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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飞蛾扑火 ...

  •   “小姐!”灵舟撞开房间的门,冲到床边。
      女孩依旧穿着长裙,乌发披散在肩头,一双眸子合拢,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留出两条阴影,她是如此安静,仿佛是因为疲倦而睡去的孩子。
      “为什么会这样……是谁,谁有这个本事伤了小姐!”灵舟发疯似的扳住了纪子夏的肩膀,“你说啊,是谁!”
      “是偷袭。”纪子夏的声音冷静的可怕,语调平稳没有波澜。
      “中毒了吗?为什么不带小姐去看医生!?”灵周说着就要把女孩抱起来,却被纪子夏拦住。
      “你做什么!”灵舟忍不住向纪子夏吼道。
      “没有用的,这针上喂的毒,是毒后王嫣然配的独门毒药——昔人。”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鹤去镂空,散去人的意志和灵魂,使□□空空如也。中此毒者,三天之内,筋脉尽断,即使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哐——”灵舟跌倒在了地上,眼睛空洞洞的,仿佛失灵的玩偶。良久,她捂着脸大声的哭了出来。悲痛的声音,直穿云霄。
      纪子夏注意到门口的人,是洛岚。
      她抓着门框的手指结发白,她没有看在地上哭泣的灵舟,没有看床上毫无生气的施雪沫,也没有看眼睛空洞的纪子夏。她房间的一个角落,死咬着嘴唇。
      “不过一个小小的比武,怎么弄成这样了呢……”洛岚在自己的嘴唇上咬出了月白色的痕迹,整个人几乎崩溃掉了。
      怎么弄成了这样?
      纪子夏心中苦涩,是因为他的缘故。
      她全身心的信任他,依靠他,用尽所有的力量去保护他,然而他却隐瞒了她。他一只手拉着她微笑着走过大街小巷,另外一只手却捧着黑暗,随时准备让她万劫不复。
      施雪沫,你知道吗?纪子夏,他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他不是好人,所以啊,你要离她远点……
      手指轻轻抚摩过她柔亮的发丝,第一次有胆量承认拒绝了很久的事实。
      ——他,那个黑暗中挣扎的灵魂,爱上了这个可以给予他阳光的女孩。

      纪子夏深深的看着女孩,然后温柔的笑了。他慢慢俯身下去,蜻蜓点水般,在她苍白的面颊上,印下一吻。
      转头面对所有诧异的目光,他笑的风淡云清。
      “我去找毒后求解药。”
      “不可以!”两个人异口同声。
      纪子夏眉头收拢,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两个人。洛岚尴尬的拧过头去,灵舟却对他的眼神晃若未闻,她径自走了过去,坐在床头,将女孩纤弱的身体抱在怀里。
      “我比沫儿大两岁,但是,从小,我就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着她。她就是我看大的,她的心事,又有哪一桩能瞒的过我……”灵舟兀自说着,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这几天的事情,我都看在了眼睛里,昨天你问过我。纪子夏这个人怎么样,现在我告诉你答案,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你们在一起,我放心。”灵舟像个大姐姐般慈祥的笑了,没有留意到纪子夏的身体重重的一震。
      “沫儿喜欢你,所以我不能让你去冒险。否则,你就不配再爱她。”灵舟忽然抬头,目光坚定。
      纪子下苦苦的笑了,眼睛向窗外看去,梦呓般的说:“不配就不配吧……我是个自私的人,只要她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灵舟跳起来,右手高高扬起,却没有落下。
      ——左右人敏锐的向床上看去,苍白如鬼的女孩幽幽转醒。
      不知何时,她已然苏醒,面色苍白,唇瓣干涸,大大的眼睛茫然的睁开。

