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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真相大白日 ...

  •   第十一章真相大白日
      乔夜陵拉着山佐天音走得迅疾,几乎是脚不点地。
      饶是山佐天音轻功极高,此时也只有被他拉的份。
      “阁下是何人?再不说话,可不要怪在下不客气了!”山佐天音心中怒气几乎要爆发出来,自他出道以来还没有人敢对他不闻不问。
      好在,乔夜陵还是停下来了,他回头一笑,说道:“你急什么?你难道不想见你家小姐?”
      一句话说的山佐天音目瞪口呆,朱七七难道已经救出来了吗?
      “你……”山佐天音半信半疑,迟疑地开了口,却被乔夜陵打断:“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走吧!”
      说完,又是闷头直奔。
      二人赶到湘江边上的岳阳楼,但见江水滚滚,哪有沈浪和七七的影子?
      “奇了怪了,人呢?”乔夜陵傻了眼,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岳阳楼附近就只有他们二人。
      “阁下不是说,我家小姐在此吗?”一直闭口不语的山佐天音忽然说道。
      “是啊,我明明和沈浪说好是这里的……”乔夜陵只顾搜寻沈浪与七七的踪影,不防山佐天音背后一道掌风袭来。
      乔夜陵一时不察,待到意识到危险已近,却是已来不及躲闪。
      但乔夜陵又岂是常人可比的,脚底生风,低喝一声,瞬息之间,一跃三丈,落在了远处。
      “阁下这是何意?”乔夜陵的语气里怒意隐含。
      “哼,你少惺惺作态,这难道不是你与那谢晋臣定下的奸计吗?诓骗我来此,再杀人灭口?”山佐天音可不是没脑子的笨蛋,只看眼下七七与沈浪俱不在此处,就可知道这人定在说谎。
      “我确实与沈浪商议好了,待救出七七后,来这里相会。我怎知沈浪缘何不来此处?”乔夜陵知道他在怀疑自己,但他却是百口莫辩。
      “哦?沈少侠若是救出了小姐,定然是带她回朱府,又怎会来这里?你这分明是……”山佐天音指着乔夜陵鼻子骂道,却又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乔夜陵身后。
      乔夜陵身后是茫茫江水,夜色笼罩,白日里的澄碧江水,此时黑如墨汁。
      这波浪起伏的墨汁中,一个人伏在江面随波逐流。
      这人的身形胖瘦竟与沈浪如出一辙!
      乔夜陵顺着山佐天音的目光看去,不由也呆了一呆,才赶紧下水将沈浪救了上来。
      这人果然是沈浪,只是脸色苍白,眉头紧皱,腰侧的伤口还在向外流着血。
      “什么人下的如此重手?”乔夜陵被这景象惊呆了,喃喃自语道。沈浪竟然被人伤得如此之重,这是何人的手笔?
      “哼,还能有谁?把你的人叫出来吧 !”山佐天音一边为沈浪止血,一边恶狠狠地对乔夜陵说道。
      “你……唉,我要说几遍你才相信?如果我是要杀你,何必带你来此?直接让谢晋臣杀了你得了,我这不是多此一举?”乔夜陵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沈少侠,沈少侠!”山佐天音不理他,只轻轻摇晃沈浪,将他唤醒。
      “唔——咝!”触动伤口,沈浪终是疼得醒了过来。
      “色使?”沈浪睁开了眼,模模糊糊地看清了山佐天音,吃力地说道。
      “是,沈少侠。你可知大小姐现在何处?”山佐天音最关心的还是七七的安危。
      “是啊,沈浪,七七呢?你不是把她救出来了吗?”乔夜陵也问道,受了山佐天音一瞪。“你这伤口又是怎么搞的?谁能伤得了你?”
      “她,她……”沈浪听见七七的名字,眉宇间掩不住的伤心落魄,“她不记得我了,就是她,要杀我的!”
      “什么!”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家奴打了第一百零一个呵欠,揉了第一百零一下眼睛,强打精神地赶着车。
      稀薄的夜雾,衬得这街道分外寂静冷清。
      家奴觉得自己的命运很悲惨,遇上一个到处乱跑的主子不算悲惨,悲惨的是遇上了一个喜欢走夜路的主子;遇上一个喜欢走夜路的主子不算悲惨,悲惨的是遇上了一个喜欢走夜路的主子还有他的师兄弟也喜欢走夜路;遇上了一个喜欢走夜路的主子还有他的师兄弟也喜欢走夜路也不算悲惨,悲惨的是,遇上了一个喜欢走夜路的主子还有他的师兄弟也喜欢夜路,而且,每次都要他来赶车。家奴觉得自己悲催到家了。
      “家奴累了吗?要不要换雪峰来赶车啊?”车内响起一个好听的女声,慵懒的带着一丝困倦。
      “不用!”这是家奴第一百零一次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了。
      让雪峰来赶?他还想留着自己这条命回去见他家世子呢。
      “已经到岳阳城了,世子说,让我带你们去朱府。”家奴想了想,说道,省得到时候里面的三人连自己到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行,知道……”女声忽然停了停,减去了困倦,语速如飞,“前面有人,停车勿动!”
      话音未落,一个雪色的身影已经冲出了马车。
      家奴赶紧停下了马车,跳下车来,马车内,一个悄无声息,一个鼾声大作。家奴擦了擦汗,那么大的鼾声她都能听出前方有人,是不是他一路上打了多少个呵欠,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啊?
      家奴虽不是第一次与他们同行,但每次他都会对这三人有一份新的认识。
      马前三尺处,一个看上去十分单薄的女孩子静立不动,神情木然。
      那从马车里冲出来的女子站在这女孩的面前,瞪大了眼睛,诧异地喊道:“七七?怎么是你?”
      车帘一掀,又是一道雪色身影飞了出来。
      家奴亦跑了过来,仔细一看,果然是七七。
      只是,这个七七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以前的那个七七,家奴虽只见过两面,但印象深刻,嬉笑怒骂,神采之飞扬,表情之丰富,真真是集了天下所有女子应有的神情,一双大眼灵动跳脱,只看一眼,便终身难忘。
      但是眼前,目光呆滞,神情木然,与曾经的七七简直判若两人。
      七七站着,不说话,也不动,仿佛一座雕塑,若不是她还有着心跳,真难以相信,她还活着。

