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只缘身在此山中。 ...
-
在山脚下，几人分道扬镳。水清妍扶着轩辕璟往陌氏山庄而去，走之前回身看了一眼白芷，却不知该说什么。彼时鋶姒正挽着男子的胳膊，笑语串串。身后有几个侍卫小心翼翼地护持着。
“鋶姒，明日我随你去趟从云便是，今夜还望止步！”回到住处，男子似突然失了兴致，再无一路上的温柔应和，淡淡道。
“子越，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止如此！”鋶姒一怔，随后放开手，却是冷笑道。
小镇上并无正式的客栈，因而白芷几人本是借宿于一富户人家。“白公子，您可回来了，这不我家老爷还等着二位用餐呢！”正在院中扫雪的家丁闻声开门。
“嗯。”白芷也不回应鋶姒，径自走进去，摆手示意那家丁关门。
外面站着个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却不是今早与白公子一起出去的少女，家丁很有几分踌躇不定，转身见男子已是往内而去，“关上！”
那声音淡淡的，听不清喜怒，那家丁却是一个激灵，赶紧关上门。
鋶姒见那扇门当真就这样慢慢阖上，一时脸色阴晴难定。
“小姐，可是要属下……”一侍卫小心开口。
子越，这世间也就你敢如此待我！鋶姒恨恨拂袖而去，侍卫赶紧跟上。
“公子，小姐呢？”姐妹俩候在走廊旁，见唯有白芷一人，青琴不由问道。
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一滞，随后边走边道，“去将华朔与黎老爷唤到我房里来，至于她……”他似是思索了下，“你二人候着便是。”
“公子，可是取到吟雪剑了？”华朔迫不及待地推开门。黎忠却不由一皱眉，似是觉得少年过于无礼，他在门外停步，恭敬道，“公子，黎忠听候吩咐。”
“公子！”少年即将窥到宝物的兴奋之情被眼前一幕惊得抛到了九霄云外，慌慌张张地喊人，“黎老，你快进来！快进来！”
银色面具被弃于地上，泛着冰冷的光芒。昏黄的烛灯下，男子侧坐在一旁椅上，半个身子都摊倒在桌上，手里松松握着一个白瓷瓶，无力地垂下……墨发恰恰遮掩住了他苍白的脸色……月白长袍衣摆下尽是撒了一地的药丸，凌厉地冲击人的心房。
“哐当”一声，瓷瓶坠地，玉屑四溅，两人一时只觉心惊肉跳。
华朔定了下神，竭力冷静地捡起一颗药丸，扶起男子，将药丸塞入他的口中，接过一旁黎忠颤抖递上的瓷杯。
“芷哥哥！”少年抹了把脸，哽咽地唤。
“咳咳……”明明才过了片刻，却似是等了很久，少年被惊得煞白的脸色在听到这声音时方慢慢缓过来。
白芷慢慢恢复神智，他借着华朔的撑扶坐起身子，淡然道，“无妨……”
“公子，老奴伺候不周，还望降罪！若公子有何三长两短，老奴百死难赎！”黎忠突地跪地。
“咳咳……”他还是止不住一阵咳嗽，半晌才平复道，“与你无关。”
黎忠却仍是跪地不起。
白芷也不再多言，他一手支颐，半侧着身子，闭目休息了会，睁开眼时见少年一脸愧疚不安地站在一侧，不由笑道，“华朔，你这副样子作甚？”
“我……”华朔呐呐开口，却是说不下去。他只想着，他跟着公子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帮上什么忙，当年他若是肯学医那该多好！
白芷自是明白他的心思，不由轻笑。他俯身捡起一颗药丸，捏在食指与拇指间，一分一分地碾碎，“华朔，接下去的话，我只说一遍，你可要听好。”
见华朔立刻肃容以待，他笑，“此次随我来璃水的暗卫，已死九个，唯剩一人。明日我将动身去从云，我派他护你回去。是时候接手杏门了……”
少年惊得无以复加，他却神色无波，又徐徐道，“你所做的第一件事，该是令告天下，杏门左右使叛变，今后但凡见者，杀无赦！”甫，我仅以杏门之令昭告天下，此后你二人生死则看造化！倘若有一天，你犯到我手上，我便放你一次！他在心中暗道。原来这几年移灵一族之人离他这般近，真是有趣呢！他敛下眼帘，看不清那眸中的神色。霖芸，我很想知道，此令一出，你是否会来见我……他轻勾唇角，漫不经心一笑。
华朔只觉晴天霹雳，待要开口，便听男子又摇首道，“不要问我缘由，以后你该自己去看清楚这个世界！”
少年被震于当场，却又不得解惑，只能自己愣愣地消化。那可是霖芸姐姐，和甫哥哥啊！他二人怎会背叛公子？让他如何忍心对他们下手？此后要他看清楚什么？这令一出，天下该有多少有求于杏门之人对其二人动手？而受其二人恩惠之人又当会如何？
“黎老。”白芷转而唤道。
“公子折杀老奴。”
他微伸手，叹道，“起来吧。”
那声音听来仍是虚弱无力，黎忠不忍再让他费心，便站起身，走近几步，“公子可是有何事吩咐？”
“嗯。如今陌氏山庄已无监视的必要，你也算自由了。我明日走后，璃水昭王定会派人严查此地，你要有应对之策，之后便换个地方吧！”
“公子！这陌镇地处璃水，从云两国边境，老奴早有立誓，世世代代为公子守候于此！”黎忠闻言，再次下拜，“还望公子成全！”
“你要知道，我不会再来此！”白芷摇头道。
“望公子成全！”黎忠未有丝毫犹豫，叩首道。
“也罢。”白芷起身，亲自扶起老人。
“公子，恕老奴多嘴问一句，这个时候怎么还要去从云？”年关在即……
