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谍》奇怪的安军

69、第六十九章 爆发

　　这一刻，宋八两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体会到了从烈火焚身到冰凉刺骨的瞬间转变。

　　但他来不及想更多。

　　“唰。”

　　宋八两一个侧翻，身体向后拧动，右臂攻击武器同时指向走道。

　　走道上有个东西！

　　宋八两不及细看，迅速扣下机括，那东西震了一下。

　　打中了！

　　但那东西眨眼在他面前消失，这时宋八两的身体才落到地上。

　　然后。

　　小腿上传来一阵疼痛。

　　小腿上。

　　传来。

　　一阵疼痛！

　　宋八两感到疼痛传来，顿时一阵心寒，顾不上喘气，他一把扔掉攻击武器，拿过匕首急速刺向疼痛所在，那是右小腿外侧部位，宋八两向着那个部位一挥手就刺了下去，他的力量用得极大，以至于裤子的布料连同一大块皮肉全被挑了下来，皮肉被挑得飞离了小腿，但破损的布料却因另一端无法受力还挂在裤子上，而毒针被裤子和皮肉两层之间的力道一搅，不知飞哪去了。

　　对手太狡猾，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冯有名的身体遮挡住了宋八两的背，金属伞正护着身侧，于是对手向他的下半身出手。

　　毒针几乎和宋八两的还击同时出现，从他感知疼痛，到挑去皮肉，应该在一秒半，不超过两秒钟，但这一秒半来得及吗？

　　看着腿上的狼藉，宋八两不由自主想到冯有名瘫倒在地的场景，冯有名此时就在他身后，身体越来越硬，难道几分钟后自己会和冯有名一样，变成一具尸体？

　　宋八两手脚冰凉。

　　一秒。

　　两秒。

　　他目不转睛盯着小腿。

　　三秒。

　　四秒。

　　紧接着，他看到鲜红的血液正向外流淌。

　　细细体会小腿知觉，痛！极痛！

　　感受到疼痛，宋八两心里顿时一阵充实，他欢喜异常，情不禁为这血液欢呼，为这痛感狂吼起来，

　　老子喜欢这个感觉！

　　我爱死疼痛了！

　　老子今天竟然要为流出来的血，为这疼痛感到万分高兴！

　　我真是疯了！谁会有我这样的体会？

　　在生死边缘兜了一圈后，宋八两冷汗直冒，这时他又想到，自己要是躲过了这根毒针，毒针会射中茹素吗？

　　如果宋八两没有挡在茹素身后，对手在走道处就可以瞄准茹素，他挡住茹素后，就使身后的对手无法瞄准她，或许对方等待的就是这么一个前后夹击的绝妙机会，射中宋八两的毒针，如果他恰巧躲过，就难说了，因为毒针的飞行轨迹是从上往下。

　　宋八两本是为了替茹素遮挡来自身后的威胁，但遇到极度危险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闪避倒地，那一刻，来不及去想要是他躲过了毒针，毒针继续向前会否击中茹素这个问题，宋八两现在想到了，他想着这个问题，有点惭愧，但他安慰自己，感觉危险的一刹那，太突然了，那需要最直接最迅速的反应。

　　这不能怪我，那是我的本能，但无论如何我开始的用心是好的。

　　宋八两喘息着，他又感谢茹素的细心，行动前一天，茹素还特地关照，为了行动便捷，队员都必须穿一条裤子。细节决定成败，现在宋八两直感到庆幸，要是两层裤子，今天就算是交代了，无论如何他都没法在瞬间刺破两层面料。

　　“啊呀”。这时他才想起来茹素同样危险，他看向茹素那边。

　　茹素面对莫名的动静后，发现不是敌人，没有危险，当时绷紧的神经下意识的放松了，但就是这一放松，给了对方机会，茹素在神经半放松状态时，大脑电光急转之间想到此时此地出现一条狗，显然非同寻常，她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妙，但那条狗就在这一刹那向她发出了攻击。

　　那条狗的头上凭空出现了一根吹管，“唰”的一下，一支吹矢急速向茹素飞来，肉眼已经没法看清吹矢轨迹。

　　茹素来不及想什么，一张嘴，“噗”，她向着前面吐出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几乎以光的速度在空中爆裂开，它展开来，就象是汽车的安全气囊，正式的称呼是安全胶囊，它在茹素嘴里是胶囊，出来后却是张白布，象牙色的白布，极轻的白布，但这块布还没完全展开，吹矢就到了，茹素的判断很正确，吹矢正是向她的面部而来，吹矢瞬间击中了白布，吹矢的冲击力带着它贴住了茹素的脸。

