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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十九章 异心 上 ...

  •   黎明畅、黎欣父子在经过艰苦逃亡后终于在檀州有了一席之地,和他们一样“亡命”而来的还有傅少成一家。和黎家相比,傅少成一家的遭遇好了很多,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唯一原本在外的傅珉也由林晴朗派人护送坐船到了茹林。傅怀大概是这些人中最高兴的,因为他一下子多了几个意气相投的朋友。傅珉文雅聪慧,黎欣沉稳博学,傅怀锐利勇敢,三个少年人相互欣赏,彼此学习,闲适郊外走马,围炉听琴。这几个人中傅珉最小,一心向学,对天下大势并不太懂。傅怀和黎欣一个少年即担重任,一个遭遇巨变,目光都已超越同龄人,尤其是傅怀,身为傅家继承人,未来的檀州之主,放眼天下是他懂事起就必须学习的事。一日两人晨起舞剑归来,傅怀忽然道:“你觉得我们楚国会不会乱起来?前几天听父帅说越州等地饥荒,其中宋州还出现了席卷数县的灾民叛乱,江南腹地居然因为饥荒而叛乱,这真是几百年来都不曾听过的事情。”黎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去年的平叛之战进行得太过残忍,事后又没有加以安抚。对‘平叛’亡母一直有异议,这大概就是亡母遭遇这番大难的原因。”
      “谢鸿胪为何反对平叛?虽然现在的情形很悲惨,可这不能怪罪于平叛,只能说没有在事后做好安抚。”
      “亡母认为宋王和义安王最初是有夺权之意,但当时越王权势已定,他们两个很清楚此时起兵没有任何希望。这个时候越王只要稍使怀柔就可以定天下,挑起内战致使生灵涂炭毫无意义。”
      傅怀侧头想了想,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或许江南也会象北方一样,四分五裂,群雄逐鹿。”
      傅怀惊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道:“若真如此,不知道檀州能不能自保于乱世。”
      黎欣看了看他,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用轻松的声音道:“大将军成不了乱世之主。”
      傅怀又惊。
      “将军身上没有逐鹿天下的野心,不过,凭你傅家三代经营,檀州铜墙铁壁,不管天下乱成什么样子,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都不难。至于是苟安于乱世,还是择一明主成开国功臣,留名青史,屹立人上,这就很难说了。”顿了一下,看了傅怀一眼,见他已经恢复平静,笑吟吟听他说,仿佛谈论的只是旁人的一些闲事,但是目光是专注的,他又道:“后者是看机遇的,能否遇到明主且不说,这扶朗天下是不是会出一个明主更难说。”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快到内宅,傅怀才道:“阿兄说得在理,可是多少有些扫兴。”
      “哦?”黎欣有些吃惊,心想难道傅少衡没有君王霸气,这位傅家公子反而有当太子的愿望?
      “若是能参与统一扶朗之战,那该何等气势,也不枉为将一世,阿兄,你不觉得么?”
      黎欣差点笑出声来,心想“傅家第四代也是一般样的将军心性。”他忽然也想,若是真的能遇到一个明主,与傅家儿郎一起建立功勋,或者有朝一日可以由他恢复谢白梅的名誉,广大黎家门楣……
      “阿兄见过廖云清没有?”
      “程州都督?见过几次。”
      “怎样?”
      “英雄年少,令人心折。”顿了顿笑道:“母亲多年前出使留国时曾见过他的父亲廖江城,此后又见到廖云清,对我说‘父子两个各有千秋,云骑将军儒雅风流,廖公子锐利无匹’。”
      傅怀一脸的羡慕:“见过廖云骑啊,哎,我只恨云骑将军死得太早,我竟然不能亲眼见一见。”
      黎欣笑道:“傅将军也是一般的风流雅儒,不逊于廖云骑。”
      少年叹了口气:“还是不一样的。”
      “哎?”
      “林州牧来的时候我曾问过,得到的回答是‘各自风流,何须相比’,这不就说明了?”
