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一章 往事难追 ...
-
赵轻蝉抱着歌女念筝的古筝，领路的宫人带她们穿过无数曲折幽暗的宫廊，念筝今晚便要与教坊中的名伶同殿献艺。每一条曲廊都望不到尽头，深渊般的恐怖。随夜风传来的鼓乐声声，沿途到处的花团锦簇，在赵轻蝉心中却已激不起半点涟漪――实是对这种繁华绮丽的场面司空见惯，不过是帝王炫耀财富和地位的手段罢了。眼见念筝昂头走在前面，轻盈衣袖在风中瑟瑟舞动，她的气质与这宫廷有着极明显的不谐和感，她是一个充满自信的女子，她的这种自信每每也让赵轻蝉自渐形秽，她不明白的是她为何如此执着于在圣上面前表演。
无论是那些争宠夺势的妃嫔还是那些邀功领赏的伶人，她实在看不出念筝会希望也变成这种人，但她的言行举止间仍是十分期待着今夜。
领路的宫人说要进重华宫通报，赵轻蝉便准备离去。因为她知道前来迎接念筝的必定是某个人，一个她矛盾着见与不见的人。
但一身紫衣的乐官从宫门内走出，让随从带领念筝入内时，赵轻蝉却也知道来不及避开了。
念筝踏进宫门的一刻，回头看了赵轻蝉和青年乐官一眼，这一眼让赵轻蝉心神迷乱。我方才眼中可是只有他？忽就有一丝恍惚。“轻蝉，久不见，近来可好？”叶律在离她一步处停下。自在辰妃的贵妃册封礼时相识后，他便一直如长兄般关照她。他也是天历十年进的宫，据说是莫旃人，提兰王兵败时被掳，因小小年纪便通各蛮族器乐，被轩安帝留在身边。赵轻蝉对他的过往并不在意，只是从此以后时常见面，久而久之，暗生情愫，心中便时时惦记着他。辰妃过世后，她被贬往磬无别院，再没什么联系。他可知他的一席话让他面前的这个宫女怦然心跳？赵轻蝉知道，在这里，他们都不可以谈论爱情，更何况一个是身份低微的宫女，一个是叛逆出身的乐官。
叶律就那样站在她面前，再没说一句话。他的眼睛是她见过最明亮的，里面是坚强和自持。他也是明白的，他们的处境，他的关心，也许……每次想到这里，赵轻蝉便不敢再想。她宁愿是自己一厢情愿，这样，两人都不会受伤。
“我一切都好，多谢。今晚的盛宴，大人可要操心了。”虽然周边无人，可赵轻蝉仍是心存疑虑。两年前那个活蹦乱跳、快语联珠的赵轻蝉早已被埋葬进辰妃墓――她很佩服念筝，可是她仍旧错了，在皇宫之中的人不能改变命运，也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叶律直直地看着赵轻蝉，她只好垂下眼睑，瞅着地上的五色卵石。“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宫墙外放纸鸢的情景吗？”他突然提到此事——她怎会忘记，那一日，十一皇子兴起，拉着她和娘娘去放纸鸢。她们都没放过纸鸢，皇子乱扯一气，好不容易飞起的纸鸢摇摇晃晃飘到了宫墙外，娘娘命她去拾，她嘟囔着跑去，正好撞到回宫覆命的叶律身上。抚鼻抬眼，便是见到这样的一双明目。然后，叶律言，放纸鸢是家乡的风俗。十一皇子拍手笑道，正好，我们有个师傅了。娘娘见皇子高兴，也乐呵呵地赞同，想不到司律大人也有这项本事，本宫算是大开眼界了。她掌着纸鸢翅膀，叶律朝前慢慢跑，手一放，那鸟儿就腾空飞起来了，越飞越高，娘娘和皇子都笑得很开心，她忍不住也跟着它一路欢笑着。待她跑到叶律身边，他侧目看过来，嘴角微微上扬，她只觉脸上一热，埋头朝娘娘跑去……
“往事如斯，不要再提了。”是的，再没有辰妃和十一皇子的笑声了，十一皇子，赵轻蝉看作弟弟般的孩子，如今也在那忧离冷宫独自哭泣吗？“十一皇子，怎么样？”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这个一直担心的问题。“殿下已由琴贵妃收养了。”“什么？”犹如晴天霹雳，她吃惊地走上前，盯着他，想找出任何虚假的表现，可是没有。是了，琴贵妃把她调离皇子身边原来早有打算，十一皇子是轩安帝最宠爱的儿子，辰妃不在，她便要做把握皇子命运的人……为什么，她早该察觉，为什么不拒绝，哪怕是一死，也要拒绝！“轻蝉！轻蝉！”叶律就在咫尺，那神情极为担心。赵轻蝉慌忙退后，脚步凌乱。“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一定要，一定要回到皇子身边！”他欲上前扶她，她摇摇头，“大人若想帮我，就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准许我随身侍候十一皇子吧！”转身，赵轻蝉泪流满面地狂奔而去，棉袖捂脸，顾不上身后叶律的长唤。
重华台上的鼓乐响了一宿，其间，一低一高的女声仿佛是蓬莱仙乐，萦绕盘旋在夜空中，一个柔和温婉，一个清越高亢。回院后赵轻蝉睡不着，仰头痴痴地望着满天星斗。渐渐把头埋进臂弯，泪水湿了衣襟。不知何时沉沉睡去，忽一惊醒，便见窗前立着一个女子的剪影。“谁？”她转过头，月光照映下是张惨白容颜。“念筝小姐，结束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奴婢？”
“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念筝强装镇定，可她颤抖的手和慌乱的眼神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安。“呵，我其实早就知晓，这便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啊！”她哈哈笑着，笑得弯了腰，只好斜倚在窗前的桌几上。赵轻蝉担忧地看着，却又不知该从何安慰。念筝抬起头来，两行清泪滑过平日素妆怡容的脸庞，让那个一向自信无比的女子影像变得脆弱无比。是什么样的人让她也露出这一丝憔悴？
她很快收敛了失态，复归平静。
“他是皇上的主治御医，终是成就了他的梦想。”念筝转身望向窗外，无限感慨地
盯着那如纸般轻薄的惨白月亮。“原来这京城的月亮更美么？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一章 往事难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