　　茹素前面微蹲着身体，金属伞护住她大半个身体，只有脖子以上部位可以成为攻击目标，那狗就趁茹素一放松的当口，向她的面部吹出了吹矢，迅疾无比，吹矢的速度和轻微重量无法使金属伞的磁性产生作用，茹素完全来不及将头部躲到金属伞后面，她吹出的白布和吹矢几乎同时出现，吹矢带着白布贴到茹素脸上，茹素脸上顿时感到些许疼痛。

　　吹矢会穿透白布吗？

　　白布用碳纳米纤维制成，可以象布料一样任意折叠，重量比真的布还要轻，却比钢坚韧100倍，所以茹素很放心，吹矢绝无法穿透白布，茹素脸上的疼痛是吹矢的冲击力带来的，白布平时挤压成一个牙齿的罩子，藏在嘴里，出了嘴后靠记忆功能瞬间恢复成一张布。

　　那吹矢的力量消失后，自然落到了地上。

　　这时茹素才听到宋八两那声惊恐焦急的“当心”。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茹素不去管白布和吹矢，她立即将头和全身尽可能缩在金属伞后面，此时攻击武器在金属伞的一侧，不是最佳还击位置，茹素凭着直觉，将金属伞的伞尖对着那狗的位置，一摁金属伞里的机括，伞尖爆出一连串的射击，那狗发出一声闷哼。

　　打中了。

　　茹素听到那声闷哼，但她还是不敢伸出头，她在一根伞叶上动了一下，金属叶上出现几个并排的小孔，茹素通过几个小孔观察前面，没看到什么，她又将伞的其它几根伞叶打开小孔，继续观察，确认那狗确实消失了，她才移开金属伞。

　　茹素靠着墙壁，喘了口气，刚才真是惊险，要不是紧急之下吹出安全胶囊，她是躲不过吹矢的，那样的话，此时她或许已经无法呼吸，茹素不禁庆幸自己坚持在行动前戴上了胶囊，其他人总觉得戴胶囊有失风度，或者是没有实际用处，现在想来，那完全是侥幸心理，连宋八两都在其他人的影响下不屑为之。

　　当然，谁也没想到今晚的行动竟如此凶险！

　　茹素靠着墙壁，看向宋八两，宋八两此时也正好看着她，茹素前面听到宋八两的一声警告后，紧接着她便听到射击声，她知道身后也出现了危险，但她却很安心，宋八两无论如何不会让她腹背受敌。

　　但现在茹素扭头一看，却发现宋八两躺在了地上，茹素脑中顿时“嗡”的一声，快步走到宋八两旁边，宋八两腿上狼藉一片，腿在流血。

　　他中了毒针！

　　茹素猛然一阵心悸，怎么会这样？

　　看着宋八两倒在她面前，他背后是冯有名的身体，茹素还记得冯有名中毒针后急速发作的情形，茹素看着眼前的景象，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切，她微张着嘴巴，只觉得心里痛的厉害、酸得难受，仿佛有只手将她的心脏用力向下扯。

　　茹素一过来就从宋八两倒地的位置，知道了怎么回事，业务纯熟的茹素当然知道，扶梯或者走道上才是最好的位置，无论是训练规则还是宋八两的个人敏感度，宋八两都不应该在这个位置倒下，所以茹素脑中一转之间就明白，宋八两这么做是为了替她遮挡身后的危险。

　　茹素这一刻想要哭，看着宋八两流血的腿，她一把抓住宋八两胳膊，颤声叫道：“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茹素情感爆发了，她觉得平时心里偷偷想的那些话，快要没机会说了，她抓着宋八两，只想将所有的话一下子全倒出来，这时茹素彻底抛开了冷静和矜持，她甚至忘记了此刻还身处险境。

　　他就要离开我了，他就这么走了？

　　不，不能这样，不是这样的，茹素在心里呐喊。

　　这一刻茹素全身被绝望充满，她全然不顾危险，要死我和你一起死，茹素心里这样想，你别留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活得很苦。

　　茹素的心在抽搐，老天爷我恨你！

　　茹素眼泪止不住的流，但她涨红着脸，手上不断用着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八两说话了：“没事，很疼。”

