《鱼人国度》居九戒

28、第二十七章

　　总有人嫌时间漫长,、嫌生命绵长,他们恨不得光阴能够像水龙头里流出的水,让他们可以决定是要并紧双手去接,还是要五指一伸,任它滑过指缝…自然,也有人恨不得时间能够静止,然而,尽管她这样分秒必惜地数着日子生活,却终究争不过时间的公正无情。

　　在过去的一年里,工作中他们越发的有默契,私下里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许愿则打趣说他们就像一对老夫老妻。他们会窝在家里研究美食,也会静静地坐在一起看影碟,偶尔对酒当歌聊聊天,他们互相玩笑、打闹,这样美好的如同做梦一般的生活里,即使她刻意奉迎、刻意营造、刻意避免,却终究避无可避,她还是惹了他。

　　原因很简单,又到了圣诞节,照例平安夜跟白家一起度过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叶子萱起床后便寻不到许维夏的踪影,去年今时今日的记忆不由翻上心头,她理所应当地以为他又是佳人有约去了。自嘲之余,欧淮扬又拖着她照旧去约许愿,说是延续去年的旧例,一起去老板娘的店里享用圣诞大餐。她无可无不可,再打电话去询问许愿,许愿沉默了几秒也一口答应了。

　　于是当她喝的微醺,十点多自己打车到家,玄关处拖好鞋开灯的刹那,意料之外地看到许维夏背对着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她恍神一愣,随即堆起笑容,对着他的后脑勺傻傻说了一句”你回来啦”。然后迎接她的便是他板着一张脸,问她一整天去了哪里手机为什么关机她从包里拿出手机,黑屏,她歉疚地朝他走过去,解释说没电了。她知道他抵触她接触欧淮扬,于是她便说她跟许愿出去了。却没料到在她回来之前,他已经给许愿打过了电话…他质问她”亏我担心你这么晚还没有回来,手机又关机,所以像个傻子一样等你!找你!结果就是你跟另一个男人去喝酒玩乐!”,她道歉…他叹了口气说”因为之前忘了你的生日,所以我一大早就出去买花,买牛排,专门挑今天想要亲自给你补过。麻烦你下次出门约会前给我留一张纸条也好,免得我傻傻白费功夫”,她歉疚、感动,想要感谢,他却已经不给她任何机会。

　　叶子萱走到餐桌旁,盯着燃烧得只剩小半截的蜡烛以及桌上的红酒牛排,许久之后,她安静地坐下,一个人解决了桌上已经冷掉了的食物。

　　自圣诞那晚之后,许维夏有意错开两人进出的时间,在酒店里,他也是直接呼钟有茜的分机。即使叶子萱厚着脸皮,借机进去他的办公室,想要跟他道歉以及道谢,然而面对他头也不抬,语气始终冷淡的回应,愣是她脸皮再厚,也渐渐畏缩后退了起来,这是她惯性的自我保护系统启动了。

　　就这样,他们,冷战了。

　　由于他们俩之间的冰冻感实在是过于明显,连这方面向来反应异于常人的许愿也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察觉出了异样。当她第一时间察觉到的时候,恰好钟有茜就在她身边,于是她神秘兮兮地凑到钟有茜的耳边,问她:”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我们家老三跟小萱之间气氛有点…冰冷”

　　钟有茜瞬间甩给许愿一记”赞许”的眼神,难以置信地淡淡回她,”你终于发现了!”。无视许愿恨得牙痒痒的模样,钟有茜靠在许愿办公桌前,垂眸磨着自己的手指甲,随口道:”一个看似占据上风,实则渐渐依赖对方,一个即使隐藏,但根本眼里只有对方。这样明显,玩起冷战来,还指望我们看不出来吗。”

　　“什么’占据上风’、’依赖对方’谁在隐藏哈吉,你是在作诗吗我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帮我想个点子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好好的怎么忽然冷战起来了!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非得冷战呢真是太不成熟了!”许愿摇着头说,一副对他们很是失望的样子。

