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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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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定八年,多年的战争以南漓国俯首称臣结束,献上皇子作为质子,今后岁岁纳贡。
好渴,眼皮好重,陶苏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子声音,女子哪怕刻意降低了声音,但也能明显听出里面的怒意:“宝珠还这么小,你怎么能让她喝酒?”
在外面战无不胜的陶将军只能不住的点头道歉:“蓉儿我知错了,这不是打了胜仗嘛,大家伙开心,一时没看住她。”他伸头看了眼小脸通红的女儿:“这漠北寒冷,喝点烈酒暖和,想来出不了什么事的。”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女儿和他这样的糙汉子能一样吗?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了床上发出的动静。
“娘亲。”陶苏的声音沙哑,刚刚她也听了大半,她恍惚记得4岁那年确实喝醉过,酸酸甜甜的杏子酒,尝不出一点酒味,喝完再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那美妇人连忙过去,就被陶苏一把抱住,泪顺着红扑扑的小脸往下流,带着炙热的温度,苏白蓉只当是自己的女儿身体难受,难得的娇气,她一下下抚着陶苏的背:“娘亲在呢,宝珠不哭,哭得娘亲心肝疼。”
又看向木桩似的孩子爹:“你还在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去端点温水。”
陶勇笑了两声:“这就去,这就去。”
陶苏抬起头,眼前的娘亲还这般年轻貌美,父亲也才打完胜仗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那冗长的前世像是噩梦一般,她终于醒来。
陶勇去给几个儿子通了气,不一会床边来了一群人,分别是陶世清,陶世礼和陶世安,他们眼里满是自责:“宝珠,你现在可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都怪哥哥没有守好你。”
上一世大哥陶世清在逃亡途中因为保护母亲而被流民打死,二哥陶世礼则是在狱中被报复致死,三哥陶世安在流放途中和父亲一起不知所踪,说得好听点叫不知所踪,说得不好听就是被杀人灭口尸骨无存。
想到这,陶苏更是难过,哭得更加大声,她一哭众人都手足无措,陶勇端着水上前,故意柔着声哄着:“都是爹爹不好,宝珠不哭了,来喝点水,小嘴都干了。”
陶苏哽咽着点头,低头就着勺子喝了一口,这前世一说诡异非常,她现在这样小,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可能还会以为她喝酒喝糊涂了。
想来这个秘密在现在只能埋在心里。
几兄弟看着陶苏皱成小包子的脸,捡着好消息给她说:“宝珠你的病要早点好起来,我们就可以去长安啦。”
“打了胜仗,皇恩特许我们回去过春节。”世安明显很高兴,小孩子要去一个新的地方心里总是会抑制不住的开心。
“听说那里夜晚灯火辉煌,如同白昼,还有许许多多的稀罕玩意,最是繁华不过。”
如果没有前世那一遭,陶苏可能还会兴奋兴奋,不过,回长安的话,她就可以去看看她那大名鼎鼎的裴郎君了,前世他们虽做了几年夫妻,但其实没几分情意。
然而陶家遭难,他几乎是豁出身家性命相救,这样的仗义,这份恩情她都是记在心里的。
若他有什么困难她一定鼎力相助,但裴家的公子,想来也不需要她帮什么。
可能是现在的身子的年龄还太过小,陶苏想着想着便在娘亲的怀里睡着了,苏白蓉褪掉鞋袜抱着女儿上床,其余几人则猫着步子出去,再轻轻关上了门。
房内用炭火升温,倒是暖和,门外飘着雪花,今年不用打仗都可以过个好年。
漠北离长安走快些半月有余就能到,但队伍里带了几个小孩,不能走的那样快,时间总得留的宽裕些,不过一个月总是能到的,那算算时间这几日就得走了。
几人虽然吵着闹着想回长安,但真到了走的时候却还是有些舍不得,世安抬着头,眼中满是不舍:“娘亲我们还能回来吗?”
