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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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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沛之把秦淮三两事挑挑拣拣地对陈远说了,省了春风一度那段,要是让他知道,估计要惊得胡子都扯下来。陈沛之自小就是定力惊人,小屁孩的时候就诱惑不了,别家的小娃娃一根糖葫芦就能馋着,他正眼也不瞧。当初对秦淮那家客居的掌柜亲近,大抵也是因为一点同行的心思,不过认真说起来,自他成年后,陈远就把酒楼扔给了他,自己管着客栈,陈沛之对客栈的事并不熟稔,对酒楼打点倒是很熟的。也因着在酒楼待了久,什么人不都看了个遍?更没什么入得了他的眼的,所以说实在的,他那天怎么就上了匀珠的贼船还从了她……真是匪夷所思。不过怎么说都觉得现在自己回想的语气颇有点怨妇气息呢……
“这么说,是个青楼里的姑娘啊。”陈远轻轻吹了吹茶碗里的浮叶,语气倒是波澜不惊。
陈沛之跟着端起了茶碗,“但我不觉得父亲会介怀这个……”
陈远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顾虑的还浅,不过是想着名声,名声我自然不介怀了,我们又不入仕不求官,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既然你这会儿感觉来了,那些都觉得无所谓了。何况她若是嫁给你,更名改姓的,谁知道她之前做什么的?就算有人知道,我陪着你厚脸皮一把也没什么,不过是街头巷里说点风流艳史,你受得了我就当没听见。”
陈沛之听得父亲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父亲很是佩服,只觉他并不迂腐死板,实在难得。又知他必有下文,于是静听了他又道,“不过么,我只有一点为你担心,你喜欢她,她又待你如何,她的品行如何?前些日子我还以为你喜欢如玉那个样子的,我自己也喜欢,宜室宜家。不过你既然无意,我乱给你系红线就是作孽了。那匀珠姑娘我没见过,不好说,就怕是……biao子无情戏子无义,你吃了大亏。”
陈沛之才赞了他不拘世俗,这一句大俗语一下子窜出来,颇有些刺耳。不过思来想去,父亲的顾虑没错,他是因着喜欢,把这些都统统归之不谈,不代表这些言论就真的不存在了。自家也究竟是做生意的,父亲是做好了为了自己的婚事不管不顾的准备,可若真因为这事儿造成些有的没的影响,且不提自己心里的愧疚,就是匀珠真入了门,知了这一切,心里的压力想来也会很大。以她的性子,到时又逃了怎么办?
陈沛之唔了一声,泯了一口茶。“她是个好姑娘,爹,她很好。这个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我总要带她证明给你看。何况我也不是冲动的人,一时半会的,我不会贸贸然去赌,我输不起她也输不起,不管怎样,不能害了人家。还有时间……唔,我有打算。”
陈远突然一拍桌子,音调也扬了起来,“十三不是在那儿呢么!快写信给他,没准他这会儿跟我儿媳妇聊得正欢呢?”
陈沛之听他已然先改了口,心下一暖,爹究竟是爹。他看着陈远兴奋的模样,一边想着若是匀珠在,又是什么反应,她会不会羞红了脸,扭头过去偏偏不认?陈远正在招呼安康拿纸笔来,安康大声应了,几个人忙活了一圈,终于是成了,陈远喜气洋洋,倒像写聘书似的,把信往陈沛之怀里一塞,挥手打发他去,“快去驿站送信去,顺便去酒楼看看,再给我捎一壶眉寿酒来。”
陈沛之失笑罢了终于还是笑,取了信折好了出门,心情好得不愿叫马车,一路徒步走过去。那几个花灯上的词究竟是谁写的,就由他去吧,他笑自己真是昏了头,居然任凭这些小事就怀疑了心中的感觉,他追随的只是那份非她不可的感觉不是么?他等了二十几年到如今,终于是定了她不是么,那他究竟之前在犹豫什么呢?真是个傻瓜,大傻瓜。要不是与父亲的谈话,他竟然自己还未转醒……攥紧了披风上的细带,他低头看了看,怎生上我眉痕……我陈沛之,要的又何止是上她眉痕!
“小满!”
一声熟悉喝声,听得沛之差些一震,回头一瞧,果然是王家老二王振容那小子。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城东了,陈沛之自责,虽说回来没几日,可光顾着自个儿的事,京城的朋友是一个也没通知,这下少不了要落些埋怨的了。当下扬了笑脸迎上王振容,在他肩上重重一拍。“礼秀!”
陈沛之自还未接管酒楼起就常住在酒楼,陈家酒楼丰乐居有四层,一楼二楼均做大堂,二楼多做红白喜事包场子的,三楼是雅间,四楼便是贵宾间,为求奢华一共也只设了四间,因着怕客人说不吉利,对外都说是三间。这第四间便用以陈沛之当客房用,偶尔招呼亲朋好友上来坐坐,也是在那儿。陈沛之与王振容算是小时候一块长大的了,就是大了读书也在一个学堂,王振容家住城东,从小就贪玩,前些年才收了心。王家做的是绸缎生意,在京城也小有名气,王振容也是个争气的,经营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两家也常照顾着,王振容才比陈沛之小了一岁,如今业也立了,早该成家的,可偏是命运弄人,他不似陈沛之长了幅好皮相,左眼下好大一块胎记,初看去还颇有些吓人。王父王母为此不知烦恼了多少回,叫儿子相亲了不知多少次,却不知黄了多少次。看上王家的小钱的倒也不乏有之,可王振容自己不依,只说这世上难道就全是看着面相过日子的人不成,硬是不从。只是少不得这一茬总被拿出来打趣,幸而他脾气好,也不介怀。
陈沛之与他才分离了大半年,却也觉得想念得紧,此刻笑着揶揄他,只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又相亲了没有?”
王振容挺了挺胸,给他看才换的新锦袍,笑呵呵道“哪儿少得了?这不又要去赶场子,回回都约去你家酒楼,别家我都不敢约,就怕伙计不可靠,把我说得跟万花丛里过似的——当然,我这名声京城里的人也都知道了,也就不少那么一句两句的了,可兄弟的钱,那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呐,是不?”
陈沛之闻言大笑,揽着他的肩说,“嗯,好兄弟,你先去,我先去趟驿馆,回来你若是相得差不多了,咱们哥俩还是四楼喝酒去。”
王振容知他定是回来不久,估计也还忙着,自己也怕晚了时候惹人不快,简单寒暄了两句就各自走开,陈沛之只觉人逢喜事精神爽,心里对这兄弟也多了几分祝福,攥着信去驿馆,待办妥当了,走到自家酒楼门口,唤了个跑堂过来,叫送酒到陈家宅子去,又让捎话给陈远,说是遇着了王振容,外头聚一聚再归。那跑堂领了命抱了坛酒去,他也没入楼,往街上去走了一圈,挑了几样补品,先去了王家的绸缎庄,进门便受了大礼相迎,王父乐呵呵的,瞧得陈沛之也是心头一喜。
“王伯,给您道喜来啦!”
王父只哈哈大笑了两声,“你这鬼头精灵的,一来就知道哄我。是不是看见礼秀啦?”
陈沛之忙不迭点头,把礼物放下,叫一边的伙计送进去了,才坐下来笑道“我看这回有戏,听礼秀说,是个好人家的闺女?”
王父张罗着给他倒茶,又叫伙计来包了两匹上好的缎子回礼,一边道:“哎,看看再说呗,说都是不顶用的,得两个人看对眼才算成。我也盼着有戏,这一盼都多少年,可别再落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