      “沫儿——”
      “雪沫——”
      两条人影迅速的冲到了床前,纪子夏发现了自己在做什么的,于是尴尬的咳了一声。让灵舟坐在她的床前。
      女孩的脸色苍白,眼神很迷茫,她伸手摸索,灵舟赶忙抓住了她的手。女孩开心的笑了:“姐姐,你好久没有这样叫沫儿拉。”
      灵舟被施雪沫的一句话,打破了所有的故作镇定,抱着女孩哭了起来。
      “姐姐,沫儿好想师傅的……你说,我没有听她老人家的话,她会不会骂我啊。”雪沫茫然的转了转眼睛,小嘴一瞥。
      “怎么会……”灵舟呜咽着说。
      “晚上了吗?为什么这么黑……”她挣脱灵舟的手,向虚无的空气中举起了手,仿佛在摸索什么……
      纪子夏怔忪的看着,绝望像海浪一样连天涌来。
      傍晚红色的晚霞中,一只苍白无力的小手,挣扎着伸向空气中,仿佛是一个垂死挣扎的人。然而她小巧精致面容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却有一种让人痛彻心扉的迷茫。空洞无神的眼睛大大的张开,花瓣般的嘴唇没有血色,她整个人就像一个美丽布娃娃一样,那样脆弱无助,那样的空洞迷茫。让人有一种想把她拥在怀里,用整个生命去保护她的冲动。
      “天晚了,好好休息吧。”灵舟轻轻的说道。眼角恍惚钻石般的光芒。
      “可是,我不想睡啊。”女孩眉头皱了起来。
      “天色已晚了,怎么可以不睡呢,沫儿不要淘气了。”灵舟洋怒道。
      “灵舟姐姐,沫儿而也很累,也很想谁,可是沫儿头很痛啊。”
      纪子夏瞳孔收紧,那毒药,不但伤害了她的眼睛,难道已经蔓延到了脑部吗?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
      “沫儿的头好痛……”女孩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用手纠住头发,用力的敲打着。仿佛一只嗜血的小兽。
      一阵安静,所有人都呆呆的站立着,各自惆怅。空落落的空气里只有女孩用手敲打脑袋的声音。
      “够了。”纪子夏冷冷的开口,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敲打自己的脑袋。那冰冷的语气让所有人一震!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子夏?”施雪沫仿佛被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原来他在这里,他看到了一切,然后他就生气了。施雪沫怔怔的、茫然的向他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看不到,眼前是一片漆黑,唯有他紧紧扣住她手腕的微痛是真实的。可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他居然这样的愤怒?施雪沫努力的回忆着,可是刚刚一想头就剧烈的疼痛了起来,方才只是微微的疼痛,而现在却仿佛有一千一万只蚂蚁在嗜咬着她的骨头!剧烈的疼痛让她恨不地把自己的脑袋敲碎掉!然而无论她如何用力,他的手却仿佛磐石般不肯放松丝毫。
      女孩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越缩越紧,头,好痛。纪子夏眼神微微的慌乱了起来,手指只是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女孩就趁机从床上跳了起来,用力的冲着床头撞了过去——就让她死了吧,这样的痛,生不如死!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女子突然就不动了,仿佛一团棉花一样瘫软了下去,张大了眼睛仿佛枯竭了的湖水,慢慢的合拢。
      纪子夏方才封住了她通往脑部的所有的血液。
      “用力的敲打,只会加快血液的流淌,毒素渗透的会更快。”纪子夏的眼睛里恍惚有了疲倦的神色。这个号称“青锋玉龙”的少年,这个名动江湖的少年,在这一个瞬间,恍惚有了一种苍老疲惫的感觉,就像一个在尘埃中挣扎了很久的人,长期的挣扎与失败磨削了他本来的锋芒。此刻的纪子夏,就像一个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的布偶,半倒在椅子上,倾国倾城的容颜瞬间消瘦,下颌的弧线笔直仿佛刀刻。
      桌子上的烛光,暗淡了一下,又燃烧了起来,一颗蜡油悄然坠落,促不及防。

