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西*雪

73、楔子 清明

　　“娇儿，这一别不知又要到何时才能再见你们。”茶梅环绕的草屋前，布衣妇人握着黄衣女子的手，不舍之意尽现眼底，可是却不言过多挽留之辞，只因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只要知道女儿是幸福的，哪怕她去到天涯海角，她也是放心的。单保有从屋里走出，依然寡言沉默，他花了三天三夜为年轻夫妻赶制了两双蛇皮靴，他把它们亲手交到与女儿并肩站着的男子手中。
　　“就快到清明了，我和你爹在这里也没有什么要祭拜的人，只望你们能平平安安。”辰采青轻轻笑道，放开了女儿的手。“隔个三年五载回家看看，娘也就不挂心了。”
　　单子娇转头深深看了琉宇徵平一眼，男子也正侧头看她。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笑，齐齐向单氏夫妇行礼。
　　“徵平定会照顾好子娇。”平静如水的语调与男子淡然无忧的面容相得益彰，端正的容貌无过人之处，却绝对让人相见不忘。
　　走过年少时行过无数次的山路，绿树叠嶂间单子娇也仿佛回到过去的时光中。回头，爹娘正站在那几棵椴树下挥手，本来以为了无波澜的心又燥动起来。不能侍奉双亲的她是否不孝？
　　左手一紧，温暖的热度让她略微发冷的手掌暖和起来。“子娇。”琉宇徵平向她微笑，这个男子总能使她安心，他，仿佛知道她的所思所想。遇上他，她今生无憾。
　　山行路远，两人相偕却丝毫不觉累。一阵高低起伏的笛声随着他们的脚步忽近忽远，似松风，似鸟音，盘旋不去。
　　“暗函还是不肯露面，我不过是想见他啊！” 单子娇略有些失望。与琉宇徵平畅游天下几年，回到蛸呼山，除了探望父母，她也想再见暗函。可是只闻笛不见人，暗函故意避着他们，甄以宁自他们别宫云游之日起也不知所踪，三人一起填词唱曲的日子再也无法重来。
　　琉宇徵平举目望着山口，他们已快走出蛸呼山了。“这笛音从未间断，暗函公子也不愿子娇离去。只是……”他抬手抚去妻子额上的草叶，“能给子娇幸福的人只有我。”这一刻，单子娇终于明白母亲口中所言的幸福感觉是什么了。
　　六夕，单子娇的命运开始的地方，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六夕这个地方实在充满了太多往事。
　　“徵平，离开这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单子娇看着有些疑惑的琉宇徵平。“有一个人本是我最应见的，可惜她已不在这世上了。”清明时节，行人熙熙攘攘，身边俱是准备祭拜亲人的人们，手持白花纸钱、酒食果品往郊外踏青而去。他不知道妻子要祭拜的是何人。
　　“念筝师承桂香楼。” 单子娇只说了这一句话，并引他一同来到一座修饰雅致的墓牌前。琉宇徵平抬眼望去，只见“桂香楼楼主上官云桂之墓”两行娟秀的字迹刻在石牌上，旁边另一种苍劲的笔迹题了一行诗“与君别时折桂枝，风华不落赛重阳。”他点燃手中的香火，举于额上作拜三礼。少年时在京中，他也常玩耍于市井之间，对这个名字自然不会陌生，念筝在涂阳出名之前，人们的口中总是流传着这样的歌词：“饮水要饮宁河水，听曲要听桂香楼。”他不难猜出单子娇和她的关系。
　　“桂云姨曾说过她的家乡在丰州，一直不明白她为何要坚持让我们把她葬在六夕的这个边境小镇。”
　　“这是她的本名吧。上官这个姓可是丰州大姓。也许不愿为过去束缚，即便是死，她也是自由的。”虽是陈年旧事，他在与京中友人的闲聊中隐约有些记忆，上官一族在三十年前应是遇事落泊了的。
　　单子娇在墓前的土上插上一枝新发的桂枝。“也许吧。桂云姨对自己的身世只字不提，她虽然有时严厉地苛刻，却是个极得人心的人。”
　　“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不可能对每个人都了解。有些故事也正是源于这种神秘感了。”见妻子面色有些许悲伤，琉宇徵平出言劝道。
　　“是啊！”单子娇浅笑道，“今生与夫君同游天下，不知要阅尽多少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