苏白蓉望了望周围,这个地方她也住了许多年,也是有些不舍的,但是这仗都打完了,估计是回不来了,她牵起世安的手:“怎么?世安不喜欢长安吗?不打仗了,世安应该高兴才对。”
世安重重的点了点头,小跑着回房收拾东西。
这几天陶苏都在房子里捣鼓东西,前世她看过暗器图,裴青寂不会武功,得有暗器防身,袖箭最为适合,她想做好,当成礼物送给他,无奈她力气太小,不得已只能寻求父亲帮助。
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陶勇充当苦力,陶勇毕竟也是大将军,这样的暗器一点即通,很快就做好了:“想不到我们的宝珠在暗器方面也很有天赋,不愧是我陶勇的女儿。”
这袖箭精巧,可是耗时耗力,且材料金贵,不然还能运用进战场。
“爹爹,我想在这里刻上竹纹。”陶苏的手点了点袖箭手钏那。
陶勇疑惑抬头:“竹纹?你们女孩子不是喜欢百蝶金丝纹吗,爹爹给你刻这个吧,好看贵气。”
“不要,我就要竹纹,爹爹这是我要送给朋友的。”
朋友?不会是男孩子吧,拿爹的苦力,当人情送出去,真是自己的乖女儿啊,陶勇心里酸溜溜的想,手上功夫却没停,很快一个精巧漂亮的袖箭便做好了。
陶苏开开心心地找了个好看的盒子,再铺上丝绢,把袖箭放了进去。
苏白蓉站在马车前招手:“宝珠快上来,我们出发了。”
陶苏捧着盒子脆声应答。
她穿着娘亲给她挑的鹅黄色夹袄,头发梳着喜庆双环髻,婴儿肥还未褪去显得极为可爱俏皮,背上还背着她父亲专门为她打造的小型长枪,四岁的她身高还没有马腿高,这边不流行踏凳,她上的很费力。
突然感觉身体一轻,陶勇抱住陶苏的腋下,一把把她举了上去:“宝珠,还是得多吃点饭才能长个子。”
爹爹还是这样讨厌,上了马车,陶苏头也不回的跑进娘亲的怀里。
这马车极大,檀木镀金,锦绣为帘,就连车门前悬挂着的两盏灯笼都是金丝所造,内里铺着柔软的绒毯,火炉散发着热气,陶苏盘腿坐在茶几旁,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手中的九连环。
几个哥哥围在一起下棋,棋子温润如玉,是上好的玉石,这样的排场只有苏家嫡女才能配得上,说白了就是她家的糙汉爹享了娘亲的福,才坐上了这样好的车。
风雪渐大,寒风禀冽,苏白蓉掀起帘子的一角,只觉寒风袭入,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开口:“元禾,进来。”
元禾的父亲死在了战场,朝廷给的抚恤金向来很少,苏白蓉很多时候会自己添些,众人都排着长队领钱,虽也可怜但总归有大人,手里又有些银钱,总归是能活得下去的。
但元禾还小,瘦骨嶙峋,只有眼珠子漆黑,带着警惕,苏白蓉开口:“你家里人呢?”
少年抬头看向面前矜贵的夫人,他识得她,或者说漠北之地无人不识她,她办学堂,教女工,大把的银子打水漂似出去,世上再没这样善心人。
“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了。”他伸出的手有些无措,解释着:“我父亲是第十三队的什长……”
苏白蓉放柔了声音:“你别紧张,我询问你并非是不信你,只是你一个人还这样小,该怎么生活?不如和我们回长安吧。”
他还未反应过来,周边就有人惊喜出声:“元禾,快给夫人磕头,夫人带你去长安过好日子嘞。”
“愣着干什么,你这孩子。”周遭的人都为他感到高兴,这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可怜,但生在乱世,自己都吃不饱,对他人也分不出几分慷慨。
“夫人莫怪,这孩子怕是高兴的昏了头了。”众人七嘴八舌解释,生怕元禾惹得夫人生气不带他走了。
陶苏穿着夹袄,迈着小短腿走过来,少年虽瘦,但却高,她需要抬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脸:“元禾哥哥,长安可多好吃的好玩的,你和我们走吧。”
上一世元禾其实很早就发现了叶流西的不对劲,如果不是他提前发现了,苏白蓉也走不了,他虽冷面,心却炙热。
听见夫人的声音,坐在马车门前的元禾顿了顿,他知夫人心善怕他冻着,但他却不能不知礼数,他抿了抿嘴:“谢过夫人好意,但内有女眷,元禾不便进来。”
陶苏站起了身,打开了车门,指了指自己:“元禾哥哥,你口中的女眷是我吗?”
陶苏一本正经地发问,惹得众人大笑,世安一把拉过元禾:“快进来吧,不然开着门风都进来了。”
世礼也抬头招呼着他过来坐:“快来,你会下棋吗?来一局?”
元禾摇摇头。
世礼毫不在意:“那你在这边坐着,我来教你。”
陶勇在外骑着战马,也摇着头:“这孩子,我刚刚叫他进去坐他就倔着不去,还是你们说话管用。”
陶勇嗓门大,虽是在外面,但隔着木门帘子也听的一清二楚,元禾脸皮薄,把头低了低,耳尖泛着红。
苏白蓉把糕点递了过去:“吃点糕点,男子汉,脸皮得厚些。”
“谢谢夫人。”
“蓉儿,前面好像有个小孩躺在雪地里,看着年岁和世安一般大。”陶勇说这句话时已经派人把那孩子抱了起来,还好后面跟着医师,刚好可以看看。
陶苏手中的琉璃九连环应声落地,但因为铺着绒毯的缘故只发出闷闷的声响。
“怎么了宝珠,可是你爹爹突然出声吓到你了。”苏白蓉摸了摸陶苏的脑袋。
陶苏摇了摇头,她已经刻意推迟了回长安的时间,按道理不应该遇见叶流西,怎么还是碰见了,难道既定的事情无法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