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刻血》千里妖昭

65、第六十五章 柳暗之后

　　“师父，我们不是要去青州么，怎么跑到交阳来了？”一位翠衣少女捧着一掬溪水喝了一小口，转过头来问着身后靠在树旁休息的白发中年人。

　　“师父，来喝点水吧。”青衫的年轻人舀了一勺溪水送过来，白发汉子接过来一口饮尽。

　　“交阳这里更重要一些。”喝完水，白发汉子缓缓道。

　　“为什么啊？”翠衣少女不解。

　　“师妹，你沿途应该听说了吧，交阳这里出了怪事，童男童女离奇失踪，连尸首都找不到。”铁师走过来，也学着师妹那般喝了一口水。

　　“我当然知道啊。肯定又是一些妖魔鬼怪作祟。”

　　“呵呵，你呀，居然还相信这些鬼狐仙怪。”铁师点了点铁兰的额头，轻笑道。

　　“那师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铁兰不太高兴地撅了撅嘴。

　　“有一种魔功，习得越久，反噬的越厉害。只有拿童男童女来练功，才能抚顺体内逆行之血。是这样吗，师父？”

　　铁吼闭着双眼没有答话，脑海中浮现的却只有当年那个活泼可爱，有些调皮又有些骄傲的小师妹。事情过了十九年，难道你还是放不下吗？为什么还不收手？小师妹，你对得起师父在天之灵吗？

　　“师父，您怎么了？”铁兰小心翼翼地问。

　　“无须担心，我没事。”铁吼睁开眼睛扫向山顶，“若我猜的没错，她应该就在那里。”

　　再也不能放任你胡来了，小师妹。即使要亲手了结你，我也决不允许你继续作恶！

　　“啊！师父你快看啊！那边有个人！”铁兰惊恐的叫声在分外幽静的山林中显得更加恐怖凄厉。铁吼想也没想，运气提身，点着溪水便将水中之人捞了出来。

　　刚刚将那人放在地上，铁兰又一次惊吼了出来。“师父，他、他是小房啊！”

　　***

　　昏迷中的易夕脸色惨白，嘴唇也开始泛出淡淡的青黑色。坠入悬崖后落入一片寒潭中，之后又顺着水流被冲到了山脚，易夕浑身冰冷，即使铁吼不停运功为他驱寒也无法停止他浑身的颤抖。

　　“小房，小房……”铁师在一旁紧张地握住易夕的手，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师父，怎么办啊！小房怎么还是没动静啊？师父……”铁兰急得快要哭出来，通红的眼睛像极了野兔。

　　铁吼没有答话，仍旧不遗余力地为小房运功驱寒。半个时辰过去了，铁吼早已浑身湿透汗流浃背，而反观小房，除了头顶处不断冒着白烟，他的身体仍旧冰冷的不像话，似乎一点都没有好转。

　　半饷，铁吼终于睁开了眼睛，浑身有些脱力地倒在一旁。好在铁师眼疾手快，伸手扶住才免得铁吼倒在草地上。

　　“师父，小房他……”

　　铁吼缓缓摇了摇头，“小房身上中了一掌，之后又被踢到要害。好在我及时为他运功疗伤，也只能勉强为他护住心脉。但……”铁吼望着小房苍白的脸，有些不忍地说，“他身体极弱，乃先天不足，能活到这么大已经算是奇迹。小房心脉先天受损，现在又中了这极阴寒的一掌……”

　　“师父！”铁师低声吼了一声。

　　“哎……若我日夜为小房运功，也只能保住他三日性命，但……”

　　“但即使师父您内力再深厚，也只能连续三日不眠不休地为小房运功。”铁师虽镇定，但结尾处轻颤的尾音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铁吼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筒状的东西，眼神怀念地抚摸着它，“十九年不曾用到它了，不知道如今还会有谁记得这个暗号。小房，你能不能活下来，是福是祸，就靠这个了！”语毕，铁吼拔出一条细细的链子，将手中的竹筒扔上天空。天空中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红线，像是一条凝滞的血红闪电。

　　“铁师，铁兰，你们就地为我护法，我现在就要开始为小房运功……”

　　“师父！”铁吼还没吩咐完，铁师已经紧张地打断了他。

　　“怎么？”

　　咬紧牙关，铁师的声音有种莫名的脆弱，“若是两天还好，但您真是持续运功三日三夜，您会力竭而死！”