      月色凉凉,却很暗淡,品字型的窗口中,隐约摇曳着烛光。
      一张破旧却干净的木桌,有三个人环绕而做,两女一男。
      “现在,我们是否应该讨论一下下一步如何做,长期的封脑,终究是不行的。”一个女子抬头,目光里有些许凛冽,但更多的是忧伤。她目光所望的那个人,却只是看着烛影,摇曳复摇曳,暗淡复暗淡。
      另外一个女子,红衣似火。
      “从这里去红枫山庄,还有两天的路程,如果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话,可能一日半就可以到达。我们可以去红枫的分舵,在那里,我们可以得到最好的马匹。不过,对于江南夜的医术,我只有六成的把握,或者连六成都不到。”洛岚担忧的道
      江南夜,传说中江南第一神医,专攻解毒一术。但是,对于毒后引以为傲的“惜人”,谁也不敢拍着胸口说我能。
      然而,江南夜已经是现世的第一大神医了,除了那个隐居大漠的医生“昧”。她十年只救一人——一个心脉已停跳动两天的人。然而,纵然她有起死回生之能,十年来江湖上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找到她。
      “天下毒术,以谁为最高?”纪子夏突然开口。
      “毒术?”洛岚诧异道,“要论毒术,自然是毒后最高。”
      “不,还有我的师傅,轩辕三宫主之一的——风前月。”灵舟突然开口,仿佛想起了什么关键,却什么都抓不住。
      “不错,毒后与风前辈曾经有过较量。“纪子夏瞳孔幽然转浓。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二十五年前,毒后曾与风前辈比试下毒,只不过此次比试极为隐秘,很少有人知道。然而,即使是那些知道的人,也仅仅知道她们约定比试,却没有人知道时间,地点,胜负。只是从那以后,毒后面容全毁,隐居苍耳,而风前辈回到雪峰山,再也没有出现在世间。”纪子夏将前尘揭开。
      “但是,我师傅活着,并且没有毁容。”灵舟微笑。灵舟到现在不过双十年华,她并不知道那场早在她出生之前已经结束的比试——但是,她知道,师傅清秀的面容,却是几十年如初,连苍老的痕迹都没有。
      “也就是说,风前月风前辈,胜了。”纪子夏微笑的总结道。
      “你的意思是,最好的毒术,亦是最好的医术?”洛岚屏住呼吸,眼眸深深。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纪子夏微笑。
      “但是,雪峰山远在南方,而我们在北方,即使日夜兼程,也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的时间,太长。”洛岚叹息道。
      纪子夏眼神一暗,霍的起身,走到窗口,将窗户完全打开。
      凛冽的风灌了近来,扫进来无数紧色的落叶,一层层,一层层的飘落,仿佛一个个金色的梦想,金色的年华。
      良久,他回眸,眼睛里闪动着决绝的光芒:“也许,以人为骑,会快一些。”
      所有人具是一惊。
      以人为骑。

      “不行,师兄,这么远的路程,即使是驽马也不可能一口气跑下来,更何况是你。”
      “可以的,怎么不可以。当初追杀江湖第一神偷的时候,不也是一日穿越了大漠的吗?大漠尚且一日穿过,此去雪峰山,最多不过是两天两夜的路程。”纪子夏唇边的笑容恍惚是透明翅膀,风一吹,就几乎要碎掉。
      洛岚咬唇:“但是,那一次,你却病倒了,一连病了一个月!而那个神偷就活活累死在沙漠里了!”
      “这次不会了。”纪子夏低头,哑声道。空有救她的方法,却救不了她。与其后半生背负着这种痛苦,还不如累死途中。
      “也许不必。”当洛岚正要发怒的时候,灵舟忽然开口。
      两个人一齐看向灵舟,那熊熊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燃烧起来。
      “如果小姐的神志足够清醒,能够聚集起灵力的话,就这里召唤凤凰坐骑——就是传说中的流星归来。”

