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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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长山的日子过的悠长温暖，宛如世外桃源。只可惜，终究不是。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里被风暴波及，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一日，恰逢陆峥离寨未归。
三日前，一封沾满血迹的求援信深夜送上山头——与十里长山世代交好的邻寨遭了军阀围剿，危在旦夕，特来泣血求援。陆峥为人最重义气，更是这一方绿林的主心骨。救兵如救火，他当机立断点齐了寨中精锐，连夜驰援，至今未归。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山下岗哨骤然传来警讯——官兵围寨，来势汹汹！
收到消息，陆棠登上山寨制高点极目远眺。山下密密麻麻的兵甲反射着寒光，如同一条森冷的铁蛇盘踞在山脚。冷风穿梭在林间，卷起林叶飘摇，旌旗猎猎作响，战马嘶鸣隐约可闻。
她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掌心沁出薄汗，又瞬间被山风带走。
她不是没想过有一天会接手十里长山。只是，她没有料到会是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陆棠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为今之计，只能撑下去，撑到父亲归来，危机自解。
等到她踏入议事堂时，厅内已然是剑拔弩张。三位长老正围立在大堂中央的地图周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官兵如此来势汹汹，我们能抗多久？若真要硬拼，万一落败，寄身山中的百姓怎么办？” 大长老赵冕年纪最长，向来主张稳妥谨慎，面对如此危局不禁眉头紧锁，目光沉沉。
“退？笑话！” 三长老唐衡冷笑一声，声如洪钟，重重的一掌拍在桌案上，脸色通红，“这山是咱们的根，多年经营，凭什么拱手让人？老子这就带人冲下去跟这帮狗娘养的拼了。”
“可若不退，真能守得住？寨中粮草能撑多久？武器够不够？咱们有几成胜算？”二长老魏颂目光犀利，显然更长于利弊权衡，“若无必胜把握，不如趁现在包围圈未合，带着精锐突围。”
针锋相对，你来我往间，几人吵的面红耳赤，甚至未曾注意到陆棠的到来。
陆棠也没有出声，只缓缓走到主位前——那是父亲平日坐的位置。虎皮铺就，宽大威严，坐了下去，手指紧紧扣住那温润坚实的扶手，指节用力到泛白。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参与山寨议事。也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身为一寨之主，需要做的并不只是“做决定”那么简单。山寨并非铁桶一块，权力更不是一人独揽。她的父亲在时，三位长老便常常各有主张，如今陆峥不在，这场商谈几乎成了彼此角力的战场。而她，正站在这场角力的中央。
她一直以为，自己既然是十里长山的少主，终有一日会顺理成章的接过这座山寨，统御全局。可真正坐上这个位置，看着下方那些吵的唾沫横飞的长辈们，她才猛然意识到——也许单单凭借身份，是远远不够的。
陆棠轻轻吸了一口气，尝试开口：“诸位……”
无人理会，声音瞬间被淹没在争吵声中。
“轰——！”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山下的官兵正在试探性攻门。议事堂的地面被带着微微震颤了一下。
借着这个时机，陆棠猛地一拍桌子，将那口气沉下去，再起时，语声已然沉稳清冷，直截了当：“够了！都别吵了！”
这一声带着内力，震得众人耳膜嗡鸣。议事厅内，声浪戛然而止。几道目光齐刷刷望来，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惊讶，还有一丝不以为然。
陆棠并未躲避，与他们一一对视，她回忆着父亲说话的方式，声音尽量放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三位叔伯，你们的顾虑，我都明白。但现在敌军未动，我们自己先乱了阵脚，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诸位都太慌了。如今官兵确实围住了山寨，却不代表我们已毫无转圜余地。我已经盘点过寨中的存粮，按现有储备，尚能勉强支撑。武器虽比不上官造，寨内的铸造坊却也能保证基本的供给。至于守备，我们依凭山势之险，短时间内，对方未必能攻上来。”
说到这里她抬眸，望向魏颂：“魏叔，你方才说粮草不足，你可知，我们现下究竟有多少存粮？”
魏颂怔了怔，下意识地答道：“按照惯例，我们会留存一旬上下的粮食？”
“是，但不全是。”陆棠摇头，神色笃定得仿佛早已成竹在胸：“如今正值收获，新收上来的米面尚未运出，加上寨中存量，尚能支持半月余，若节省使用，至少可撑二十日。至于兵刃，我们的短板不在刀枪，而在箭矢的消耗。但守城足够，不必惊慌。” 她语速不快，却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
赵冕皱眉：“可若敌军依旧要强攻山寨呢？这可是正规军！”
陆棠神色沉敛，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这正是我要说的——在做决定之前，我们需要更详细的情报。寨外敌军兵力几何？将领是谁？是佯攻还是死战？若不弄清楚这些就坐在这里吵上一整天，毫无意义！”