      “七七,七七,你醒一醒,看一看我,我是雪月啊!”雪月握着七七的手,失声喊道,“这是雪衣啊,你不是常喊他庸医的吗?”
      雪衣紧了紧眉头,家奴抽了抽嘴角。
      七七终于抬起眼看了他们一眼,极淡漠的一眼。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吐在了雪月的素衣上。
      七七捂着胸口,开始浑身颤抖,她茫然的眼睛似终于看清楚了他们,双唇颤抖着,一张一合,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救,救,救救……”
      雪衣二话不说,上前抱住了七七,神色难得一见的有了波澜,他简短地说道:“不要说话,保持体力。”说着抱着她往马车走去,雪月走先一步,为他们掀开车帘。
      “不,不,去,快,快去,救,沈,沈……”七七眼角沁出泪珠,她疼,她痛,痛得她以为自己快要死掉,她真想此时有一把刀,她可以直接给自己一刀。全身似有万蚁啃食,咬着她的骨头,将她的骨头一根一根地吃掉。
      “你要我救沈浪?”雪衣愣住了。
      七七的脸比雪片还白,她看着雪衣,乞求的神情那么明显。她点点头,须知,她此时点一下头,引起的是更为强烈的疼痛。
      “傻瓜,自己性命不保了,你还管他!”雪月比她还急,不管她是不是病人,大声骂道。
      “这,本,本是,我,我,我,的……”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涌出,七七晕了过去。
      雪衣不再停顿,上了车,将雪峰踢出去,轻轻放下她,一手已打开了不离身的医箱。
      这本是我的错。
      雪衣连扎十数个穴位,满脑子里都是她的这句话。
      是什么错,要让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一定要我去救他呢?朱七七啊朱七七,你就这么的爱他,爱到你自己也可以不管不顾吗?是不是,你感到了我在来的路上,所以特地等在这里拦下我,只为了求我去救沈浪吗?
      雪衣长长叹了一口气,指下的脉搏渐渐平息,但一个异体却在七七的脉搏里跳动。
      雪衣顿时惊住,这,莫非是……

      天色渐亮,谢晋臣的书房,蜡烛点了一夜。
      指节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玉笛就放在前方。
      “笃笃笃”,是敲门声。
      “少爷,她没有来。”小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谢晋臣不语,手指停下,拳头紧握。
      “乔夜陵,算你狠!”