　　钟有茜剜了她一样,心里腹诽着”你也好意思嫌别人不够成熟!”,眼球一转,倒是立刻计上心头。

　　钟有茜这一计倒也是简单,不过就是让许愿把冷战中的两人都叫回去,毕竟家长面前,他们两人即使无法当下便冰释,但多少也会和缓。另外,她又特别交代许愿晚餐的时候记得开两瓶红酒,不为别的,只为灌许维夏及叶子萱,最好是能把他们都给灌醉个几分。许愿不解,她问原因,于是钟有茜言之凿凿地回答她”因为酒后,能吐真言,酒后,也能乱性。而性,能打破冷战。”

　　许愿听到原因,瞬间双瞳中便溢满了对钟有茜的各种崇拜之情,她拍着皮椅的扶手,大赞”好主意!”

　　于是许愿便即刻拨了电话跟夏媛可报备,报备完便分别去找两个当事人。许维夏是头也没抬就借口有事拒绝。许愿刚说完就遭到他打枪,就随口威胁说:”如果你不回去,那我只好请爸妈他们过来!”,却不知这恰恰正中许维夏要害。

　　尽管许愿已经不止一次突然造访过许维夏跟叶子萱在市区的公寓,但她却始终没有发现事实上他们两人是各有卧室,分开睡的。唯一知道的,除了他们彼此,也就是第一次登门便发现了的许柯。起初许维夏并没有意识到许柯已然发觉了,直到年三十那天夜里——许家一直保有过中国年的习俗,于是年三十那天许维夏便带着叶子萱回了武吉知马——那天半夜,所有人都坐在客厅守岁,在临近十二点的时候,许维夏拿着手机出了客厅,在花园里刚结束了那通越洋电话,便发现许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然后许柯便叮嘱了他,让他既然决定了开头,便贯彻到底,不要让许裴及夏媛可发现了。

　　许维夏因为顾及这一层,也就妥协答应了。于是许愿便兴冲冲地开始了她的”修复”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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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平安夜,一家人也刚在一起欢聚过,但平日里许维夏是能不回就不回,除非奉召必须得回,否则叶子萱跟着他倒是有一段日子没有回过这栋半山腰的别墅了。

　　夏媛可或许也是觉得难得,就硬是也把许柯给叫了回来,自然是全家一起吃顿饭,必然是一个都不能少的。许柯因为工作关系,赶到武吉知马也已经7点多了,直到她步入家门,夏媛可这才吩咐菲佣开饭。

　　许愿是最后一个坐到餐桌上的,连带着的还有她从酒窖里拿出的两瓶酒精度数最高的红酒。

　　“呵,看来小愿今天是开心,连私藏的红酒都舍得拿出来了。”许裴待许愿一落座便含笑打趣她。

　　许愿挑眉,环视了一圈众人,视线停在对面的许维夏及叶子萱身上,道:”好东西,自然要在关键及重要时刻派上用场,这样才不枉它们跟了我一场!”

　　夏媛可白了她一眼,再望向叶子萱,”你们两个孩子懒得回来,小柯也是,只留我跟你们爸爸两个人平时想动她私藏的几瓶酒都无法,今天你们回来她倒是难得大方。”说完,又盯着许柯及许维夏抱怨,”外面自己住的再自由舒服,得闲了也多回来吃顿饭呐!又都不会自己煮东西,尽在外面吃,哪能有家里吃得好老周一手好厨艺,你们几个都是从小吃惯了的……”

　　“好了好了,知道你憋了一肚子的话,餐后再说吧!都该饿了,先吃饭先吃饭!”许裴打断了妻子开启了便很难再关上的话匣子,率先拿起了筷子,又忽然想起一件事,便一边动筷一边看了一眼许维夏,道:”你Uncle李家的治廷下个月订婚,好像给你寄了张什么单身派对函到家里来,我放在你房间了。”