“传我令！各部立刻去检查山寨防备情况，所有斥候出动，务必在日落前查清敌军详情！等情况明了，再定大方向！”
长老们彼此对视，虽仍面带迟疑，却也无从反驳。最终，只得按她的吩咐，各自领命而去。
议事厅内的众人渐渐散去。陆棠独自坐在主位上，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垮了下来。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才发现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刚才那依靠提前准备的“虚张声势”只能撑得了一时。她需要更多的准备，更多的筹码，才能真正坐稳这个位置，护住这满寨老小。
于是，她没有回房，而是径直去了顾长渊的院中。
“你觉得我哪里不对？”她把轮椅推到院中的树荫下，自己则蹲在顾长渊面前。眉头微蹙，语气难得带上了一丝烦躁和委屈：“他们现在勉强被压住了，但其实根本不听我说话，各有各的主意。我该怎么办？”
顾长渊摸索着手边棋子，思索片刻，忽然抬头看她：“你怕吗？”
陆棠怔了一下，旋即嗤笑一声，挑眉反问：“怕什么？”
她直起腰，双手抱臂，眼里是惯有的不服输的神气：“我既是陆峥的女儿，十里长山的少主，自然是要挑起这个担子的。”
话虽如此，却不解决问题。思及刚刚的对话她顿了顿，目光微微下沉，嗓音低了几分，“这种时候，哪有空去想怕不怕，我想知道的是……怎么尽可能保住所有人。”
她不是因为自己的权威受挫而恼火，也不是因为那些长老们并不真正认可她的话而不甘。她真正烦躁的是——她明明想守住山寨，想保住所有人，可她的声音，在那些人面前，竟然还不够有分量。
顾长渊静静看着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陆棠皱眉。
“没什么。” 顾长渊偏过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轮椅的扶手，目光沉静如水：“只是觉得，你比我想象中，更好。”
陆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顾长渊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棋子放下，声音平稳而低缓：“既然你心中已有成算，那问题就不在于‘怎么打’，而在于‘怎么说’。”
他直直的看进她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里像是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湖：“你方才在议事堂，是在同他们‘商量’。但在战场上，主帅不需要商量，只需要下令。”
“可他们是长辈，而且手底下各有人马……”
“正因为他们人马众多，心思才杂。他们不敢从，是因为没人敢担这个‘战败’的责。”顾长渊打断她，语气虽轻，却透着一股冷冽的锋芒，“要想让这帮老狐狸听你的，在你现在这个位置，只能去做那把最锋利的刀。”
陆棠若有所思：“做刀？”
“对。” 顾长渊循循善诱，“下次议事，不要征求他们的意见。你要直接告诉他们——你意已决，将亲自率领精锐去后山设伏，为山寨杀出一条血路。”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几分，教给她最实用的御下之术：“这叫‘置之死地’。告诉他们，少主已经身先士卒去拼命了，如果他们还要在后面扯皮，那就是置少主于死地，置山寨于死地。在这个‘大义’面前，没人敢担这个骂名。到时候，为了不让你死在外面，他们就算再不情愿，也必须全力配合你的调遣，守好山门为你掠阵。”
陆棠静静地听着，眼底的烦躁渐渐被震惊和思索取代。她本就聪慧，一点就透。顾长渊这招虽然险，却也精准地切中了人性的软肋
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唇角一挑，似笑非笑：“顾长渊，你这番教法，倒像是早就准备要把我往那刀山火海里推啊。”
顾长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她腰间的刀，语气平静得仿佛是家常闲话：“宝刀藏于匣中，终究是要有出鞘的日子。”
陆棠一怔。她盯着顾长渊，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戏谑或调侃的意味，可是没有。他的神色冷静、笃定，眼神清明，像陈述的只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实。
像是有什么在她的心上轻轻戳了一下，带起一丝微微的震动。
陆棠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烦躁和迷茫，在这一瞬间，被轻轻推散了。胸臆之间豁然开朗。
她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锋芒：“行。既然顾先生都这么说了……”她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那我就去给这帮老顽固们，好好上一课！我也让他们知道知道，陆家的女儿，不是躲在人后的绣花枕头！”
“记得带那把厚背□□。”
“废话，啰嗦！”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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