　　铁吼轻拍了他一下，“不会死的，只是……武功全废而已。”

　　铁兰已经哭出了声，死死抱住铁吼不愿松手。

　　“傻孩子”，铁吼微笑着挣脱，“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死的。”

　　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样，铁师猛然跑到易夕面前，伸手便往他的怀里翻找着，“怎么不见了……怎么会没有了……玉、玉到哪里去了？”

　　“铁师。”

　　“师父，您再等等，弟子会找到的，那块玉，我娘的那块玉……”

　　铁吼的脸上瞬间失去了颜色，他一把攥住铁师的手一字一顿，“那是你(9.师弟师叔们)用他们的眼睛换来的，铁师，你不能……”

　　铁师的手堪堪停住，清澈的双眼终于流出了两行眼泪，“师父……”

　　“休要多言，你们速速为我护法。况且，事情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如果你们师叔能在三天内赶来，那一切的一切就都可以完满解决了。”

　　***
　　“白老，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可怜兮兮的木锦拖着快要断掉的腿无力地问。

　　为了省下车费，白大夫这个万年不变的吝啬鬼就不不肯出三钱银子雇辆马车，两人从昨天下午开始步行，走到木锦快力竭而亡也没见到白大夫有停下来的意思。

　　“小娃娃，你跟着我就好，别问那么多。”白大夫头也没回。

　　“你真的已经年过花甲了吗……为什么体力……那么好，完全不见你喊累……或者休息啊……”气喘吁吁的木锦终于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摸出腰间的水袋便咕噜咕噜地灌着。

　　望见木锦这死赖在地上的德行，白大夫只好停下，“让你在庄内等我，你又不愿意，非要跟过来，这下又叫苦叫累的。”

　　“你那个庄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夏天的快冻死人了！”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个木锦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我过着大棉被还是冻得发抖！”

　　白大夫干笑了两声，没说话。

　　“莫不是”，见白大夫有些闪躲的眼神，木锦一下子反应过来，“你那庄子在那么偏僻的山腰上，那里是不是乱葬岗啊！”

　　乱葬岗？白大夫愣了一下，旋即苦笑。“算是吧。”

　　“什么？真是乱葬岗！”木锦一屁股跳了起来冲向白大夫，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难怪那么邪门啊……啊！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我要找我师兄，我要找小房，我要找师父，我要回柳山！”

　　柳山。白大夫微眯着双眼，有多少年没回去过了呢？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吧，久到自己以为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这样一个地方了。若不是昨日望见多年之前师兄弟之间玩闹时做出的通信炮仗“闪红鞭”，自己是不是连大师兄也忘记了呢？

　　他拿不准，尽管他依旧如孩童时那般敬重大师兄，但心中的疏离感却永远没有离去。

　　***

　　铁吼已经连续为小房输入真气一天一夜，第二日的午头，高悬在头顶的太阳刺得铁吼浑身无力，难受的要命。持续不断的真气流失，以及不间断的体力消耗，纵使当年叱咤风云，人人敬畏，而今岁月的碾压摧枯拉朽来袭，饶是一代枭雄也难以抵挡。

　　“闪红鞭”是铁师、秦无、楚思还有白羽四人少年时期制作出，比烽火要集中显眼，且不易被风吹散，一旦射出，能在空中维持两个时辰。这是四人初入江湖时的约定，每人携带一支，只要见到“闪红鞭”，就算是在千里之外也要赶回来救援。“闪红鞭”代表着危难与救援，这是他们四人之间的承诺。

　　时隔二十年，铁吼第一次点燃了那抹血红的印记，他的心中遍布沧桑。二十年前的约定，又有几人会遵守？而秦无，早已与他们阴阳两隔，永不相逢。不知在地府，秦无会不会停下脚步，望着他头顶上那抹凝滞的血红？

　　稍微分了神，铁吼立即察觉到体内真气流窜，他慌忙抽出一只手为自己运气，压抑住那股邪魔之气。

　　“大师兄，二十年不见，你还好吗？”

　　一阵娇俏的笑声从树林的四面八方袭来，熟悉的声音让铁吼体内一热，刚刚压抑住的真气立即被打散，现在冲向他的奇经八脉，走势混乱至极。

　　不好！铁吼暗叫一声，却不敢抽出另外一只手来为自己压抑真气。只得尽量调息内力，慢慢恢复。

　　铁兰拔剑，神情紧张地望着四处。“哪里来的妖孽？快快现身！”