　　茹素一愣，一时没弄清楚宋八两的意思，但又隐约觉得宋八两不会平白无故这么说，她小心问道：“是胳膊疼……还是腿疼？”

　　茹素说出口才意识到这话所代表的含义，她一下子紧张不已，看着宋八两不眨眼，她在宋八两的脸上搜索着，想要找出答案，夜视镜下很难看清真正的表情，但茹素看着宋八两脸，心脏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急速跳动着。就在这时宋八两开口了，宋八两说：“是腿，腿很疼。”

　　茹素一听到“腿很疼”三个字，便知道刚刚燃起的希望被证实了，她松了口气，顿时又被一阵异样电击了一下，这股电流抚慰了她的血管，随着吐出一口气，巨大的喜悦充满全身，一股热流在全身涌动。

　　他没事！

　　他不会离开我！

　　他会和我继续在一起工作！

　　我的心里话以后可以慢慢说给他听！

　　想着这些茹素实在是开心，她太快乐了，她想要笑，她是在笑，她笑了出来，前后短短几十秒钟的时间，茹素经历了大悲和大喜，这让她如何控制情绪？

　　茹素欢喜莫名，连泪水也在欢笑，茹素眼神热烈，她想抱住宋八两，但她还是说不出话，只是抓着宋八两的胳膊，不断捏来捏去。

　　她太激动了，她太高兴了。

　　茹素真的已经忘了危险，死有什么可怕的？这一刻就是死了也是开心的！

　　宋八两又开口说道：“现在是胳膊疼！”

　　茹素醒悟自己又对着他的胳膊发泄情绪，一阵脸红，赶紧停下手，从包里拿出绷带，往宋八两腿上一套。

　　满心欢喜的茹素连动作都轻快着，小时候自己心爱的东西丢失后，很快就被爸爸找了回来，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但又明显不同，是哪不同茹素也不知道，她只觉得此刻全身暖洋洋的，快活的得很。

　　这是特制的绷带，由于价格昂贵，只在行动时配发，绷带里有特效止血和消炎的药物，尽管宋八两的腿部失去了一大块皮肉，但绷带套上后，还是很快止住了流血。

　　宋八两见茹素安然无恙，心里也是安慰异常，看着茹素失控的情绪和满脸的泪水，尽管胳膊确实被茹素揉得很痛，他的心里却象是喝了蜜一样，能看到茹素为自己伤心，为自己喜悦，他觉得受的这个伤太值了。

　　茹素包好绷带，宋八两向她伸出手，茹素以为他是想让她拉起身，茹素伸过手去，宋八两将茹素的手放在手心，身体却没有动弹，茹素怔了怔，旋即明白宋八两的用意。她将手放在宋八两手里，也不动，两人的手贴在一起，眼神透过夜视镜两两相视。

　　就这一眼，就这一刻，他们觉得和以前再不同了。

　　过了会茹素抽出手来，宋八两说，你注意楼下，我看走道，我现在站起来。

　　要站起来很困难，因为冯有名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茹素微蹲着转过身，注意着楼下，说，你扶着我的肩膀。

　　茹素感受着宋八两的重量，慢慢立起身体，从肩膀上传来宋八两的手臂接触，和他的体温，使茹素全身都要战栗起来，她头脑中快速闪过自己被宋八两抚摸的景象。茹素满脸通红，心跳加速，浑身酥麻，她赶紧做了个深呼吸，好在宋八两站起身后，也同时呼了口气，这使茹素成功掩饰了自己，茹素很快便调整好，恢复冷静。

　　宋八两说：“我们背对背，我在前面，你在后面。”

　　两人转身走向楼梯，向楼上走去，茹素在宋八两身后倒退着一级一级台阶向上，尽管中间还隔着冯有名，但茹素还是感觉她和宋八两紧紧靠在一起，此刻的茹素只觉得身心都被充实着，浑身荡漾着说不出的温情，她几乎忘了任务是由她主导的。

　　今晚她接连躲过两次致命危险，如果算上藏獒，那就是三次，同时她还面对失去队友，和任务失败，茹素全部挺了过来，她几乎没有大的心神波动，但是当她以为宋八两中了毒针，会象冯有名一样在她面前停止呼吸，那一刻，茹素彻底失去了自我控制，她差点崩溃，她其实已经崩溃。