      谢飞香被白飞飞点住了穴道,带到了朱家祠堂。
      “白飞飞,你这是做什么?我与你仇怨已解,我待你有如亲生姐妹,你为何要如此待我?”谢飞香泣涕如雨。此时她被白飞飞点住了穴道,安置在一角,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睛和一张嘴还是自由的。
      白飞飞在她面前来回地走,似乎有什么心事。
      “你待我有如亲生姐妹?哈,真是笑话!”白飞飞转身看她,皮笑肉不笑,眼里满是怨毒之色。
      “难道不是吗?一路从天山行来,我虽与你争吵,可却处处忍让,我甚至还是想将沈浪让给你的……”谢飞香低低泣诉,目光下垂,当真是可怜至极,若是沈浪在此,定是认为七七又遭了白飞飞的毒手。
      “谢姑娘,你不用演了。”白飞飞忽然打断她,目光已是一抹自信。
      “你,你胡说什么?”谢飞香心头一震,惊骇至极,莫非是说错什么了吗?
      “七七绝不会说什么,将沈浪让出之类的话的。”百灵与宋离竟然从门外走了进来。“飞飞,还好你没走,否则,我们还真要被她骗下去了。”
      “这是沈浪的主意,不是我的。”白飞飞忽然黯然,眸中是掩不住的失意。
      “但你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套出她的话,也是不错了。”宋离赶紧安慰道。
      “谢谢你,宋离,现在,她怎么办?”白飞飞对宋离微微一笑,瞄了谢飞香一眼,她低着头,浑身颤抖,定是气愤难当吧。
      “这个沈浪没说吗?那,王爷怎么说?”百灵见飞飞摇头,又转头去看宋离。
      “主上说……”宋离不过说了三个字,忽听身后传来一道迅疾的掌风,慌忙推开,身边的飞飞与百灵二人,回身以身体接住了这一掌。
      被推开的白飞飞还未站稳,就见宋离硬生生地接下了这招,身子被惯性带动,直直撞上祠堂的柱子,一口鲜血,迸射而出。
      “宋离~!”白飞飞大惊失色,不管不顾地扑到宋离身边。“宋离,你怎么样?”
      百灵被推到一边,方一抬眼,原先受制的谢飞香,此时,竟站在她的面前。
      百灵还未发出一个声音,就被谢飞香一掌劈晕在地。
      “白宫主,可能我忘了告诉你。”谢飞香此时表情悠然,又恢复了她身为谢家大小姐的高傲,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惊慌的白飞飞,目光写满了蔑视。“我谢飞香,从来都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仇”字音还未落,她一掌化爪,直取白飞飞咽喉。
      白飞飞已十二分警备,见谢飞香出手,忙移动身形,堪堪躲过这一招,狼狈至极。
      “啧啧,传说中的幽灵宫主,原来不过如此啊!”谢飞香嘲讽地笑着,一招接一招,出手迅疾之极,毒辣之极,哪还有刚才那楚楚可怜的样子?
      只见谢飞香气定神闲,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狠似一招,直将白飞飞往祠堂的死角逼去。
      白飞飞招架已十分吃力,却还要分心去挡护受伤,无力动弹的宋离,多少次差一点就被谢飞香击中要害。虽然惊险躲过,却也是伤痕累累了。
      白飞飞滚至门口,大口地喘气,嘴角鲜血溢出,哪还有之前的威风样子。
      再看谢飞香,不仅毫发无伤,此时,她似乎就是在游戏一般。
      “很奇怪是吗?我有这一身武功,却在江湖上寂寂无命?”谢飞香悠闲地戴上了一副鹿皮手套,那副手套通身漆黑,饶是白飞飞离她甚远,也能闻到那副手套传来的阵阵腥臭。
      白飞飞目光里流露出恐惧之色,那副手套定然是在剧毒中浸泡许久的,只要一点点见红,便是毒侵全身,回天乏术。
      “怕了是不是?这毒手套在唐门百毒混合而成的绝顶之毒中浸泡了九九八十一天,就算没有伤口,毒亦能沁入皮肤,不出一顿饭功夫,尸身便化成尸水啦。”谢飞香抿嘴一笑,“幽灵宫主杀人无数,要不要试一试呢?”
      纵然那笑绝美,在白飞飞眼里也不过是催命符!