　　一阵劲风扫过，铁师猛然扑过，压住铁兰讲他紧紧护在身下。铁兰只见大师兄脸色不好，像是受了拳脚一般，身体不住地颤抖晃动着。

　　“小师妹，手下留情！”铁吼见状，立即大声喊道。

　　劲风停了下来，铁兰扶着铁师缓缓站起，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滑落在草地上。待两人回过神来时，一个美艳的女人已经站在他们面前。

　　“野丫头，若不是你这情哥哥护着，刚刚你早已毁容了。”楚思笑盈盈地说着阴毒的话，表情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转过头，她一步步走向盘膝而坐的铁吼。“大师兄。”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是你大师兄啊。”铁吼睁开一只眼睛望着楚思，两只手却不敢离开易夕的背部，继续为他运功。

　　楚思啧啧了两声，“我道是哪家的公子这么幸运，竟得师兄倾尽功力相救，想不到会是这个小鬼头。”

　　“哼，小房的确幸运。中了你的寒掌居然能活下来。”

　　“大师兄果然是大师兄，即使二十年没见，你依旧记得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们的招数啊。”楚思轻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歹毒，“不过，活下来？大师兄，你是说这个小鬼头活下来了吗？为什么我却不见得呢？”

　　话音刚落，楚思一记寒风掌拍来，铁吼瞬间放出全身内力，飞沙走石间硬是逼退了这一掌。

　　“哈哈哈哈哈……大师兄果然内力深厚，为这个活死人输了一天的内力居然还可以不用出手便逼退我。哈哈……大师兄，你明白的，你躲得过这一时，躲不过下一刻，这个人的命，我要定了！”

　　瞬间，楚思又使出轻功向着铁吼冲过来，她掌中藏针，夹杂着破石之气一掌打向易夕！眼看着易夕就要被打中，铁吼想再次发力却无奈内力损失严重，根本无法立刻运功。铁吼猛地将自己与易夕对调，楚思的毒掌硬生生地拍入铁吼的肩胛骨处。

　　楚思猛然后退一步，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而那边的铁兰早已失声痛哭，大吼着想要冲过来，却被铁师一把拦住，紧紧按住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师父……师父……”

　　“大师兄，我不明白，你为何护他周全！”楚思有些气急败坏地喊着，自己昨日便看见了“闪红鞭”，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又喜又怕。喜的是，这二十年未见过的东西竟在自己山下出现，而且很有可能是二师兄！怕的是，若真是二师兄，他是否真的愿意见自己，他还会像当年一样斩杀自己吗？

　　楚思以轻功来到山下查看，却赫然发现铁吼师兄，以及那个本应该死去的易夕！昨日的楚思便想着要杀易夕，碍于大师兄在此，她根本无法下手。然而近日再来，竟发现大师兄在为易夕运功疗伤！这种运功方式乃本门秘传，几乎可以算是一命换一命了。

　　这小鬼头到底什么来历，竟让大师兄不惜以命相救？

　　“他是我的徒弟，虽然……咳咳……虽然只是挂名的……但是……他是我的……徒弟……”铁吼身重寒风掌与碎玉毒针，再加上之前邪魔之气的反窜，此刻的铁吼视线一片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自己的双手。是的，双手。绝对不要中断为小房的运气，不然的话……

　　“大师兄，若是现在我中断了你的内力，这个小鬼头就会死吧。”楚思的声音在铁吼耳边凉凉地响起，没有一点感情。

　　铁吼浑身发麻，寒毛倒立。本想用“闪红鞭”引来师弟白羽，却不想还是被楚思抢先一步！铁吼的浑身开始不自觉地颤动，内力的流散加剧了他体内毒素的流走。

　　眼看着楚思的寒风掌再次袭来，铁吼微微闭上眼睛，“到此结束了吗？”

　　————————————小剧场——————————

　　袁文聪兴奋地摇着尾巴跑向梵莫桑，“王爷王爷，天空中有红色的烟花诶！”

　　梵莫桑望了一眼，冷淡地开口。“那不是烟花。”

　　袁文聪：“那是什么？”

　　梵莫桑：“天机不可泄露。”

　　午夜时分，梵莫桑捧着一大堆的古书开始查询，口中念念有词，“这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