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西*雪

33、第八章 忘忧陌地

　　赵轻蝉茫然地看着偌大的庭院，人们在匆匆奔忙，忙碌的身影让她感觉自己是这个空间以外的人。她常常自问，为何在这里？“小姐，你回来了。”管家笑吟吟地迎上来，笑容可掬，可她为什么觉得虚假。心中那股强烈的虚无感让那也是必须要寻着什么东西来填补才行。这两日她漫无目的在外面逛，这府中也没人约束她，她便带上两个小丫头上街买了一大堆衣物饰品回来。管家只是笑着付账、笑着张罗，毫无怨言。
　　“为什么我感觉以前不认识你们？”
　　管家抬袖老泪纵横：“小姐前阵子硬要骑马，最后竟摔下来了。外伤很快恢复，可是却把老奴我们忘了……”
　　老人须发皆白，她终是不忍，硬是把到嘴边的问话吞回肚中。
　　“老爷夫人去世的早，老奴当小姐就像亲女儿般，小姐这样，老奴也难受呀！”
　　她勉强挤出笑容，管家后来说的话早已听不进去。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照他们的说法，也是这雷家大院的现任主人，雷家的独生女雷怡樱，父母早逝继承了大笔家产。她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岂止是这段经历，就是自己的名字也无印象，果真因从马背摔下就成了这般严重的症结？她曾遣人去寻医术高明的郎中，可都被老管家挡了回来，理由是：“小姐啊，为你病治的大夫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好郎中了，他说这失忆的毛病是需要多同熟悉的人接触才能恢复，再多的治疗只会陡增你的痛苦。”他既然说得如此，她也只好作罢，可是静待恢复的时间似乎太过漫长，她的心渐渐处于躁动中，整日寝食不安。
　　她只有借由不断游玩来缓解这种情绪。陌生的城市――他们说这是京城；陌生的景物――他们说这是她长大的地方。是吗？那两个小丫头反倒是比她更熟悉这里的地界，一出门就像放飞的鸽子，欢欣雀跃地领她去最好玩的名胜雅处。
　　“你们老实告诉我，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名叫绿绒的丫头支支吾吾，竟似不好作答。她徉装生气，说道：“我在问你话呢，怎么不回？”另一个叫颜珠的丫头立马接话道：“小姐待我们当然很好，就像我们的姐姐！”她分明在向绿绒直使眼色。十来岁的孩子，行为举止毕竟不老练。光见她们的反应，她就察觉有人在指使她们，一切所言所行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会是谁呢？莫非是老管家？再往深入想，头却是钻心的痛，看来摔伤的后遗症还没有痊愈……
　　周围的人影变得模糊，剩下不规则的色块在眼前缓慢的流动。只记得绿绒颜珠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朝回走去。隐隐掠过一片萌黄，从身边轻拂而过。然后有人忽然从背后掰住她的肩，传来一阵惊呼：“轻蝉？”
　　经这声呼唤，也猛地从眩晕中惊醒，转头定睛看住来人――一个身着萌黄衣裙的清秀女子，身形轻盈，炯炯有神的双目此时染上一层惊喜，她认识她？
　　“轻蝉！你怎么会在这外面！真是想不到！”女子高兴地欲拉住她，两小婢死死拽住她的手臂不肯松手，这两孩子力气怎么这样大，她有些吃痛，轻喝：“还不快放手！”绿绒颜珠不情不愿地放开，嘴里委屈：“管家爷爷吩咐我们要好好照看小姐的，要是碰上坏人可就不好了。”她们充满敌意地瞅着那个女子。
　　她抱歉地对那女子说：“家奴不懂礼貌，还望这位姐姐见谅。”女子闻言眼中掠过些微讶异，却不显露于色。她若有所思，也不说话，与那两小婢对望。不知为何，对这女子，她有一股莫名的尊敬之意，只想与她多说几句话……绿绒颜珠见状直拉她离开，“再晚回去，管家爷爷要骂我们了！”
　　两小婢的力气比方才使得更大，她竟然无法抵抗地任她们向后拉着。女子没再追来，她只得频频回头，她立在人来人往的京城闹市中却只有逼人的宁静，如一汪无波湖水。

　　回府后，她把自己锁在屋里，回想着白天与那位黄衣女子的相遇。她应是认识她的吧？因女子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她是谁？也许她只要知道她是谁，她就会想起所有的事了！带着这种心情，她迫切地想与女子再见一面。可是走得仓促，她连女子姓甚名谁也不知晓啊！
　　“小姐，天渐黑了，老奴来点灯了。”门外响起老管家低沉的声音。
　　“进来吧!”
　　他佝偻着背进来，昏黄的烛火映照着老人皱纹纵横的瘦脸，她的肩膀不禁微颤了一下，这恐惧从何而来？
　　“绿绒颜珠俩丫头都跟我说了。老奴想那位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听她们俩说她年约二十多，小姐幼时很少出门，怎可能有这个年纪的朋友？”
　　“也许吧！”她用手撑住额头，不敢与他对视，进屋那刻，他眼中透现狼一般的冷酷目光，虽是很快收敛，但她还是看见了。
　　“小姐若困了，就早些歇息。老奴退下了。”门吱呀一声关上，屋里是死寂的沉默。
　　她吹熄了烛火，也许只有黑暗才能让此时的我冷静下来。
　　许久，她闭目凝神。忽觉有人推她，睁眼，迎月辉站立的少年一身红衣，剑眉星目，眼睛竟比那月光更亮。“轻蝉姑娘别出声，跟我来。”少年压低嗓音，把食指放至唇边。她疑惑地问：“你是谁？”少年猛地拍头，“忘记念筝小姐的嘱托了。‘今日在桑堤街见过姑娘，愿今夜过府一叙。’”他小声地说。她听明白，原来是那个黄衣女子遣来的人。
　　一路过来竟没人阻挡。“我那药足够他们睡到晌午。”红衣少年有点自得。哪料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孩子的尖叫：“什么人？”原来是绿绒颜珠，正从院中那棵大树上跳下来。没想到小小的她们功夫如此厉害！赵轻蝉不觉失神了。
　　“小鬼，哥哥不想伤你们，还是回去睡个好觉吧！”红衣少年也吓了一跳，可是嘴上仍不饶人。
　　“哼哼，别说大话，还不知过不过得了我们这关呢！”颜珠依然是个小辣椒，绿绒则在一旁沉默地举起和她身子一样高的大铁球，一语不发地就向红衣少年抛去。少年闪身躲过，手中已握紧一柄银白弯刀，黑夜中泛过亮光。
　　颜珠大笑，“看你不败下阵来。”瞬息之间，她竟然欺近赵轻蝉身边，“小姐怎么可以丢下小婢一个人走了？”她伸手却被一道白光挡住动作，少年已跃到赵轻蝉身前，刀横亘胸前。
　　看着双方均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赵轻蝉出声：“到底谁是这府中的主子？你们不是说我是小姐吗？怎么却要拦住我？”颜珠一时惨白了脸，“话、话虽是这么说，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轻蝉终于把憋在心中的话说出来了。
　　绿绒颜珠均愣在了原地，显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红衣少年见状，趋势抓住她的腰，甩出几颗落地即散的白弹，顿时烟雾弥漫，周围的景物全淹没在升腾的白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