      要如何才能躲闪得过,用这伤痕累累的身体?白飞飞仿佛已经预见了那邪恶的手握住自己的喉咙的狰狞,软玉温香化成腥臭尸水的惨绝人寰。
      她从未如此绝望,死亡的绝望。
      她曾经绝望于自己的身世,不过一场笑话。她想抓住唯一的真实,却选择了死亡来解脱。她想让生命永远镌刻在沈浪的心里,朱七七却给了她新生。她活着,然后,终于抓住了第一缕阳光。
      她不想死。她已死过一次,她的命,是朱七七赋予的。她从她的身上学到的,是活着,就要开心地仰天微笑。就如沈浪永远挂在嘴边的那一抹笑意。
      当她终于明白七七才是沈浪的归宿,她已不再奢望沈浪的心,然而……
      难道,她要就这样就死去吗?朱七七生死未卜,她在生与死的边缘。
      不过,或许,死了,也是好的,她的生命,她找不到意义。前世,是复仇和沈浪,前者充斥着命运的嘲弄,后者,被她自己生生葬送。今生,她一直不愿承认,报恩,七七让她两世为人,却没有告诉她,她应该如何走下去,她的余生。
      她是骄傲的幽灵宫主,可她的生命确实被人规定好了的。谁见,她背负的使命,只有一个,复仇!飞蛾扑火,也一定要复仇!而新生,是那么的猝不及防,她不知道,她该何去何从。
      她的刻意的骄傲,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她骨子里的自卑!
      白飞飞,难道真如她的名字,飞飞,飞飞,飞灰湮灭,飞絮飘萍?
      白飞飞闭上了双眼。
      她已经看不到生的希望。

      冰凉的死亡气息渐近,白飞飞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在挣扎,在惶恐,在……
      可惜,她逃不掉的!
      谢飞香已经看准了她白皙的脖颈,青色的动脉隐隐显显。
      她出手讲求的是快、狠、准,一击之下,极少差错。
      白飞飞已动弹不得,怎么可能躲得过她的夺命一击?
      谢飞香这样想着,目光中已满是胜利的骄傲与自得。

      可是,极少的差错,不代表奇迹不会发生。
      谢飞香的目标是白飞飞,已经昏迷的百灵与重伤的宋离不足为虑,此时,似乎,奇迹也放弃了白飞飞。
      但有一个人一定不会放弃白飞飞,哪怕用自己的生命,也要白飞飞安好活着。
      白飞飞被人推出了门外,不过短短一瞬,她与死神擦身而过。
      当白飞飞醒悟过来自己最终没有遭到谢飞香的毒手时,她已知道是何人救了自己。
      不可能是沈浪,他正在为朱七七奔波。
      只有他,宋离。
      “宋离!”白飞飞此时已崩溃了神志,满眼只有那在标志着死亡的黑手套下的从浑身痉挛到渐渐停止抽搐的人——宋离。
      “宋离!”白飞飞此时,似乎只剩下了说话的能力。“宋离,宋离……”
      谢飞香收回了手,美目狠厉,看着不远处的只会喊着“宋离”的白飞飞,狞笑,道:“你莫急,你马上就会下去陪他了!”
      “我听说,宋离对你情深不悔,而你,却对沈浪情有独钟,可惜,沈浪有了朱七七,便不会要你了!呵呵,你们两个还真算是同病相怜,居然都喜欢上了永远不会喜欢自己的人,如何,我送你们一起下地狱,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儿吧!”谢飞香看着黑色的毒素漫溢看来,染上宋离的脸庞,只要一顿饭的功夫,宋离就会化为脓水而死了。
      “不会很痛苦的,也不会很长时间,你们,就可以在地下相见了!反正你们此生也得不到心中所爱,不若,我来成全你们。”谢飞香居高临下地看着失魂落魄的白飞飞。
      她的魔爪伸出来了,慢慢探向白飞飞的喉咙,这一次她一定逃不掉了,没有人可以再帮她了,她只有,死!
      “爱情不需要成全!”白飞飞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你说什么?”谢飞香眸子阴厉,却停下了手的动作。
      “倘若爱情可以成全,朱七七早已退出,我与沈浪也不会如此。”白飞飞抬起头去看她,“你不懂爱,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你胡说!”谢飞香手高高扬起,狠狠地甩下!
      白飞飞神色坦然地迎上去。
      此时,她已不怕死,有宋离在,他会永远保护着她,为她付出,而她,要做的,能够回报的,就是与他一起死!

