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詩鈐

32、第二章 回来

　　二、回来
　　「把苏蔷给我弄回来。」我看着窗外，慢慢地说，「可以吗？」
　　转向他，他一脸霜，看着我，对峙：「要是可以，我只会把古亦弄回来。」
　　「那，没什么可谈的了。」
　　我不看他，他的眼神像尖刀，我的充其量就是菜刀，还是刃钝捲边的土质菜刀，对他双立人德国进口刀组，不在一个级别上。人家过的是生意场上天天刀光剑影的日子，我一个穷画画的，内心斗争再激烈，也只是笔纸上自行解决——看，人和人，本来就不一样，不可能一样。
　　「你还处在那里干嘛？还不走？」我的声音很镇定，我不怕他。
　　「你想回医院？」
　　「回去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人交钱，有吃有喝，还有素材，那些所谓的病人，可比所谓的正常人真实。」
　　「不难受？在里头？」
　　「你指什么难受？」
　　「看到那些人，还有你，被关，吃药，拘禁服，强制管理……」
　　「挺清楚的。你在里头呆过啊？难受？人的事，才难受。身体或者能被关住，脑子，不行，会飞得很远。里头那些人，你以为他们痛苦？你吧自己当成正常人太久了，去怜悯他们？可笑。被怜悯的真不知道该是谁。他们有自己的世界，那是独立的，并且，身处其中，无论喜怒哀乐，都是真实的。人的自由。幻视幻听。那些，只是为了统一标准。人如果都一样了，那这个世界才真的可怕。改造？被改造？成王败寇吗？自大也是一种病，」我笑着说，「为了两个字『正常』，用吃药来阻止所谓的『异常』，然后再戒断药物，你又知道有多少人是无法戒断这些玩意儿的，一辈子吃药，为了『正常』，这，『正常』？」
　　「《飞跃疯人院》。」
　　「《肖申克的救赎》。」
　　「你怎么才肯画？」
　　「我真的画不出来。我废了，你知道吗？拜你所赐。」我边说边四下找，找什么？当然是酒。那东西，是人都爱。口渴了。
　　「找什么？」
　　「酒。」
　　「扔了。」
　　「赔！」
　　「一起吃饭？」
　　「不出去。」
　　「怕啊？」
　　「呸！」我看着他，倏而，觉得像看到古亦，「你，有时候，很像古亦。」
　　忍不住开口，夕阳——是夕阳吧——的光线里，那张脸，被蒙了层什么，不真切。
　　「哦。我倒觉得你像古亦。你说我哪像？脸？」
　　「不是。整体，感觉。」
　　「感觉？感而后觉，觉在感后。」他自言自语起来。
　　「那我哪像？」
　　「你不像姓古的。像古亦。」
　　「啊？古亦。姓古。」
　　「你不明白，感觉。」
　　从知道到死到画到电影到感觉，扯了多久？时间向来对我没有意义，我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人应该很在意时间，这种西装笔挺的成功人士，怎么能不在乎时间呢？那是钱，对商人而言，那是命吧。眼前的人，此刻，似乎不那么想。
　　我看了自己的住处，这会儿才睁眼看个遍——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各归其位，又干净得可怕。
　　「你收拾我家干吗？」
　　「我收拾我的房产，」他看着我，接着说，「古亦爱干净。」
　　「古亦住过这里？」
　　「嗯。刚说了，楼上那些薄荷是伊养的。」
　　「山上的坟，坟上头的好像也是，那个，薄荷？」
　　「是。」南区代表看了我，一愣，突然开口，说，「去洗澡。」
　　「啊？」
　　「你去洗澡。要不把你轰出去。」
　　「碍着你什么事啊？我轰你才对吧？」
　　「我动手了。」
　　我盯着他，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我识时务。但愿等等出来他走了。
　　很久没闻到沐浴液的味道了，月见草——一大瓶的家庭装，我一个人可以用很久——久，多久？天晓得。

作者有话说

　　庚寅年戊子月庚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