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 大》沈嘉禾

5、不要忘记

　　林可回来了。水蓝上天桥的时候，他背着大大的旅行包从她面前走过。她并没有叫他。她只是觉得很奇怪，她记忆中的林可不是这样的，他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温和而干净的笑容。而现在她看着他的背影，她不喜欢他的头发，不喜欢他的衣服，不喜欢他走路的样子，她真不知道在他身上竟有这么多她不喜欢的地方。
　　而当初又为什么喜欢他呢？
　　我不知道，水蓝微微笑着，想起王菲的《色诫》：“眼角眉梢不过是一场误会。”
　　或许只是误会吧，他这个人，原来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水蓝用手撑着天桥的护栏，把头向后仰去，风把头发吹得四散飞舞，她感到一阵眩晕。天空真蓝，像婴儿的眼睛，纯净透明，有大片大片白色的云朵急速飞过。
　　一切很好，不缺烦恼。

　　回到家里，电话留言是林可的声音：“水蓝，我回来了。在自己的城市里，才真正觉得安定。别人都说我变了，你呢？”
　　水蓝坐在妈妈的梳妆台前，镜子里的自己仍然明眸皓齿，有一把很黑的长发。她想她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但她知道她的心，一直是空的。
　　电话响了，水蓝按了“免提”：“水蓝，还记得我吗？我回来了啊。”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隔若隔世，怎么会不记得？“淡淡，你好！”水蓝不禁有些哽咽。电话那端也沉默了好久，才听见淡淡轻轻地说：“到我家来，水蓝，我好想你！”

　　淡淡家里还和原来一样，四处散放着软垫。水蓝随便坐了一张。淡淡盘着腿，咯咯地笑着：“我现在转到美术学校，连老师都很欣赏我的画呢，并且把文化成绩也赶上去了，真的好棒，我才发现，生活，原来可以这样美的！”
　　水蓝微笑地看着淡淡，她还是那么白净，但是长高了些，笑容开朗而自信。这已经不是那个躲在自己怀里痛哭的小女孩了。现在她长大了，变得更漂亮了。
　　淡淡在这里只有三天的时间，这三天来，她们玩遍了她们过去常去的地方。淡淡的照像机闪个不停，她说：“我要把过去都留住。”
　　“过去是留得住的么？真是孩子气。”水蓝微笑。
　　“但有些东西会永远留在我们生命里，不会遗忘。”淡淡非常认真。她摘过一朵蒲公英，轻轻吹散，那一粒粒种子撑着白色的降落伞，四散飘荡去寻找它们的家。淡淡仰起头，感受着从树缝中落下的斑驳的阳光，说道：“我就经常梦到这片小树林，和这样细碎的阳光，它们在我的记忆里，永远不会忘。”水蓝走过去，拥着淡淡，低声说：“那也永远别忘了我，二OO一年七月九日，我们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