      谢飞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居然敢说她谢飞香不懂爱?哈,笑话,她,有谁能了解她,她把那一腔爱意埋在心间,她忍了多少年,有谁懂,谁会懂?
      爱情,爱情就是心甘情愿为所爱的人做任何事!
      没有对错,没有黑白,他的愿望就是最高的准则。

      死神已经张开了它的双臂,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朱家祠堂上空。
      谢飞香此时只想一掌解决了眼前这个让她厌恶到极点的女人。
      手起手落,其实,不过是眨眼之间。
      但眨眼之间,可以改变很多事。
      第一个眨眼,宋离用自己的命换的了白飞飞可能不过片刻的生命。
      第二个眨眼,谢飞香已经确信奇迹不会再次出现。

      然而,一向自视甚高兼顺风顺水的谢小姐,今天注定了要受挫不止。
      或许,她就不应该留恋谢晋臣的怀抱而忘乎所以。
      所以,她现在只有躺在潮湿,泥泞,肮脏的花泥上,挣扎着,动弹不得。
      谢飞香喘息着仰望天空,夜空如洗,繁星如棋,而她,是否是这棋盘上的一颗棋?如果是,她会是哪颗?那众星中最亮的,还是最黯淡的?

      百毒触及花草,毒气蔓延,花花草草顿时枯萎,再无生气。这是多么可怕的毒?
      “哼,你以为本座是聋子,瞎子,真认不出自家女儿了是吗?”快活王站在躺着的谢飞香身侧,怒火滔天,“解药!”
      “哼,唐门百毒,你向死神要解药去吧!”谢飞香狞笑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掌直取快活王空门。
      这一招确实猝不及防,快活王委实想不到,她会选择这样玉石俱焚的法子。
      然而她快,快活王更快!
      谢飞香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假意取快活王性命,逼他退远,再自尽以谢谢晋臣。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终是落空,她甚至连半招都没有施展出来,只觉一股强大而霸气的真气封住了她全身的脉络,她登时气血逆流,一口鲜血喷出,晕了过去。
      “想死?没那么容易!”快活王面寒如霜,眉宇间郁气纠结。

      白飞飞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上天,还是怜惜她白飞飞的,是不是?
      她该好好活着的,是不是?
      她真想伏地大哭。