      黎欣大笑道:“阿怀,只此一点,莫学大都督。”
      傅怀微笑:“我只是亲眼见一见能让父帅心心念念的名将,并不是要效仿于他,我也学不来那般书画风流,箫笛妙音。”
      话音未落,但听远处笛音渺渺,傅怀笑道:“看来近日阿爷心情甚好,对梅吹笛,偷闲半日。”黎欣细听片刻,但觉妙音动人,赞叹道:“真是天籁之音。”傅怀笑了笑:“那还用说,阿爷的笛子是向江侍郎学来的。”
      “江侍郎?江映白?”
      傅怀点点头,笑容里大有一种“你想不到吧”的得意。当年江映白到檀州,带着佞幸之名和“江贵妃”的外号,旁人看他的表情都别有意味。然而,偏偏檀州的少主,傅少衡与这位“江美人”一见如故,谈天论地、并马同游。当时便有人忧心匆匆的对傅老将军说“江映白美貌惑人,郎君与他交往过甚,万一被魅惑了……”傅君却笑着说:“二郎从来没有这种偏好。”又说:“江映白文采风流,二郎与他交好或许能因此多一些从容宁静,这对为将者没有坏处。”事实上最终也就像傅君期待的,在江映白的影响下,傅少衡少年时的飞扬傲气收敛成了后来的锐利自信。江映白的吹笛技艺“独步京城”,傅少衡学的八□□九,连映白自己都开玩笑说“乐律一道傅少将军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傅少衡向往廖江城的轻裘白马、琵琶城头,连他的部将们也被影响,得意于自家将军文武双全,词曲风流。黎欣又仔细听了一会儿,听他吹得都是些轻快缠绵的曲子,心想这位大将军不是心情好,倒像是对景思人,或者说,大有些怀春的味道。正想着,忽听傅怀道:“阿珉,这位是……”
      一回身,见傅珉带着一人进来,神色兴奋,黎欣愣了愣叫出声来:“谢芝,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青芜北江书院山长谢彰的侄儿,这一年十九岁的谢芝。
      谢芝走上来和两人见礼,黎欣给双方作了介绍,又说“现在正是北江书院用人之际,你怎不留在那里教书,反而四下乱跑?”
      谢芝笑笑:“你该知道我对经学并无深入研究,与其在那里误人子弟,不如出外游学,做我想做的事情。其实早两年叔叔就让我外出了,只是那时家中艰难,叔叔又一心只知学问,总不能将那几亩田地交给婶婶去种吧?”
      谢芝的理想是读万卷书而后行千里路,与沉迷于经学奥义的叔叔不同,他更想亲眼去见证前人文章中描述的东西。比如他曾对黎欣说:“《山水经》里描述了太多让人不敢相信的奇景,同时,千年来沧海桑田,古人的描述已有改变,这一切我都想要一一去验证,然后为《山水经》做注,留与后人。”
      知道他有这些愿望的黎欣笑着说:“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去探沅江的源头么?怎么第一站就来了檀州?这里可没有惊心动魄的山河,难道是为了来看望阿珉?”
      谢芝摇摇头:“我是专程来求见傅将军的。”

      汉南之地,雪后初晴。
      一群人驰骋在白雪覆盖的原野上,马蹄踏初冰雪翻飞,冬日的风吹起征人衣袂,旗帜被风扯得笔直,猎猎有声。
      旗帜上彩色绣成三个大字“程州林”。
      这是程州牧林晴朗的标志。
