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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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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九龙,帝景轩。
窗外的维港灯火,被滂沱的雨幕晕染得一片迷离,夏星灼蜷在落地窗边的真皮沙发里,丝质睡袍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搁在深色皮革上,刺目得惊心。
宋司恒指间的雪茄烟雾袅袅,另一只手在平板屏幕上轻轻一划,一张由人名、公司与错综箭头编织的巨网赫然展开。
“想在这圈子里做星?”宋生吸了口烟,声音带着些烟熏的沙哑,目光却黏在屏幕上,“唔系靠脸靠演技就得嘎,要识睇人,识落棋,金主的银弹,就系你嘅弹药库。”
他点了点屏幕,“香港呢片山头,睇得入眼嘅,唔过五指之数。” 指尖移到最上方:“头一位,钟生,‘钟氏影业’。根正苗红嘅电影世家,叔公系邵氏大导,姑姑系武打女皇。跟他,十年打戏起步,威亚吊得多,条腰骨迟早打横生。” 语气平淡,却砸出冰冷的重量。
指尖下滑:“第二位,陈sir个细佬。黑白两道,无人敢动他嘅人。” 屏幕上闪过一张模糊片场照,女星被黑衣保镖围得水泄不通。“代价?做线人,TVB那个失踪的小花,最后在沙田屠房冻柜揾到……手指甲缝里,卡住粒陈家特制窃听器,另外,十年唔准拍江湖片。” 寒意无声蔓延。
“第三位,龙爷,‘义安’那位。” 屏幕上是个面容模糊、气场阴沉的男人。“全港半夜场同录影带,他只手遮住大半边天,跟龙爷,资源多到爆棚,但要陪他班兄弟上公海赌船应酬,愿唔愿?”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古惑仔》陈浩南?原型就系他嘅马仔!前两年绑住个玉女掌门拍三级片嘅事……唔使我再讲啦?”
“第四位,周生,地产界太平绅士,表面做慈善,新界丁屋嘅地王。” 屏幕上是个笑容和蔼的中年男人,“上个月帮个电视台小花搞掂三栋豪宅代言,条件?” 宋生吐出个烟圈,嘴角扯出个鄙夷的弧度,“用你个女星身份,帮他走些唔见得光嘅货。”
手指停在最后一张照片:一个穿着考究,气质冷峻的男人扶着一位拄拐的女士:“江绍廷,天寰第三代话事人,‘地产鬼见愁’。” 画面切换,流光溢彩的中环摩天楼与破败唐楼形成残酷对比,“啃落的拆迁官司起成今日这样。”
宋生指着扶人的照片:“呢位过气亚姐,分手十年,江生照样资助千万医药费,跟他两年,攞咗三套楼,化疗费,月月从天寰账户过数,跟他嘅女星,一张床照都没有流出过街,他养住成队律师同狗仔狙击手,相未出街就买断晒。”
宋生按了下平板,画面并排:夏星灼雨中抬眸的特写,与一张泛黄的《胭脂扣》剧照,侧脸轮廓,惊人相似。 “江生近年修身养性,上个月专程坐私人飞机去伦敦苏富比,就为找返亡妻唔见咗嘅翡翠耳环,返来途中,睇到你客串的那个白月光片段……”
画面定格在夏星灼雨中抬眸的特写。
一张烫金的房卡被推过光洁桌面:“翡翠耳环,锁在天寰保险库,钥匙同你嘅星途,江生话,都可以给你!” 宋生瞥了眼腕表,“台风就快杀到,呢间房睇海景最靓嘅时辰,系六点前!”
屏幕又闪过几张浮夸的阔少派对照:“其他二世祖?够豪爽?醒醒啦!” 宋生嗤笑,“上个月太子爷搞选秀,头三名?全部塞落油麻地啲夜场做暖场DJ!签艺人?错,系签行走嘅活期存折!” 一张打码但能看出女模特手腕伤痕的特写闪过,“太子中意多人运动,照片存境外云端勒索,香港都告唔入。”
宋生靠回椅背,雪茄红点在昏暗中明灭,他隔着烟雾,看着沙发里静默如画的夏星灼,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敲,嗒、嗒、嗒……声音不大,却像敲在宋生紧绷的神经上。
“叶家呢?” 她忽然开口,声音清澈,打破沉寂:“港圈顶级豪门,大公子叶颂华,云阙传媒都系他嘅,点解没他份?”
宋生夹烟的手猛地顿住,他“叮”一声弹开纯金打火机盖,点燃叼着的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喷出的烟雾带着一丝烦躁:“你问叶少?” 他冷笑,烟雾模糊了表情。“叶家明面话事人系叶百川,叶百川大太生癌走咗,长子叶颂棠,接手铜锣湾生意唔够三个月,人间蒸发,找到时……” 宋生顿了顿,声音发沉,“给鲨鱼啃剩半条骨,次子叶颂嵘,浅水湾烧炭,现在锁在青山,日日喂药。” 屏幕上出现一张偷拍的铁窗照,月光下,一双眼睛空洞泛着非人的幽光。
“现任叶太陆忘华,当年系红舞女。嫁入叶家后,大太两个仔,一死一癫。叶家八成身家在她手,她生嘅龙凤胎,个仔叶颂霖,上个月有个选美冠军諗住母凭子贵?现在仲在玛丽医院插喉,病历写住‘意外坠楼’!”