　　“嗯,我知道了。”许维夏吃着菜,回答。

　　“这次酒店进驻中国市场,你Uncle李也帮了忙,治廷跟你也是自小的朋友,有空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我跟治廷是朋友跟他姓什么,老爸是谁没有一点关系。”尽管许维夏知道许裴当初在没有问过他的时候就擅自跟叶老达成了他们的协议,是因为他知道叶老的身体状况,面对长辈临终前的请求,的确是情有可原。但是,代为照顾叶子萱的方式又怎么可能只有他跟她结婚,只此一种说到底,他就是不相信他爸当初在答应叶老结亲提议的时候是完全因为叶老的病情,而丝毫没有因为他们家资助的那笔资金。所以,当听到许裴这样说时,他便止不住的顶了嘴。

　　许裴盯了他两秒,随后叹气,道:”我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吗”

　　许维夏听了,原本埋头吃饭的动作一滞,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主位的自己的父亲。许愿见他们这样说着话,气氛越发冷下来不说,自己的目的也没办法达到,便立即打圆场,调动气氛,”对啊!小萱,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家LT明年要进军中国市场了,到时候老爸肯定派老三去坐镇,你是他的私人秘书,自然也是跟着,那样你就可以经常看到你伯伯婶婶他们了!”

　　“真的!”虽看出了许愿的用意,但也是真的开心,于是她想着配合许愿,结果却是说出了这样傻傻的两个字。

　　“当然!要不然你问老三!”

　　说着,叶子萱一时忘记了身边这个人还在生着自己的气,听到许愿说的便立刻侧首,睁着一双寻求肯定的大眼睛,直直看向他。许维夏这两天虽是不再气叶子萱跟欧淮扬出去,却是气起了别的:他气她这两天不再主动求和,反而无视起了他的存在。这样气着,他便唯恐自己输了似的,决定既然她要无视他,那他便更无视她!可不管怎么无视,一个大活人坐在自己身边,即使他不想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但眼角却把她的一举一动看的一清二楚。他知道她在看他,于是他撇了撇嘴,微微斜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重重地”嗯”了一声,回答她。

　　“所以呀,冲着这个,咱们今晚也必须好好庆祝一番啊!”终于,她为她的灌酒大计拉开了序幕……

　　一顿饭下来,许柯眼见着许维夏跟叶子萱几乎零交流,彼此视线都刻意地不往对方的方向望去,又见许愿一副摆明了灌他们俩酒的架势,虽然不太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也约莫估计出了几分。所以一吃完饭她就徒自上楼去了,她最近有一桩棘手的官司要打。

　　许裴夫妇以为他们几个年轻人难得兴致好,叮嘱他们别喝太多之后便相携出去散步去了。只留下许愿找着各种理由一杯又一杯地跟他们碰杯。叶子萱是两杯红酒下肚后便没有了反抗、拒绝的能力,许维夏倒是懒得奉陪,想要抽身,无奈许愿强按着他不让起身,他嫌烦倒是也没少喝。

　　由于许愿是完全奔着她的目的前进,所以两瓶红酒,除却许裴夫妇跟许柯浅酌了小半瓶之外,剩下的一瓶半,许维夏、许愿及叶子萱大约每人各喝了有半瓶。当然,对许维夏来说半瓶红酒根本不算什么,许愿也是个能喝的主儿,不过因为酒精度数实在不算低,她纵使没醉,但半瓶酒喝下,脑袋也是多少有些晕。所以,当她眼见叶子萱已经完全醉趴在餐桌上,许维夏则是撑着脑袋略显犯困的样子,便心想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解决了。于是也就心满意足地回她自己的房间,倒头大睡去了,徒留下许维夏及叶子萱。

　　也不知许愿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本是想装睡不再搭理她,可阖着眼睛装睡装着装着似乎倒真的小睡了一会儿。抬起手看了看腕表,已经九点了,除了厨房里还有人在鼓捣提前准备着明早的早餐,偌大的一楼就只剩被留在餐桌上的他跟她了。