      “现在哭,还不如来看看宋离。”快活王冰冷的声音响在耳侧,白飞飞猛地想起为她挡下魔爪的宋离。
      他,他还好吗?
      白飞飞几乎是爬到宋离身边。一半身子已经转黑,一股腥臭直冲鼻子。
      熊猫儿早已入祠堂抱了百灵出来。百灵受了谢飞香一掌,虽然重伤,但性命尚且无虞。
      熊猫儿见到白飞飞抱着宋离嗫嚅着双唇,说不出话来,而快活王却袖手一旁,背对二人,只是,那双拳紧握,青筋尽显。
      “义父,受气包他……”熊猫儿悬着个心,支吾着问道。而他的回答,却是快活王沉痛的摇头。
      “这毒发作得太快,我来岳阳没有带上九转还魂丹……来不及了。”快活王难掩眉间沉痛之色。
      猫儿是他的义子,宋离又何尝不是?阿音又何尝不是?他亲手抚育他们长大,虽为主仆,却似父子啊!
      “让白飞飞好好陪陪他吧,他爱了她一生,为她而死,只怕他已无牵无挂了。”
      白飞飞耳里传进快活王的话,见宋离的嘴角犹噙着笑,心内悲恸,却是哭也哭不出来。
      她忽然想起自己为沈浪挡箭时,沈浪的悲哭与疯狂。
      现在她明白了,原来从那时候起,她已没有机会。
      朋友为己而死,为她痛哭,为她疯狂,而至爱为己而死,却是连哭也不知道了。
      “宋离,若你爱我,你一定要活着,无论你以什么方式活着,飞飞都愿与你携手一生。”字字断肠,可她的回音在哪里?

      “懂得珍惜不易啊……但是终于还是懂得了,总比永远不懂得好吧……”熊猫儿叹息道。
      “所以,上天会给每个懂得珍惜的人,一个机会。”

      朱七七还躺在马车里睡着,睡的模样,好让人心疼:皱着眉头,之前的痛楚之色,尚未褪去。

      “请让我见她。”
      有谁听过沈浪如此低声下气的哀求?
      有谁见过沈浪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
      饶是明沈浪至深的乔夜陵,也难以置信。

      当沈浪见到雪衣时,当雪衣双目含霜地告诉沈浪是七七要他来时,沈浪知道,七七一定出事了。
      他一直自信自己可以保护好七七,面对七七向他刺来的剑,他躲不开,逃不掉。当他为七七要杀他而沉痛心伤时,他又何曾想过七七或许正在受苦?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因为他想到了七七要杀他,却没有想到七七会在这之后,用了多大的意志才抵住了痛苦,才找到了一个人来救他?如果,今夜雪衣不来,是不是她会一个人忍着痛苦到死?
      这就是他爱的七七,也是他应该为她抛下一切的七七。
      骄傲,潇洒,不要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再看七七一眼。
      那个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却不肯放弃的七七。
      那个,即使面临死亡,依然目光忧郁温柔而懂事地说:“你是个君子”的七七。
      “见她可以,先找个地方让她好好睡一觉吧,你总不能让她在马车上过一夜。”雪月说道,她的声音里再没了那份爽朗和乐天。
      沈浪恍然,是啊,总不能让七七在马车上过一夜。他有些手足无措,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可是,仍在隐隐作痛。
      “去朱府吧,那是七七的家。”沈浪忙说道。
      “沈兄,你受伤了,上马车吧。”乔夜陵忽然说道。
      “雪乔!”雪衣目光凌厉地射向他。
      原来,乔夜陵就是“天山四老”之一的雪乔。难怪,他做事率性而为,与雪月如出一辙。
      “师兄,你能让他们一生不见吗?”乔夜陵淡淡地说道。
      还有什么可说的,雪衣沉默了,默默地让开。

      车轮,碾过青石板,声音辚辚。
      雪衣走在车旁,目光透过夜晚稀薄的雾气,游离不定。
      雪月双手抱臂走在另一边,一脸凝重,全无往日的随性自在。
      雪峰赶着马车,与山佐天音分坐两边,目不斜视。
      乔夜陵与家奴走在最后,就好像数着车轮滚过多少圈,乔夜陵凝视着转动的车轮,不言不语。
      家奴不敢去看他,怕看到主子伤心的一面自己又要多嘴。
      谁能想到七七受了多少苦?
      乔夜陵此时必定心如刀绞。
      虽然他没有见过七七几次,但他却知道有一种感情叫一见钟情。
      马车里,沈浪有没有和七七说话呢?
      如果有,他会说什么?这连日的思念,这连日的奔波,还是一句“对不起”?
      可是七七睡了,她听得见吗?

