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吉祥》落尘壹壹

33、【33】鹿神之子

　　我在房间里焦急万分的等了许久，虽然眼前的光亮和轮廓越来越清晰，可还是感觉跟蒙了层雾气似的看不真切。
　　我好几次都想冲出去，却被门口把守的侍卫呵斥退回房间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我对当前的局势多少有些懵比，虽然感觉乌恩珠和昆仑王关系匪浅甚至有很深的感情纠葛，却又摸不准他俩的感情深入到了哪一步，乌恩珠是否能在昆仑王面前说上话替我们求情放我们一马？
　　虽然这种自救的想法比较自私，可眼下我也没别的人能指望得上了，甚至由衷的希望努尔哈赤不要为了我硬闯王宫结果反倒被擒或者甚至比死更惨。
　　如果我能就这么死在昆仑神宫，断了努尔哈赤对我的念想，让我不再成为他的拖累，似乎也不错。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差点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慌忙下床朝门口冲去，只听得那胆大包天只身闯入王宫的人干净利索得三两下就放倒了门口的两名守卫，然后将呆愣在原地的我一把搂进还沾着风雪的冰冷的怀里。
　　“虎子哥！”闻到熟悉的麝香味儿，我激动得流出泪来，努尔哈赤抬手抹了抹我的眼泪忍着怒气说：
　　“回头再找你算账！先跟我走！”
　　他抓着我来到走廊，却被一群蜂拥而至的侍卫挡住了去路。对方一边咒骂一边杀将过来，努尔哈赤将我紧紧护在身后与之拼命，霎时间刀枪铿然戟戈铮鏦，剑拔弩张敌众我寡战局混乱对我方相当不利。
　　正当努尔哈赤疲于对付敌人的时候，疏于防范的我突然被两人架着胳膊作为筹码裹挟起了他。
　　努尔哈赤见状立马束手就擒，我二人就这么被押送到了昆仑王的寝殿。
　　我尚来不及懊恼自己的无能，便听到乌恩珠惊呼了一声，然后用虚弱的声音和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就听到昆仑王一声令下，押解我们的侍卫便松开了我们的束缚。
　　我动了动生疼的肩膀，努尔哈赤将我护在身后，昆仑王几乎在同时移动到我们面前，用刀抵着努尔哈赤的脖子激动而愤怒的说了半天的话，努尔哈赤也用对方的语言回了几句，然后两人便当场搏斗了起来。
　　这两人都是统领一方的王者块头也差不多打起架来几乎势均力敌，不过还是身经百战的摔跤能手努尔哈赤略胜一筹，最终他骑在昆仑王身上将他死死压倒在地，用匕首指着他的喉咙恶狠狠道：
　　“是你当年抛弃了他！今日怎么又舍不得了？！萨满！！是跟我走还是留下来！你说句话！！”
　　努尔哈赤虽然是在征求乌恩珠的意见，可我听着倒像是不容反驳的命令。乌恩珠毫不犹疑的说：
　　“我留下！！他答应放你们走！杀了他，你们逃不出王宫！”
　　乌恩珠跌跌撞撞的来到我们面前，我伸手去摸他，却发现他是跪着的。他扶着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他身上缠满绷带，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
　　“你确定？！你就不怕被他折磨死？！”努尔哈赤似乎比之前更生气了，乌恩珠抓着我的胳膊摇了摇头喘着粗气说：
　　“我命该如此。你曾救我三条命，今日就算还清了。我若不留下，你们是离不开昆仑山的。”
　　我一听这话激动道：“阿珠！跟我们走吧！你留在这里就是个任人宰割的奴隶！你好不容易逃离这地狱般的牢笼！难道你要让自己重新失去自由吗？！”
　　我自然舍不得他留下，姑且不说那凶残的昆仑王是否真喜欢他，就算真喜欢，他也会把他像奴隶一样囚禁在自己身边防止他再次逃跑。如此变态的占有欲不要也罢，还不如跟我们一起走自由自在。
　　乌恩珠有些感动的拍了拍我的胳膊，轻声对我说：
　　“你的眼睛，还需昆仑王最后一味药引，才能完全恢复光明。用我的自由换你们的命，值。当初是我欠他的，如今也该我还他了。可汗放心，我以自己的性命威胁他，他若不放了你们，我就会自杀。”
　　乌恩珠又朝努尔哈赤点了点头，看来他早就做好了安排，打算用自己换我们两人平安离开。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个“他”是昆仑王还是努尔哈赤，不过听话音多半该是昆仑王。或许当年乌恩珠逃离昆仑王的时候二人之间有什么误会才产生了矛盾以至于让乌恩珠对他有了抗拒心理，如今误会解除了，他二人便能坦诚面对彼此了？
　　如今大批的王宫侍卫与士兵就堵在门口，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窗外又是万丈悬崖，我们是插翅难飞。就算努尔哈赤能一刀结果了昆仑王，可就跟乌恩珠说的一样，我们杀了人家的王，怎么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再三权衡之下，我们只能妥协让步放了昆仑王留下乌恩珠。
