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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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塘咀的夜太冷，海风夹着湿气仿佛能把凉气直接送进骨头。车上暖风开着，发出“嗡嗡”的噪音，烟气在车内散不出去，眼前像裹着雾。
阿九靠在车外远远地望着海面方向，头发和衣领胡乱地扫在脸上，指间的香烟一半都散在车灯的光里。
仪表盘上的电子钟闪烁着到了二时，几点车灯由远及近，与我这辆头对头停下，驾驶位坐着肥通，我知乐子来了。
车后还有车，一共十几个打手，两个四二六，剩下的全是草鞋，围着车团团站住。只是没人敢动手，气氛甚至说不上坏。
开车门时海风猛地灌进鼻腔，瞬间抽干了封闭空间中的尼古丁。阿九飞快脱了身上的皮衣裹在我肩头，先一个身位在前，缓慢抬手敲开了肥通的车窗。他挡在窗前，直到玻璃完全降下才让出对话的间隙。
“好耐冇见。”拢紧身上翻飞的外套，我微微倾身，确保可以在风嚎中把声音送进车内。“什么风吹你来的。”
肥通捏着根雪茄，嘴里吐丝似的向外冒烟，织满他坐的位置，又飘向我。“赌鬼荣什么都交给你？”
“提他做乜？”我绕车一圈，经过阿九时捏了他的小指，然后拉开车门，施施然坐上副驾驶。肩头皮衣的兜里装着阿九的半盒香烟，软包连带烟卷都挤得很扁。我噙在齿间，将车上的点烟器压进去。
肥通冷笑，拇指点点车外。“这条狗连汗味都沾着你香水，赌鬼荣真是糊涂的吗？”
头转向窗外，阿九正透过雾气与我对视。这么多年，教他无数次不许用这种眼神看大佬，好似教不懂的。点烟器弹起，我用两根手指夹住，电热丝烧的火红，烟草靠上“滋滋”作响。我表情无辜，故作没有听懂，略过这句话，呼口烟道：“通爷，我们是老相识，抽完这支烟你就回去，当给我个面子好唔好。”
“好个屁，”肥通猛地直起身子大骂，“货已两个月没到我那里，我以为赌鬼荣是疯了，看来是你胃口大。要垄了旺角的粉，当我吃素的吗？”
“最近货价高，之前说好的价格根本拿不到的。”
“你要加多少。”
“5点。”
“你老母冚家铲！”那根雪茄被狠狠压灭在烟灰缸槽里，肥通的眼神刀一样，好像随时会暴起动手。“你以为是在你的鸡窑，跟小姐卖烧一样，张口胡乱说价格？”
“冇区别，急着想要，都会掏腰包的，是唔是？”低头看表，很快要到半点。我勾起嘴角，已经把态度摆在脸上。"好货配好价，你知的。"
码头有哨声，几条小船披着月色，远远依稀能辨到微弱的汽灯，大概仅有2公里的距离，靠的近了，便熄了灯隐在了浪里。肥通不会忍的，带这么多人是有备而来。他骂了声，不再接我毫无营养的拉扯。用力开了车门，又骂在门边的阿九，那群马仔得了指令立刻往码头去了。
风从车门冲进来，打飞指尖攒了很长的烟灰，在车内飘雪。我抬眼，阿九意会，坐上空的驾驶位。只抽一口的香烟送出去，他张口咬住，唇面触到我的指节，递来凉意。
“冇钱花吗？抽这么差的烟。”
“习惯咗，大嫂。早知你会抽，咁今早买好嘅。”他笑，唇缝沾了我留在烟蒂上的口红，细长的眼睛弯弯的，好似今晚的月亮。正经还好，嬉皮笑脸时让人不想搭理。我睨他，从包里拿出口红补嘴唇，膏体缓慢填满淡了色的唇面。欣赏一下，又把手转向玻璃飞快滑动，留了四个数字，今天带的这只够红，够艳。
1-3-6-7*。
“我丢，恶俗。”阿九说。
??“够红先衬得起通爷面色。”
口红的截面糊成一团，我扔在车上，又被他捡起装进兜里。
这条窄路再有车灯亮了，红蓝双色，夹着鸣笛。看表时间正正好，我说：“到钟了，下车，去接阿劲。”
码头的拳脚声裹挟着警笛的嘶鸣，与浪潮拍打的声音成一种节奏。
今日仅一船是真，大货两日前我让阿哲找人接了。赌鬼荣整日早无心理事，手里二五仔比靠得住的还多，不然今天也见不到肥通。晚上我分了四名马仔给乔家劲，搬货都不够，他只以为是要多做苦力。我不能告诉他实话的，阿劲太直，演不出戏。倒不如就让他觉得船上有货，打的卖力，才会让肥通信服。
十几人，十分钟，乔家劲可以应付。
下车，阿sir举着枪从我身边穿梭而过，警车上架起的探灯射出巨大的光束。兄弟俩一前一后迎着光往回走，乔家劲意犹未尽的，还频频向后张望，见到这么多条子下意识戒备，被阿九勾住肩膀，又带着向前走。
我站在风中，飞舞的发丝逆着光，像绳，像蛇，缠着今晚的海，捆住两条影子将他们扯向我。
肥通还是派头大，闹一通倒霉的只有马仔，那箱货最后全填进海里，没铁证，只能算聚众斗殴。