      沈浪坐在七七的身旁,紧紧握着七七的手。
      就如她一年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那次一样。
      她不醒来,是不愿意,还是太痛苦?
      七七,沈浪负你多矣……
      或许,一年前,我就不应该同意你去天山。
      那样,或许,我们已然成亲,举案齐眉。
      七七,你可知,我从未像现在这一刻,多么渴望你是我的妻子。
      七七,上一次,我说,只要你能撑下去,我会永远把你放在心里。那么这一次,我该提什么条件呢?娶你?可是七七,你已经是我的妻子。

      沈浪从怀中拿出那只碧玉镯,戴上七七的手腕。一年前的莹润,现在,骨瘦如柴。
      沈氏之妻。
      这是他存着的,沈家唯一的东西了。他还记得,他的父亲对他说过,这个碧玉镯,只能给一个女子,一个你最爱的女子,一个一定会成为你妻子的女子。
      他连说都没有给白飞飞说过。因为他虽然想跟她在一起,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她不应该是他的选择。
      而他给七七时,他根本没有犹豫。七七就是我的妻子。他已经认定了。一生只爱一个女子,世间只有一个七七。
      七七,我该怎么对你说?七七,我多怕你醒来后,看着你的眼睛,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七七,你受伤为我,你坚持着活下去为我,你受人掌控,却拼尽最后一点神识向人求救也是为我。我该怎么回报你?你受的苦,让我心痛至死。

      一滴滚烫的水,落在七七的脸上。
      她的眉毛动了动。
      七七,醒来看看吧,这个骄傲的男人,终于为你,而落泪。

      茫茫夜色里,朱府后门终于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唉~!”快活王的长叹,清清楚楚地随风送到众人的耳边。
      白飞飞的悲泣,一声声的宋离。
      山佐天音只觉心被狠狠地揪成了一团,宋离,宋离,他们是一起从小长大的同伴,也是兄弟……
      山佐天音跳下车,飞奔进去。
      乔夜陵紧紧抓着手中的折扇,看向了雪衣:“大师兄,少不得,又要你出马了。”
      “切,死小子,哪次我们来中原,你让我们省心过?”雪月扔了个白眼过去。
      “雪月姑娘,话说我麻烦的好像是大师兄不是你吧?”乔夜陵将收到的白眼又扔了回去。
      “都一样,反正来中原,你什么时候让我们舒舒服服好好玩上一次了?”雪月再扔双倍的白眼过去。
      “小姐,我把你贡得你都闲到逛青楼,夜宿赌场了。还说我没让你舒舒服服好好玩?”乔夜陵眉毛一挑,火了。
      “切,你拉着大师兄到处跑,把我和雪峰闲在家里,我没事做只有去青楼赌场了。”雪月也不是省油的灯。
      两个人,隔着一辆马车,一左一右开火了。
      “行了,你们两个。”雪峰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好微弱地调停。只可惜,分量不够。
      “没你的事,闪一边去。”他们连喷火都这么有默契……
      “懂得珍惜不易啊……但是终于还是懂得了,总比永远不懂得好吧……”这是熊猫儿的声音。
      “雪月,雪乔。”雪衣终于开口了,“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懂得珍惜呢?”
      “大师兄,我已经懂了。”乔夜陵答道。他想珍惜的人就在眼前,然而,她已经是别人的妻。他想珍惜,却是迟了一步。
      “是吗?”雪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哼!”雪月明显不信地冷哼一声。
      “如果是真的,就最好。迟到的懂得总算比永远不懂好,所以,上天会给每个懂得珍惜的人,一个机会。”
      雪衣说着,已经飘进了朱府大院。
      乔夜陵目送他进去,与雪月对视一眼,又迅速地移开,一顿脚,跟了进去。
      “你个到处寻花问柳的王府世子要是懂了什么叫珍惜,我从天山顶上跳下来!”雪月嘀咕道。
      “师姐,你从天山顶上跳下来也没用啊,有白雕接着呢。”雪峰好心提醒道。
      雪月狠狠地一眼剜过去,骂道:“驾车,废话这么多!家奴,叫门!”
      谁还敢惹这女人?
      家奴忙不迭地跑去敲门。
      悲催的啊,家奴早就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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