      天渐渐明亮起来,客栈小小的木头屋子里,三个人严阵以待,一个人昏迷。
      纪子夏掌中聚集起暗光,却迟迟不肯下手。
      暗光一滞,泯灭了。
      “如果我给她揭开封印,对脑子有很大的冲击。如果把握不好,稍有偏差,就很有可能会失忆,或者疯掉。”纪子夏犹豫道。
      “但是你没有选择。”灵舟镇定的说。她是他们中间最大的,或许,她应该像个姐姐一样做一棵树,在所有人倒下的时候,在所有人慌乱的时候,她要站着,给他们安全的感觉。
      纪子夏凝眸,看了看这个女子,她的坚强就像是大树一样。难道轩辕门的女子,都是这样的,这样的不同寻常吗?
      纪子夏没有空多想,出手如点,揭开了女孩的穴道。
      掌下的娇躯剧震,面色忽然由白转红。
      纪子夏忙运气,环绕在她周身,却猛然感受到她躯体里强大的排斥力,仿佛蛟龙一样咆哮着。这样下去,只能让两个人一同油尽灯枯!
      纪子夏如坠冰窟,而额头上却汗如雨下!他考虑到了一千一万,惟独忘记了,她不是一个柔弱女子,她是另天下谈而变色的女子!一个以花为暗器独步天下,与自己不相伯仲的女子!而为她揭开封印的反噬力,也将是巨大的。
      忽然,那龙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渐渐的安静下来了。难道是她醒了吗?纪子夏睁开眼睛,全看到灵舟在坐在对面,面如金纸。原来是她,用同门相似的灵力压制住了。然而她主修的是毒术,灵力要比施雪沫逊色很多,此时压制,更始勉强。
      形势没有转好,却是更加糟糕了。
      时间一分分推移,那条被灵舟勉强压制的狂龙,在一分分苏醒。可是施雪沫,你为什么还不醒来?
      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那条奔腾的狂龙忽然消失,气息平和汪洋。纪子夏和灵舟都没有反映过来,被带了一个踉跄。
      女孩幽幽张开眼睛,茫然空洞的看了看四周,猛的尖叫一声“鬼啊!”
      所有人都震惊!她,疯了吗?!
      女孩手脚并用爬到了墙角,蜷缩成了一团。
      “不要过来,我求求你不要过来。”
      灵舟止步。
      然而女孩却依旧在墙角里瑟缩“我求求你不要过来……不要,不要。”说着爬在那里开始呕吐,狠狠的吐,仿佛要把胆给吐出来,一边还模糊的喊“不要过来……”
      灵舟的眼睛忽然红了,这一幕何其的熟悉!她十岁的那一年,第一次杀人后的一个月,施雪沫每天都做同样的噩梦,梦见那个被她杀死的人来找她。梦醒了就爬在床边上开始呕吐,不停的吐,仿佛要把整个心吐出来。
      灵舟本能想要扑过去,把她从噩梦里摇醒,却有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要去,那不是噩梦,是惜人诱发的她内心最恐惧的幻影。”
      “那你说该怎么办!”灵舟疯狂的扼住了他的衣襟,仿佛黄河绝堤爆发出来的愤怒与伤痛,使她失去了理智,“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惜人会引发幻影,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安的什么心啊?!为什么,为什么中毒的人不是你——”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灵舟的脸上,洛岚悲伤的面孔在灵舟眼里放大。
      这一记巴掌,让灵舟清醒,也让她变的脆弱了起来。她后退,看着施雪沫撕心裂胆的呕吐,流泪后退,不防的后背撞在了墙壁上,然后她就顺着墙壁滑落了下去。她做在冰凉的地板上,眼神空洞的看着角落里呕吐的女孩,泪水仿佛六月的雨水般淋淋漓漓的落下,口里一遍遍,喃喃的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
      “我何尝不希望那个人是我……”纪子夏低头苦笑,看着腰间宝石蓝色的腰带,腰带平静的垂在衣摆上,如同一泊宝石蓝色的湖水。物是死的,永远不明白主人的伤心。
      良久,他抬起头来,看了看灵舟,看了看施雪沫,最终朝着施雪沫的方向走过去。
      女孩感觉到有人的靠近,抖的更加厉害了。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过来。”
      纪子夏心脏猛的收缩,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啊,像她这样一个千金小姐,竟然会有这样可怕地另人心惊胆战的过往。但是纪子夏只是一顿,又继续像前走了过去,仿佛要逼她跳下悬崖。
      女孩颤抖了一下,恐惧的看着他,然后女孩像一只噬血的野兽一样跳了起来,眼睛里有不顾一切的疯狂,她张开手掌向纪子夏天灵盖拍落,一边尖叫着:“我警告过你不要……”
      ——声音戛然而止,纪子夏再一次封印住了女孩的血脉。女孩瘫软的倒下,他赶忙将她抱住。

      他抱着这个精灵般脆弱的女孩,背光站立着。洛岚恍惚觉得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了,莫名的恐惧让她紧张。
      纪子夏低头,苦笑。落寞的身影镶嵌在朝阳当中,仿佛是一个疲惫了的神。那种莫名的恐惧感越来越浓烈了,洛岚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我没有办法啊……”仿佛是自言自语的叹息,说着,那抹白色已经云彩掠出了窗户,般飘然逝去,那条宝石蓝色的腰带的空中铺展成飞饿扑火的义无返顾。
      “我没有办法啊……”他的叹息在空气中回荡,几乎震碎了她的耳膜。
      洛岚疯了一样冲过去,伸手在虚空中一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只有风吹过手指——冰冷、干涩、绝望。
      洛岚收绝望地回手,手指痉挛般紧紧的扣住窗户,指甲深深嵌入了木头,然后“啪”地折断。
      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双手,血流如柱。
      而她,只是望着他消失的地方,泪流满面。
      师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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