      天佑五年十二月,长霆军攻克汉南州治。司徒文茂的陈军退守邛县,这是汉南最后的地盘。宋王的那位“王子”在大军溃败途中失踪,自此再无音讯。钟长缨让副将带领三千人继续追击,自己带领主力军队进驻长庆城,张榜安民。随军文官立刻检点物品,安抚百姓,在大军入城的第二天州府就恢复了办公。长霆军这一套从攻城到接收的纯熟模式学自于林晴朗的程州军,更确切的说研习自留国一脉。当年,苏长安心怀天下,登基后进行的一系列战争都本着一个目的“夺取就要治理,只有治理才能不得而复失。”留军出战,随军文官中很多是预选好的新领地行政官。一旦夺城,第一件事不是争夺子女玉帛,而是安抚百姓,并且第一时间恢复官府的正常运营,维持地方治安,主持地方公正。苏长安的这一套构思在廖江城那里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而多次跟随廖江城作战的林晴朗也深知其中精髓。可以说,当年她在平州等地以可以说是“极端”的方式行事,也就是在实现苏长安“惟有速治,方能久持”的思想。
      在两百多年动乱之后,特别是沅江以北的地方,朝为秦家地,暮作赵家臣。百姓们关心的不是王座上坐着什么人,而是真正统治他们的人在做些什么。廖云清则是在与北程州对峙的时候深刻理解了这一点。同样是北程州地方,同样是曾经的楚国儿女。司徒清统治时,北程州百姓揭竿而起,宁可身死也要回归楚国。到了林晴朗治下,他们却万众一心的跟随这个女子,不惜与楚军刀兵相见。在此之前,他最关心的是招揽和发掘勇武的将领,竭尽全力提高长霆军的战斗力。此后,他却开始关注文官,在白明等人的支持下,招揽郡中才子,寻访隐林高士。但是这项工作的进展却不怎么顺利,看到他沮丧的样子,萧汀安慰说:“夫君一直以来是以名将的身份扬名,所以勇武男儿想要建功立业都会来投。因此,要吸引名士也要静待时光,只要夫君持之以恒,求贤若渴的名声传出去,自然会有人来效力。”
      廖云清的长霆军中已是群英璀璨,白明、钟长缨、蒋拢……文官中唯一有声名的是萧戎。他是萧汀的族弟,当年先皇郑偃春宴群臣,十一岁的萧戎随祖父进宫,席上郑偃命群臣以“春日”为题做赋。萧家军旅世家,萧老将军不善此道,正尴尬时萧戎从容叩首,请求皇帝允许他代祖父应制。一篇两百余字的《上京春赋》清丽隽永,郑偃赞不绝口,称他:“数十年未见之神童。”萧戎是一等一的江南贵公子,容姿俊秀,品味精致。他到明安原本是为了向廖婉求亲,然而廖家一场宴会,这位雍容华贵的世家公子输给了英姿勃发的景牧。萧戎对这一场“挫败”毫不介意,他反而兴致勃勃地游览起南程州的山水,尤其喜欢登上翠拢山眺望沅江,称赞此地“江南景色北地气势”,并连续写下了十来首歌咏南程州山水的诗篇。这些诗篇优美流畅,气韵晴朗,一时传遍江南。这样闲散了大半年,家人写信催他回去,他回信说“沅江浩荡,明山青翠,此间甚好。”萧汀觉得他这样游荡下去也不是办法,试探着问他愿不愿意在姐夫幕中任职,后者一口答应,于是在军中担任记室。某日萧汀让他代笔写家书问候林晴朗,书信传到安菀后林晴朗一读之下拍案叫好,不长的一封家信,传达廖云清夫妇的问候,简述家务,又描述了明安秋日江水澄澈,枫染山林的美丽景色,写的情景交融,感人至深。她惊叹之余叫来邢昭,对他说:“你看南程州什么人能写出这样一封信。”邢昭且读且叹,最后说:“看文风,有点像近来流传甚广的那几首诗的作者,听说是彤郡萧氏的子弟。”最后还是廖婉拿着信看了两遍说:“应该是萧戎,常听嫂子说她这个族弟才高八斗,现在看来倒是一点没有夸张。”