　　现实有时就是这么戏剧性，总是在你以为一切还好时，给你沉重一击，却又在你无限绝望时，向你促狭一笑，茹素此刻全神贯注着周围动静，心里无比感谢命运之手将宋八两还给了她，对于茹素来说，任务已经不那么重要，能让宋八两陪在她身边，比什么都好，茹素甚至有点感谢黑暗中的对手，要不是他们让宋八两受伤，她心中的那块坚冰还不知道如何打破，现在茹素完全知道了自己的感受，知道了宋八两对她竟是如此重要，她的矜持在那瞬间被全部击破，回想起来她一点都不生气，相反，她很乐意是在这种可喜情况下完成蜕变，而不是真正的绝望中。

　　宋八两背着一个人，右腿又受了伤，所以行动很缓慢，他刚走到楼梯拐角，便想到一个问题，他说：“老鹰可能是他们故意放在那里的。”

　　茹素听了一愣，宋八两又说：“他们以为我们是要向下走，所以将老鹰放在那里，吸引我们注意，然后准备在我们取老鹰的那一刻，上下夹击，那我们可就真的……”

　　宋八两没说出后面的话，但茹素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到对手的狡猾和可能出现的后果，只觉得一阵后怕。茹素没吭声，不过她这下算是从刚才美妙的情绪中出来了。

　　宋八两继续向上，每到一个楼道，就打掉监控头，五层楼的距离，却花了他们十二分钟，才来到楼顶，只有楼顶能固定降落套装。这时他们才完全看清起火的情形，那是园区门口的一个建筑，象是门卫值班室和起居室，消防队员已经到了，正在灭火，宋八两他们不知道那火是高连贯放的，不管如何，高连贯还是严守了职业规则，不干超出底线的事，因为门卫室那里人少，引发死亡的概率要低很多，带来的损失也相应小很多。

　　两人准备好降落套装，宋八两收好匕首，今天真是多亏了它，救了自己两次，特别是刚才，要是普通匕首，肯定无法在那个要命关头顺利刺破布料，那可是布料！难以受力的布料！看来好东西的价值，只有在关键时刻才会体现出来。

　　就在这时，宋八两和茹素的耳朵里传来声音：“老鹰呼叫，老鹰呼叫，渡船呼叫，渡船呼叫。”

　　两人欣喜异常，这是高连贯的声音，高连贯持续呼叫着，宋八两这时真有心让高连贯继续再叫上几分钟，他实在太喜欢听到这个声音了。

　　茹素看了宋八两一眼，宋八两点点头，茹素说：“渡船，渡船，我们在楼顶，准备降落。”

　　高连贯听到茹素的声音，高兴坏了，忙不迭的说：“娘个咚采，感谢老天，感谢上帝，欢迎回来。”

　　茹素又说：“遭遇危险，到二号撤退地点接应。”

　　“明白。”

　　但宋八两和茹素现在还是面临一个难题，如果一个人先下去，那么在上面的那个人可能会遭遇对方攻击，但要是一起下去，更是难以预料，降落绳索虽是特制，强韧度极佳，绷直时用普通的刀和斧头都无法切断，除非是用电锯，对方有电锯吗？对方会准备电锯吗？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电锯实在是个很普通的工具，每个单位都可能有。

　　两人商议后，最后决定一起下去，但要先穿上箱子，这样如果知道对方用电锯，可以赶紧利用箱子贴住墙壁。

　　定好主意，便开始行动，两人到了边缘，对视一眼，他们没说什么，但都感受到彼此的关心和鼓励，宋八两发了口令：“一、二、三，降。”

　　就在他们刚降下的同时，宋八两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是危险所在，他对茹素叫道：“小心窗户。”

　　茹素一听，没错，他们在降落途中，如果对方从窗户那吹毒针，那对他们将是十二万分的威胁，茹素赶紧回道：“你用防护伞护住左边，我负责右边。”

　　这么一来，他们降落速度便更加快起来，但每次停下时，都要看看上面的动静，所以，还是比平日训练时，多花了点时间才到地面，脚踏地面两人松了口气，收了“紧扣”脱下“箱子”，便向撤退地点进发。

　　途中宋八两提醒自己，要稳住，他对茹素说：“越是接近成功，就越是最危险的时候，我们要十二分小心。”

　　茹素点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向约定地点一步一步接近。

　　一直到了车旁，他们才终于放松下来，高连贯出了车子来迎接他们。

　　宋八两看到高连贯，看着他的身形和脚步，心中一跳，对茹素做了个手势，口里对高连贯说：“我们的名字叫什么？”

　　宋八两说完这句话，便将武器对准了高连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