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司]一世无忧》kriek

2、第二章

　　这花大批大批的开着，肆虐而美好。

　　那种妖异的色彩…好像已经紧紧的黏在瞳孔上，如果想要摆脱它，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司马超群远远的就看见了那座桥，桥前立起的石碑上清楚的刻着两个字……

　　奈何。

　　到了这般地步，确实也只能徒叹奈何。

　　桥旁还有个不起眼的小亭子，里头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皮肤很白，但决不是霜雪那种逼人的冷白，彷佛沾染着细润的水珠，像是由清明细雨洗出来的梨花，她慢慢的站了起来，身上穿的居然是像新嫁娘那样的大红色衣裳。

　　她走出亭外时手上已拿着一个茶壶，很秀气、很小的一个茶壶，这样美丽的女人本就不适合拿太重的东西。

　　茶壶并不算太大，亡魂却很多，莲步轻移间，女人却已将一个又一个的瓷碗斟满，递给一个又一个的亡魂，那个茶壶好似一口永不枯竭的井。

　　空气灼热的彷佛要燃烧起来，经历这漫漫黄泉路的亡魂多已疲惫非常，如今既有纤纤玉指亲奉送茶，又有花香袭人，在这般情境中，实在很难拒绝不喝。

　　司马超群的指节泛白，几乎要将手里的瓷碗捏碎。

　　他已经隐约的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身分。

　　——孟婆。

　　微凉的瓷碗贴在司马超群的唇上，宛如料峭的春寒，让他的身体起了一阵细微的颤栗。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那种黯淡的金色……确实是与杜康酒相似，而且效果恐怕更加地好。

　　——多少红尘事，尽入黄泉路。

　　——多少世间忧，尽付孟婆汤。

　　一饮解百忧，何乐而不为？

　　司马超群这么告诉着自己，眼一闭、手一抬，就要咽下这浑浊的汤液，了断前世。　　　　

　　可是他的唇还是像固执的蚌壳那样紧紧的闭着，溢出的汤液滑过嘴角，在脖颈处留下一道蜿蜒而扭曲的水痕，司马超群终究是垂下了手，无言以对。

　　「超群…怎么了？」吴婉发现了他的异样，忍不住出声询问。

　　司马超群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亡魂们忽然骚动了起来，司马超群的脸色也改变了，他猛然揪住身后的一名亡魂，厉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被司马超群揪住的这名亡魂，显然不知所以，颤声道：「什…什么……」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司马超群闭上双眼，彷佛在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略为停顿后，才再次开口道：「请你…再说一遍…」

　　「我刚才说…有个新死的…一身紫……招摇的很…」

　　「失礼了，多谢。」司马超群松开手，歉然的向前一揖。

　　司马超群的脸色已经平静下来，就像镜面一样的光滑，可是实际上，他已经不能好好的控制自己。

　　紫色……能穿紫色衣服的并不是只有那个人，他甚至不知道那个所谓“新死的”是男是女，况且…纵然情况再怎么险恶，那个人也总有办法的，这一次必将死在红花集的人，是朱猛和高渐飞，就算大镖局不幸惨败，以那个人的能力，他也一定能安然脱走，全身而退。

　　意外呢？会不会有意外？

　　那更是绝无可能的事，以卓东来的谨慎智谋和武功，绝不会有意外发生的，正如同他绝不会给敌人丝毫的机会。

　　司马超群愈是找出些理由来说服自己，他的心情就愈烦躁。

　　「超群…」吴婉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因为吴婉的呼唤，司马超群才回过神来，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原本想告诉吴婉，他去看一看之后很快就会回来的，要吴婉等他一会。

　　可是…他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呢？事到如今…他怎么能够要吴婉等他？

　　他怎么能够……告诉他的妻子，他可以和她一起死，却不能和她一起走。

　　吴婉怎么会不知道司马超群在想些什么，他们结合已经有十一年，她看司马超群，或许比司马超群看他自己还清楚。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都没有开口，也没有动。

　　吴婉的脸像是被屈辱与痛苦给冻结住了，宛如一尊愤怒的石雕，在一阵激烈的质问当中，觉悟的那一刻——

　　她的眼泪已经流下。

　　轮回六趣，如旋火轮。

　　吴婉忽然将手中的孟婆汤一口饮尽，接着转身一跃，投入那一片如漩涡般，潋艳的华彩之中。

　　我不记得你，不必再受这苦，你却还记得我，便叫你知道……

　　总是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