　　努尔哈赤虽然恼火却也没再反驳，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此局势之下还能全身而退，又何必自讨苦吃呢？他收起匕首放了昆仑王，昆仑王将乌恩珠重新抱回床上，命侍卫将我和
　　努尔哈赤被分别关在两间屋子里，然后遣人给我送来药引服下。
　　清晨天渐明的时候，我终于彻底恢复视力，看到乌恩珠正站在我床前，身上缠着绷带脸上带着层厚厚的黑色面纱，他身边就是那魁梧伟岸的昆仑王。
　　那昆仑王看面相比声音听上去的年轻得多，不光身型像努尔哈赤，就连长相都有七分相似，却比虎子哥年轻了好几岁，搞得我还吓了一跳，以为他又是从哪个平行世界穿来的甄子寅。
　　“阿珠，他就是昆仑王？他怎么这么像努尔哈赤啊？”
　　乌恩珠扭头看了眼昆仑王对我说：
　　“我十几年没见过他了，哪里知道他会长成这样？也觉得很是意外。”
　　我纳闷的点了点头，昆仑王搂了搂乌恩珠的肩膀，然后对他耳语一番，转身就走了，单独留下我和乌恩珠。
　　我拉他坐到我床边，打量着他身上的伤说：
　　“你身上的伤是他干的？”
　　他沉吟片刻回道：“不，是狱卒。你放心，他从未打过我，以后也不会。他已经答应我即刻放你们走，不会为难你们的。你的眼睛现在能看清了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他抬起胳膊想要摸我的眼睛，我一把抓住他纤细的手腕严肃的盯着他说：
　　“所以你才会把铃铛给我让昆仑王误以为我就是你？因为他如此在乎你，一定会用圣花救你，绝对不会舍得去救一个外人。”
　　他点了点头：“……我和他以前有太多误会，现在没有了。”
　　我算是彻底懂了，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管打一个愿挨。感情的事谁说得明白呢？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和努尔哈赤不也一样。
　　“所以你真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了？”我不死心的向他确认，他叹了口气说：
　　“他需要我。当年是我选择逃跑丢下了他，以后不会了。我要辅佐他，让他成为最伟大的昆仑王。”
　　他的语气坚定，看来是下定决心谁也劝不动了。既然这是他选择的路，我肯定不会再阻止。
　　“好吧，竟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支持你。不过你之前答应过我的，是不是该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我还记得他约定好一定会让我看看他的脸，虽然那狰狞的面具没有了，可脸上厚厚的面纱还是看不清他的长相。
　　他闻言愣了愣，然后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抬手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稚嫩的少年面孔来，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我去！”我忍不住惊呼出声，这张脸太像我十四五岁时候的样子了！简直跟我照镜子似的！只是他的五官比我更加精致完美，一双浅琥珀色的水汪汪大眼睛跟琉璃珠子似的晶莹剔透，皮肤比我更白嘴唇也比我更红，因为太白了脸颊上还有些浅褐色的雀斑，就像是个混血的芭比娃娃似的，俊极美极比小姑娘还要水灵。如果按照十分制自恋的我给自己外貌打七分，他就是十二分的那种。
　　更让我震惊的是我发现他的耳朵竟然是带尖儿的，跟电影里演的精灵似的，而且他头顶还长着一对被割断过的兽角。
　　我吓得往后一缩惊叫道：“你！你不是人？！”
　　我指着他声音都有些打颤，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乌恩珠见我惊恐的样子莞尔一笑，突然向前探着身子盯着我说：
　　“我曾说过，我是被鹿神救的，鹿神便是我的生父……所有人都害怕我是妖怪，只有昆仑王愿意接近我，是他让我有了存在的意义和活下去的希望……后来百姓说他是被妖怪蛊惑的昏君，他的子民开始造反，有人要将他赶下王位。我害怕了，退缩了，为了保住他的王位，我只有选择离开他……他找了我很多年，一直都在找，可我不知道。他说要向子民宣告我鹿神之子的身份，我会成为国师，永远留在他身边。”
　　他的目光充满对昆仑王的眷恋之情，我不禁感叹原来如此，他们竟然有这么一段复杂的因缘际会，还真是命中注定啊。