警局会议室的桌子很宽，我们各坐一边。他眼神极凶，下颌的青筋直跳，若是在别处，定要下手活剥我。我不怕男人用这种眼神看我，回踩的事做太多，早习惯了。
提督推门而入，略过我先与肥通寒暄，看似熟络，俩人有来有往，可话里藏枪带棒。警员看不惯古惑仔，但似肥通这种有些威望的却动不得。面子上得过且过，说话虽不会太客气，但也只是停留在驳嘴了。
肥通还得意，直到俩人假惺惺互相握住手，他鼻子动了动，猛地转头又看向我。“你老母……”
“通爷闻得准。打狗要看主，送礼要烧香。”我弯起眼睛，缓缓从座位起身，指尖漫不经心划过提督腰间的枪袋，勾开袋扣。枪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跟下面走的黑?货是两种质感。枪没有上膛，我将枪口一点一点抬起，对准肥通满是汗的额头，捏着嗓子问道：“邓sir，袭警可以当场击毙吗？”
提督抬起右手虛虛搭在我握枪的手背，拇指沿着扳机打圈摩挲，看不出是阻止还是怂恿。这暧/昧的姿/势让肥通喉结剧烈滚动，“臭标子..“他咬肌绷得发亮，手指几乎捏碎椅背，粗重的喘/息在封闭的房间中格外清晰。
“5点，”我道，“再加钵兰街五个档口，毕竟要加钱封邓sir嘴的吗。”
玻璃窗倒映出肥通扭曲的脸，他盯着我，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惨笑：“当年赌鬼荣娶你，我就说这疯女人要吸/干堂口…”
阿九在警局门口等我，哼着《帝女花》折扇在指尖转出残影。他歪头吐出嚼烂的槟榔渣，鲜红汁液正溅在肥通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衰仔，”我笑骂，扯着衣领叫他弯腰。“跟通爷道歉，不然明天给你埋到元朗。”
他乖乖鞠躬，语气轻飘飘：“对唔住通爷，一夜冇睡，眼昏花，冇看到。”
肥通早过了临界，混着血丝的唾沫呸过来，扬手要抽阿九耳光。阿九突然后退半步，双手抱拳行了个老式堂口礼，指缝间漏出半张照片边角。肥通挥空的手掌僵在半空，眼角抽搐着看清了画面，是他前夜在私人会所给hai/关监督塞钱的场景。
往后还要在香港混，哪有只打巴掌不给甜枣的。阿九笑着用照片当扇子扇风，我适时道：“邓sir说海/关扣了批缅甸玉原石，明日我差阿九送两筐去府上？”
肥通的车终于消失在拐角。阿九扶着方向盘对着尾灯比了个开枪的手势，转头被我捏住了腮上的肉。“又玩过头，小心被塞到货轮冰柜卖到金三角。”
“唔会啊，大嫂照住我的吗。”
“你大佬是荣爷，怎么是我照你。”
“只有大嫂疼我。”他现在坐着都高我一头，塌下肩膀来，哄姑娘似的一下一下啄我的嘴。“今日好晚了，开车返屋要好长时间，在附近睡，好唔好。”
??“……你也疼疼我得唔得。”被风捋了整晚又坐警局的冷板凳，顺着他定是天明都合不了眼。“堂口话你挑的骨头都挑出来冇？”
“肯定办好了的，”说话间唇面的口红已经被吃了个干净。阿九玩着我的珍珠耳坠，连带耳垂一起咬在口里。“疼你的，大嫂。”
??
用酒店的电话打到传呼台给乔家劲留电，先报了名字，又道：“call979，说事情顺利，明晚两人齐返堂口，唔需挂心。”
厚重的窗帘缝隙已经隐隐透进亮光，阿九才洗过澡出来，见我没睡，到床前跪下一条腿，把还湿的脑袋靠在床沿。
我知他是撒娇让我擦头，心情好时这种程度的愿望是可以满足的，于是搭上他头顶的毛巾轻轻地揉。凌乱的头发盖着，隐起的眼睛眨也不眨盯在我脸上，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手上猛地发力，压的他反应不急两个膝盖都重重触到地上。“又这样睇人，教你几次，唔要这样看大佬。”
“我知的……”他随意的应，又是不咸不淡的态度。
“我是不是太惯你了。”我扯开毛巾，将脚踏在他腿上，阿九立刻弓起身子闷喘出声。“我话你的事能不能放心上。”
他好吃这一套，跪在地上，腰不停地抖。
“答话。”碾了几下，阿九手攥在我的脚踝，却是拽着往下的力道，他眼睛在笑，“我知——嗯。我知的，大嫂。”
“我妒忌别人可以这样望住你。”
“…哈……，不想你只做大嫂。”
细蚊仔，快到临界居然也胡言乱语起来。猛地踩住轻颤的手腕停了动作，吊他在边缘。“好啊，不只做大嫂。”
黑色的眼睛里蒙着雾，还沉着抓不住神志，他反应许久，似有希冀的光燃在其中。“什么意思？”
我攥着他后颈迫使其仰视，抬起脚重新贴上去，半踢半踩。
浪潮的余韵中，我降下暴雨。
“我要毒死荣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