他重重按灭雪茄,火星在冰桶里嘶鸣:“星女,豪门深过九龙城寨!叶少张床,比廉署保险库更难闯,想食豪门饭?不如拣个二世祖,至少他们玩嘢用真皮手铐!叶少个阿妈?会直接同你注射东欧来的新药,死都唔知点死!”
房间死寂,只剩窗外雨声和维港渡轮沉闷的汽笛,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陆丰呢?” 夏星灼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像在问天气。
烟雾缭绕间,宋生觉得喉咙发紧,他下意识扯松了衬衫领口,他想起那晚她伏在他耳边,晚香玉的气息温热,带着蛊惑的咒语:“宋生,我听过你首歌:‘借我拾捡碎月拼凑成圆…借我逆流时光独木船’……我借给你啦。你只船现在多咗个人,我们一齐去攞座刻入香港影史嘅白玉雕像啊!” 就是这句,让他鬼迷心窍,带她走了这条险路仲要同整个港圈硬钢,现在,她问完叶少问陆丰,她到底知唔知死字点写?明明江绍廷明码实价唔玩命,仲唔够?
“宋生?” 夏星灼突然倾身向前。那股清冽又诱惑的晚香玉气息瞬间撞散了浓重的烟味,直抵他鼻尖,她的眼神像清水湾最干净的海水,清澈见底,可眼尾那微微上挑的弧度,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宋生心头猛地一跳,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复杂翻涌——无奈、挣扎,最终化作一丝近乎认命的迁就,他猛地将还剩半截的雪茄狠狠摁进冰桶,冰块碎裂声刺耳。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解开精致的袖扣,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转动密码,嵌在墙里的厚重保险柜无声滑开。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几份泛黄卷边的档案袋。他抽出最厚那份,牛皮纸袋上印着模糊的O记徽记和一个潦草编号。
档案袋被丢在光洁的桌面上,沉闷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封面上,一张模糊但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男人照旁,印着两个褪色的字:陆丰。
“血狼陆丰。” 宋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谈论禁忌的谨慎:“港城十三社团,见到他都要低头奉炷香。江湖上,叫他‘暗夜阎罗’。”
他翻开档案,里面是些模糊的旧照和剪报:“廿年前旺角砵兰街打出名堂,刀口舔血,坐正油尖旺话事人,最威水系娶咗‘和联胜’坐馆个女,结婚当晚,外父给差佬拉咗入赤柱。他单枪匹马,拎住盒叉烧饭闯监仓探监,就凭呢次,全港字头都要尊称一声‘陆爷’。”
档案里夹着一张冷冻货柜车照片:“他啲走私网,铺满九龙七成地下钱庄,用冻柜夹枪,O记抄咗七次,次次都揾唔到暗格,表面运挪威三文鱼,柜柜都夹住几十支□□。”
一张酒桌对峙的偷拍照,陆丰仰头喝酒,对面龙爷脸色煞白:“尖沙咀龙爷同他谈码头生意,马仔端上五杯酒——四杯落毒,一杯没事,他眼都唔眨,连饮三杯,吓得龙爷即刻让出三成走私线!”
最后是一张极度模糊的公海邮轮照,打开的集装箱里是巨大的青铜器物轮廓:“全港,得他够胆用装甲车押古董,上年苏富比那只西周青铜鼎,就系在他公海邮轮上直接开箱!”
宋生翻到一张泛黄的《工商导报》剪报,标题醒目:‘爱国商人陆丰巨资捐赠儿童医院’,配图是港督与他握手:“ICAC成立,四大探长连夜走佬,他?送去督宪府三十箱金条,第二日就攞到新界填海牌照,” 话锋一转,宋生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下气音:“但——陆爷有两个死穴:毒品同女人,风水佬话他命犯七煞,碰邪花即破运,白虎衔尸,红颜即劫!上个月,个乌克兰超模在游艇派对为他跳脱衣舞,第二日就漂在码头,法医话,她个胃…塞满玫瑰花瓣。”
维港渡轮的汽笛再次穿透雨夜,悠长而沉闷,宋生像被惊醒,迅速将档案塞回保险柜,“咔哒”一声锁死,仿佛锁住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他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夏星灼:“靓女,睇清楚,香港娱乐圈嘅山头,从来唔系戏院红毯上嘅镁光灯——系太平山脚啲豪门恩怨,系油麻地仓底嘅军火箱,以及中环摩天楼嘅律师团!”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疲惫: “呢度没有白手起家嘅童话,要么学叶太,踩住人嘅尸骨上位;要么跟血狼,拎住枪管舔刀口血;要我说……” 宋生走到夏星灼面前,近乎劝诫的语气:“就拣江绍廷啦,明码实价,唔玩命!用三年青春,换他三十年嘅钻石粗链,行星光大道刻名,够你威水香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