　　我突然就释然了，即便他是个非人类，也是个救人的神仙绝对不会是害人的妖怪。
　　反正穿越这种事都在我身上发生了，他妹妹还是水鬼发妖呢，他是鹿神之子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能看出来，昆仑王很在乎你。我相信他会对你好的。”不然也不会紧张得用圣花救以为是他的我，不然也不会强吻我……我尴尬的吞了吞喉咙，这个秘密怕是要带进坟墓了，不然面前的小鹿神和某个大醋缸会闹翻天的。
　　“谢谢……”
　　“不过昆仑王长得像努尔哈赤也就算了!怎么你跟我长得也这么像？你之前见到我的时候都不觉得奇怪吗？”我一万个不理解，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世另我！震撼程度绝对比他是鹿神之子大！
　　他露出一个我看着都动心的笑容说：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啊，十几年都戴着摘不下来的面具，怎么能照镜子呢。”
　　他调侃的语气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对啊，他那个特制的面具是摘不下来的，我忍不住好奇：
　　“你这面具到底是谁给你戴的？不会是昆仑王那个小气鬼吧？他怕别人也贪图你的美貌所以才把你的脸挡起来不让别人看的？这变态的占有欲！”
　　我开始添油加醋的吐槽起昆仑王，乌恩珠抿了抿嘴沉思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老说我是个丑八怪，还特意给我带了个面具让我不要吓到别人。你说的对，他心眼确实小，而且还很坏。”
　　他说罢又径自笑了起来，简直跟误落人间的精灵天使一样，看得我差点流口水，现在都这么可爱，小时候肯定更是个可爱诱人的小宝贝吧，也难怪昆仑王会如此痴迷于他了。
　　我心中不由感慨万千，冥冥之中，老天爷似乎早就将我们四人联系在了一起，否则怎么就这么巧又出现了另外一对贾宇辰和甄子寅？又怎么会牵扯出这么多的爱恨纠葛出来呢？也不知我与努尔哈赤的前路如何，我即便眼睛治好了，溃烂的内脏又如何修复呢？
　　或许我表情不怎么好，或许小鹿神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捧起我的手用那双淡得几近透明的琥珀色瞳孔望着我说：
　　“你的事我已经告诉王了，他同意我继续为你研制解药，而且愿意献出昆仑神丹为你续命。他会让我们这最好的巫医跟着你回去给你治病。有他在，你不会死的。”
　　乌恩珠说昆仑山中有很多奇花异草可以治病，甚至有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之效。他留在这里可以继续帮我研制续命神药，而那位年长的巫医更是昆仑王送给努尔哈赤作为感谢他收留乌恩珠这么多年的礼物。
　　乌恩珠拿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有几颗像是麦丽素一样的黑色药丸。他说这便是昆仑神丹还魂草，让我每隔七天便吃上一粒，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老巫医会为我进行巫术续命。若我能平安度过三个月内脏不腐，而他又研制出了神药，便下山去找我。
　　我二人依依不舍的话别之后，昆仑王亲自送我和努尔哈赤来到宫殿门前，那满和英都早已带着军队在王宫前严阵以待。双方要真鱼死网破打斗起来，我们虽然人少武器却更先进，再加上之前努尔哈赤打赢过昆仑王士气大增，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万幸乌恩珠出面搞定了难缠的昆仑王，所谓不打不相识，昆仑王和努尔哈赤也算英雄相惜，两位最强王者算是各取所需竟然达成了战略合作伙伴。
　　虽然具体细节努尔哈赤并没有告诉我，不过能看出来他们已经拜了把子，和之前针锋相对的样子有了明显区别。
　　这也算缘分，毕竟他二人长得实在太像，说是亲兄弟都不为过。
　　这一趟昆仑之行算是成功结束，当我们下山踏上返程的时候，我躲在马车里抱着努尔哈赤没出息的嚎啕大哭起来。
　　“呜哇！！我终于又能看到你了虎子哥！你知不知道我被抓起来的时候有多担心你？我希望你不要来救我，我怕你有危险，可我又怕再也见不到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为我冲动行事铤而走险了好吗？！”
　　我以为他又会像以前那样安慰我，没想到他狠狠捏住我的腮帮子怒气冲冲的对我说：
　　“你还好意思说？！到底是谁冲动行事铤而走险的？！萨满不顾死活，连你也不知轻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