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历史同人 上邪》clare

1、序篇 甘泉之戮

　　这个夏天，后宫仅仅赵勾弋一人有殊荣伴着皇帝刘彻从幸甘泉宫。相较未央，建章这两座恢宏壮丽的宫殿，赵勾弋并不喜欢甘泉宫，但以皇上的喜好为自己的喜好，一贯是宫中女子固宠之道。

　　甘泉宫中，赵勾弋总能听到涓涓流水声，她循声四望却见不到水源，而皇帝刘彻却爱在庭院里，像所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微阖了眼枯坐。

　　这里的庭院中也没有奇花异草，只遍种了一种开出零星或白或紫色小花的草，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气息。后来，她听此地的宫人说，这叫苜蓿草，可以喂马。因此那些长年和马打交道，卑贱的人们身上通常都会散发出此种气息。

　　赵勾弋分外怀念自己寝宫里熏的龙涎香，她不理解一贯喜好豪奢的皇帝刘彻这反常行为，深重空旷的宫室更让她隐隐感到惊惶。

　　据说，四十多年前，陛下巡幸此处，匈奴人马自山间小路绕来，欲连夜突袭甘泉宫。大将军卫青擅自调用羽林军退了匈奴兵，却从此引起了陛下猜忌，削去兵权，恩宠衰凋。

　　甘泉宫因此也成了宫人们私下传言的不祥之地。

　　连几日来，她伴着皇帝夜宿在宫内的益延寿观中，每当夜风吹得纱帘垂帐一片恍惚，烛光亮起时，刘彻总喜欢听她唱一首诗经中的上邪。

　　今此为博皇上欢心，她特意令宫女弹奏箜篌以伴唱。

　　只是，当年轻的勾弋夫人一曲唱完，就见榻上刘彻闭目不语亦不动，似是睡了过去――――近七十岁的老皇上，近来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常常在她跟前打盹。

　　没有人敢说出来，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皇上离大限之日已不远。

　　赵勾弋屏息，上前凝视刘彻，见他呼出气息，方才释然――――皇上仍未驾崩。只是释然过后，心里又有些微失望：伴君如伴虎，这几年来后宫凡生育过的姐妹们一个个获罪，她虽百般受宠，实际也活得如履薄冰。

　　这样的日子，很快也就熬到头了。她欣慰地想，陛下一旦故去，继承人是她的弗陵。她怀胎十四月诞下的孩子，她终有一日因这孩子成为大汉朝的皇太后。

　　今日伴着陛下游览通天台时，眺望宫城苍穹，她不自觉地幻想，自己以琦年玉貌之身，着厚重庄持的皂色庙服，手牵稚子步上建章宫阶那一幕的情景。

　　入了宫的女人，所求极致的权贵就是这样的一刻吗？

　　她低叹一声。

　　刘彻睁眼。都说老眼昏花，但勾弋却觉得，仿佛有支锐利的剑将她心底的秘密洞穿。心里一瞬间的慌张迅速被温柔微笑掩饰过去，“陛下，您睡着了。”

　　“朕是不是老了？”

　　勾弋夫人也如平常一般小心翼翼回答到，“老有形神之分，陛下神色健旺，弋儿看来正当盛年。”

　　刘彻笑了。“所以今日游览通天台时，纵然崎岖难行，弋儿你也只顾流连风景，忘了顾及朕？”

　　勾弋的心跳地急速，她诚惶诚恐地叩头道，“陛下左右有宫人扶持……”

　　“所以，朕还是老了。”刘彻端详她道，“唉，起来吧，弋儿如此年轻，真叫朕不忍……”

　　想必是不忍处罚她。
　　勾弋夫人略放宽了心，见刘彻抬手唤宫中内侍过来，她还以为是要如平日那样传膳。

　　谁知，刘彻指着她，道，“把她拉下去，送进掖庭狱。”

　　赵勾弋目瞪口呆。

　　就连执行旨意的宫中内侍，都有些惊讶――――近来有谁不知，赵夫人将成太后？

　　后宫入掖庭狱者，必死无疑。

　　赵勾弋慌了，她记起刘彻一贯最爱自己的一头青丝，忙乘短暂的空隙，将头上玳瑁簪环拔下，俯地一跪，如缎的乌发流泻满她的肩，瑟瑟可怜。

　　刘彻见状，道，“弋儿的一头乌发虽好，却实际也比不过卫家之人。”

　　心沉入绝望谷底。赵勾弋知道从前卫皇后，她日间梳妆之时，满头亮泽乌发能耀得铜镜奕奕生光。

　　将被左右“有礼”地扶持下去时，赵勾弋不住回头望向刘彻，她看到这个年迈的男人只冷酷地端坐着，章现他的恩断义决。

　　随后，刘彻召随同前来甘泉宫的霍光晋见，对他道，“勾弋夫人今夜赐死，大汉不会再蹈吕后专权的覆辙。”
　　“还有，”他叮嘱霍光道，“后宫之中，再无任何女子有权抚养弗陵，朕百年后不希望有‘皇后’和朕一道葬入茂陵。爱卿谨记。”

　　霍光退下，终于孑然一人的刘彻在益延寿观徘徊了一圈，甘泉宫中，此地建得位置最高。他望向自己茂陵的方向，已有预感无多时日后，自己将归于那处。

　　茂陵的布置十分让他称心如意：其中东方尊位，距他最近的陪葬墓，不是倾国倾城的李夫人，也不是天生富贵的霍去病，是他的大司马大将军，卫青。

　　他想起自己还是个少年皇帝时，曾骑着骏马肆意飞驰在林苑间，所有的随从都被抛在远方，只有少年卫青驾驭的那一骑，马蹄声始终紧随。
　　林间清爽的风拂过他的脸，原野的阳光令他更兴奋若狂地策马加鞭，卫青仍能在他身后紧紧追赶，他刻骨铭心的欢喜即缘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