      对萧戎和长霆军来说,他们的“文官影响”才刚刚开始。尤其是萧戎,他的出色文采让人们忘却了他作为文官的本职,这一点和江北的欧阳铭如出一辙,后者让人感兴趣的永远是“他这一次多久会辞官。”萧戎跟随长霆军在汉南一路进击的时候,程州冬煦节正在热热闹闹的展开。恰如当年长春宫大神官说的,第一年还对冬煦节用狐疑目光观望的新移民们,受惠于冬煦节,然后很快成了这个节日最热情的参与者。对于程州,这个节日原本是常年处于前线的百姓们无奈下的自救。而今却在无奈之外,呈现出万众一心,共度艰难的蓬勃朝气。北程州的冬煦节没有南程州彩旗飞扬、点花品美的旖旎,更像一场祭祀,经过一年的春耕秋收,北程州的原住民们用冬煦节祈祷来年五谷丰登;新移民们则以冬煦节的捐赠来感谢北程州对流离失所的他们的接纳。萧戎在战争之余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这片陌生土地上的一切,他为冬煦节写了三首诗和一篇文,其中《冬煦赋》成了流传千古的名篇。
      在汉南征战的长霆军中有一个并不属于这支部队的少年,就是苏春的儿子苏宏业。他自投奔林晴朗之后一直跟随在齐燕之身边学文习武,这个出身将门的少年人向往军旅,在长霆军经过青芜时,燕之将他托付给了钟长缨。第一次以军人的身份上战场,宏业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而这个少年人在面对厮杀时的冷静也让长霆军将军惊讶。面对疑问,他的回答是:“我在逃难的时候经历过好几次打仗。”他还没有正式杀敌,而是担任刺探、传令的任务,每当对战,他跟随在将领身边,听他们指点用兵布阵的方法。其中和他相处最愉快的就是萧戎。最初廖云清的打算是取下汉南后以白明为汉南刺史,正好弥补之前他想让白明在越州之战后出任江南重镇刺史而为果的遗憾。然而很快朝廷任命江映白为平汉道大都督、汉南刺史,而且带了一万兵马,名为“增援”,实际上一看就知道这一万精兵矛头所对不是敌人,而是正在汉南厮杀的长霆军。消息传到前线,军心顿时动荡,高级将领们群情激奋,纷纷说“在汉南这个地方,我们已经为他人做过一次嫁衣,结果换来了什么?朝廷派来的人将汉南拱手送人,现在还要再来一次,将士们的鲜血到底为何而流?”在这样的动荡中,长霆军依然迅猛进军,在州城之下初战不利,钟长缨和蒋拢重新布局,在这个时候江映白所部先锋四千余人抵达“与诸君共战”。可想而知,长霆军将士用冷漠的态度面对这队援兵。这支军队出发前,江映白耳提面命,本军的目的是第一时间接手汉南防务,不是在战场上争功劳。他不放心领军将士能否忍耐得住,随军派出了亲信萧侠,随时向他汇报。

      长霆军的前线统领是钟长缨和蒋拢,蒋拢冷静干练,钟长缨则是一门心思只求争胜的将军气性,两人对江映白的京师只是不理睬,并没有玩什么额外阴谋。长霆军精锐在钟长缨率领下进攻汉南最后的失地——邛县。邛县没有险峻的要塞,陈军已经惶恐至极,全面取胜毫无悬念。长霆军的主力则在汉南州城外驻扎,和江映白的京师相对,乍一看,倒像是两军对垒。双方将士每日出操都是冷眼看着对方,练习起来到比平日认真三分。两军将领在相互的冷淡中努力约束士兵,同时等待上方的进一步命令。当钟长缨带领将士们冲破邛县城门,将长霆军军旗插上邛县城楼的时候,汉南城外冷冷相对,气息微妙的两支军队终于迎来了变化——江映白抵达了汉南州治。
      汉南州府中江映白当中而座,下首分坐长霆军的蒋拢和江映白带来的将军郝彤。他人还未到,就发出两道命令,让双方将领到州府觐见。郝彤自不用说,出人意料的是,蒋拢也领命而来,态度恭敬。江映白宣读了皇帝旨意——长霆、程州两军收复汉南,功在社稷,着令钟长缨、蒋拢进京献捷。汉南之地交由京师驻扎。任命江映白为汉南道行军总管兼汉南刺史,接管汉南一切军政事务。
      蒋拢沉声道:“汉南刚刚收复,四处还不安稳,又是前沿要塞,五千兵马守得住么?”