　　许维夏看向身边的人:双手交叠在餐桌上,小小的一颗脑袋枕在手背上,脸朝着他的方向,长长的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她半边的右脸;脸颊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显得红扑扑的,红润的嘴唇微微张着,凑近了听,甚至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许维夏本想伸手推她,叫醒她,但手伸出去却又瞬间改变了初衷,转而把她耷拉下来的那缕头发挽到她的耳后。

　　他学着她的样子也把手叠在桌上,脑袋枕在手背上,然后面朝着她。他们挨得极近,中间不过能放下一个盘子的距离,他盯着熟睡中的她看,她的眉毛不像他的,细细的、弯弯的;她的眼睫毛既长且翘,就连下睫毛也比别人长一些;她的鼻子不算挺,看上去肉肉的,显得很可爱,总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捏一捏;她的嘴巴很小巧,唇瓣略显丰盈、红润,也不知是不是喝过酒的缘故,此刻越发显得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脑海里这样想着,等许维夏回过神来,叶子萱的脸已经就在他的眼前,而他的唇也正覆在她的唇上…他忽然觉得心跳如雷,内里一股莫名的躁动。他的理智责怪他趁人之危,偷亲她,但是除却那一丁点的理智,他满脑袋里想的都是将这个吻继续下去,深入下去……

　　这边厢他衔着她的唇在做挣扎,那边厢叶子萱不舒服地”嗯”了一声,有睡醒的迹象。许维夏吓得一个激灵立马坐直了身子,双手摆在桌上不住地揉搓,眼神斜瞄着身旁的她的动静。

　　叶子萱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双看上去带有些情绪的手,她顺着手臂往上走,便看到正斜睨着她的许维夏。

　　许维夏叹了口气,正视她说:”既然醒了,就回房间睡吧。”

　　这是这两天许维夏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真正对她说的一句话,她立马笑逐颜开地”嗯”了一声,甫一站起,却又被凳角绊到,踉跄了一下,便被许维夏伸手扶住。

　　许维夏一脸”明明喝不了还那么爱喝”的嗔怪表情,手上却是一直没松开。

　　他们搬出去前的房间已经被打通作一间,每次回来自然不得不睡一间卧室。当然,即使房间没有被打通,在旁人看来他们毕竟是一对夫妻,自然没有分开睡的道理。也所幸两间房间被打通,宽敞了不说,夏媛可更是为他们亲自挑选了一张睡塌,说是他们房间阳台位置好,有闲的时候靠在睡塌上看看书、晒晒阳光,那才叫惬意!也多亏了她的心思,他们俩每每回来,睡不了床的那一个好歹还有一个睡塌可以睡。

　　把叶子萱扶到床边,许维夏自动自发地躺到睡塌上。没有开灯,漆黑的室内只有透过阳台渗进来的清冷月光。

　　叶子萱躺到床上,她知道许维夏还没睡着,借着酒胆,她虽然声音很轻,但这么静的空间,却是清清楚楚地飘进了许维夏的耳朵里,”你,还生我气吗”

　　许维夏没有立即回答,他心里反问了自己一遍,你还生她的气吗答案是否定的。许维夏翻了个身,盯着外面的夜色,过了好半响,他才悠悠开口,道:”按照我们的约定,其实我无权干涉你结交异性。但是,你应该知道欧淮扬约你只是为了利用你,你该知道他喜欢的人并不是你…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不好!你很好…除了欧淮扬,其他男人我保证不管你,他是真的不行,我是担心你会…你还是跟他保持距离吧。还有…你的生日礼物我放在冰箱里了……”

　　许维夏说完,一直等不到叶子萱的回应,他猛地坐起身,探头往床的方向望去,只见叶子萱蜷缩着身子,已然已经进入睡梦中了。他深吐了口气,也不知是因她睡着了没有听到自己的一番回答,抑或是因她睡着了幸好没有听到自己的一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