他但笑不语。
陌氏山庄内，有大夫正在为轩辕璟敷药，水清妍站在纱窗旁，伫立良久，视线却不知落于何处。窗外仍是飘着小雪，很是安静。那医者说，若那剑再往下一分，便是触及心脏，届时她该如何偿他？她想不通，她只是觉得若有一日，换成他危在旦夕，她该不会如此以命相护……以命换命，值得么？他又为何呢？
“清儿，在想什么？”她闻声转身，看着他，竟不由脱口而出，“为何要如此？”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有一刻甚至恼怒。
轩辕璟仔细辨别她的神色，后自嘲一笑，“你无须觉得欠了我……”
“王爷这伤要好生调理，近日内要切忌动武，以免日后落下病根！”那大夫将伤口包扎好，嘱咐道。
轩辕璟摆摆手，表示已知晓，稍稍坐直身子，“清儿，你是否从不肯正视我？哪怕我对你的感情表现的那般明显。”
水清妍没有料到他会这般挑明，一时错愕，她又转过身看着窗外飞雪，明明时辰已晚，可天色在白雪的映衬下仍是有些发亮，她看着觉得眼睛有几分酸涩，于是闭目，半晌方轻轻道，“我不会信的，也不需要……”
“那么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相信？！”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一手扯着床帏，不可置信道，几乎是低吼了出来，像极了受伤的豹子。他的一番心意，她怎可如此弃之不顾？他既怒且悲……
“轩辕璟，你可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那时，你是想取我命的……从那时起，你我便不该走到如今的，因为水清妍今生仅有，此生所惜，唯有一命而已。”
所以，他在那时起便注定不会为她接受，哪怕他以后待她多好，即便他用命去护她……
可她没有告诉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虽然她的情感很淡，淡到这世间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可她几乎痛恨那所谓的宿命，他出现在她面前时，那灵魂抽离之痛，她此生不愿再受……可她忘了，还有一次，那块灵玉还有一次也曾让她那般心痛，痛彻心扉，直欲毁天灭地！又或者她只是不愿想起……
“呵呵……好！很好！”轩辕璟怒极反笑，“不愧被称为‘冰质雪魂’之人！”
水清妍微摇摇头，慢慢走近他，轩辕璟不知她要干什么，冷冷地瞪着她。少女俯身拾起他的手，将一颗玉石放入他的掌心，再双手微拢，将他的手慢慢阖上，“所以，到此为止吧！”
她冰凉的手握着他的手，神情那般慎重，声音却带着几分飘忽的微凉，那刻他仿佛触及了她的内心，轩辕璟另一手反握住她的手腕，“清儿，我不管之前你如何想我，随我回去，我定视你若珍宝！”
他的掌心有着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摩搓着她的肌肤，她被他带入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以及那铮铮誓言，若说没有一瞬间的恍惚是不可能，她很安静地靠着他，过了会儿方小心地撑着身子，避开他的伤口，抬眼看他，“你明知道不可能的，否则我便不会随他出来了。”她此生宁愿是个来路不明的孤儿，也不愿是被遗弃之人……所以，她方随他离开的不是么？
轩辕璟面色顿时一变，随后苦笑出声，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眸，“说来说去，他对于你而言，终究是特别的。你待世人皆无情，却独独对他例外！”他其实很想问她，即便可能是你亲母的墨璃，也得不到你的殊待么？！可他终究不忍质问，又或者是怕自己再失望……
水清妍似是被他的话所震，她一脸惊慌无措地推开他，退后几步，垂首盯着绣鞋那方寸之地，发丝垂下很好地遮掩了她的神色，她好久才出声，“你……”她想说句好好养伤，可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道，“我先走了……”
“今夜过后，一切随你！但现在你不能离开！”轩辕璟阖上眼。
今夜！水清妍灵光一闪，惊声道，“你做了什么？！”
“清儿，他知道的太多了！”轩辕璟低叹，随后睁开眸，紧紧盯着她，“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放过他！”
水清妍几乎立时转身便要离开，闻听轩辕璟又道，“除非他有三头六臂，否则为时已晚！”早在他三人去取吟雪剑时，他就早有打算。他暗中调动城外五百精兵趁机进镇，此次劫杀再无例外！更者，若当时他没有听错，那人虽不知为何，应是有伤在身！
她想起他温柔的笑，清湛的语音，悠然的神色……她突然眼睛一涩，几乎落下泪来，可是那只是一瞬间，她的脚步几乎未停，“何苦要逼我？”他若因她而有任何损伤，她该如何？会如何？这陌镇兵马是她求来，这陌镇是他陪她而来……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