      江映白笑笑:“汉南最主要与司徒文茂的陈国相邻,文茂新败,一时间既没有能力,也不会有胆量再来图谋。汉南各地投降的兵马整顿后也有数千人,加上五千精锐,足以守卫。”
      蒋拢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江映白温言道:“长霆、程州两军虽然勇武善战,但是出征已久,难免疲惫。而且军需粮草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该回去好好休整一下了。此次献捷,皇帝一定有封赏,以嘉奖各位将士的功勋。”蒋拢不言,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心想这就是威胁了,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数月征战将士已经疲惫,此时真得要和京城精锐兵马开战并无胜算。更何况,江映白奉皇命而来,明里打起来那就是造反,谁也当不起这样的罪名。这一场会开得十分沉闷,不过好歹也开完了,长霆军领命而退。江映白等看到蒋拢走远,这才舒了口气,对郝彤道:“第一关终于过了。”
      “长霆军尚未退出汉南,只怕……”
      “蒋将军作不出造反的事情。”
      郝彤想了想点头称是,旋即也告退。江映白心想:“真正麻烦的事才刚刚开始呢。”长霆、程州军第一次攻克汉南的时候是以“战”为主,军队入城控制各级行政衙门,张榜安民,但是并不参与治理,而是等待正式的人事任命。日常事务,则仍由那些投降的原汉南官吏继续处理。这一次却是一旦攻克,立刻由随军文官接收政务,即便是投降的官吏也是立刻重新编制,完全纳入程州体制。事实上,长霆军的这个做法从越州之战就已经开始,但是当时在越州协同收复行政的是越州刺史刘呈之,故而长霆军的这个新变化没有被朝廷注意。正因为如此,江映白一踏入汉南就只有一个念头:“来晚了。”
      先期攻克的各县已经开始了“治理”呈现出井井有条的态势,汉南百姓本来就被楚国治理了两年,之前忠诚的则是赵。司徒文茂夺走的汉南的这些日子给他们带来的只有横征暴敛和连天战火,当楚国军队行走在汉南县镇上的时候,百姓们都松了口气:“这日子总算能恢复正常了。”大乱之后最难的就是治理,而一旦治理成功,民心所向坚如磐石。这是林晴朗一直以来的坚信,江映白也深刻体会着这一点。汉南治理得越成功,他想要获取汉南政务的难度就越大。在通过大青山关防进入汉南境后,江映白已经发出刺史手令,要求各地官员将指定公文,特别是各地粮草、军械储藏资料上交刺史府指定人员。但是所经过的县府官员们都已“大量资料已经在战乱中丧失,尚未整理完毕”为由,拖延上交。江映白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想要把汉南纳入自己管理下还有漫长的拉锯战,文官玩起手段来,可比将军们厉害得多。
      在萧县,江映白见到了养子江筠,一年多未见,这个孩子的身高又窜起来一大段,眉眼也慢慢长开,即将从稚嫩的孩童变为风华正茂的少年。江筠非常喜欢北江书院,原本前往书院是偏好经学的傅恒想去拜见经学名家的谢畅,但是到了北江书院,他惊喜地发现,书院中所拥有的绝不仅仅是经学名家。从天文历法到国策、政略,都有名家大师。北江书院更采取一种轻松的管理方式,没有严苛的体罚,也没有封闭的高墙。谢畅倡导的是“向学”,从某种方面来讲,这种思想很有点像当年苏长安对齐燕之的评价:“不为附加的原因而学,他学什么仅仅是因为感兴趣,想要知道而已。”北江书院鼓励的是“求知”,不为富贵,不为仕途,享受求知的乐趣,追求“知”的更高境界。江筠在这样的环境中几乎是惊喜的,仿佛打开了一个宽阔的大门,门外气象万千,而北江书院的教师们也喜欢这个聪慧勤奋的孩子,尤其是谢畅将他当作自家子侄看待。就连谢夫人都开玩笑说“阿芝出外远游了,筠儿来的恰好。”
      映白看到这样的儿子很欣慰,江筠比在京城的时候快活很多。那时他把他送到贵胄云集的地方读书,那里都是上品之人,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的荣华富贵,仕途青云。江筠努力认真,也受到好评,就是一点不快活。映白自然问了别后情景,江筠说燕之夫妇都照顾他,北江书院更是吸引人,说的时候眉飞色舞,只有在提到傅衡和黎欣时略有忧伤。特别是黎欣,在他心目中如兄如师,提到他就想到谢白梅,江筠忍不住落了泪,对映白道:“阿爹,谢阿姨她一定是冤枉的。”映白冷冷道:“小孩子家莫问朝政。”映白抹抹眼泪要着牙咽下了反驳。映白同时还见了谢彰,感谢他对江筠的照顾,更对北江书院的成就大加赞赏。此后江筠自然是继续留在书院,江映白则通过大青山关防正式进入汉南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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