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末回

73、【死】20

　　一队人马在山下四处打听黑龙寨的消息，曹豫不可能不知道，虽然这队人一身平民的打扮，可能够骑马的却不是一般人，加上之前就知道数百里地外代国的军队正在围城，曹豫猜测这些人极可能是代国的士兵。

　　而这次带领这支军队围攻南夏的统领吕承泽，还有一个身份──剿寇将军。

　　早就听说这个将军厉害的曹豫为防他将目标盯上黑龙寨，这段时日来，除放哨的人外，严禁寨中的闲杂人等下山滋事，并且趁此时机遵从父亲的建议，召令寨中的男女老少在山中开垦种粮自给自足，从抢劫为生逐渐过渡到农耕安家，不再干那等杀人造孽违背天道的行业。

　　只不过行令方才进行两三个月，种下去的粮种刚刚萌芽成果还未显现，寨中的那帮山贼就嚷著憋不住了，直说这种日子实在难熬，只想下山痛痛快快大干一票。更有一些不服曹豫的，抢了马厩里的马打伤阻拦的人，直接往山下奔去。曹豫再次向大家证明自己不是吃素的，二话不说带了一帮人去追，半山腰处追上之後为首的人让他砍去两条手臂，其余人等剁了左手如数押回。

　　寨中的人再不敢有所怨言，安安分分在寨子里种菜种粮养家禽自给自足。

　　纵然曹豫带领一寨子的人低调行事，甚至慢慢改变山贼们抢劫杀人为生的习性，可架不住有人向吕承泽告密，况且还是之前黑龙寨遗留下来的祸端。

　　还未等曹豫想出万全之策，放哨的就已发回消息说，有一支大约四五千人的军队正往他们这一边赶来。

　　对於剿匪灭寇，吕承泽讲究的是速战速决，更何况他此时还有事务在身，不能耽误太久，更不能损失一兵一卒，因此纵然此次吕承泽没有亲自带兵，可他让副将陈名翰带的五千人中，有两千精兵，一千骑兵。

　　在外征战，最缺的就是军备粮食，而强盗为恶多年，寨中积累的财富恐怕不菲，因此吕承泽剿寇的另一目的，是添补军用。代国君主也明白这个道理，因而短短的半年时间，代国境内曾经横行夏朝令人闻风丧胆的恶匪强盗已然销声匿迹，此番作为不仅给代国的第二任君主赢得不少民心，收集到一定财物外，还兼俱练兵强将的功能，为以後的征战四海，一统天下做前期的准备。

　　四五千人。一听这个数字，再想想寨中包括才会走路的幼儿不过才一千八百余人，曹豫默了。

　　纵然黑龙寨占地理优势，可对方却是专业破阵打仗的军队，况且还带著三个识路的人，曹豫不认为以他们此等兵力能坚持多久。而眼下情势紧迫，对方的人马已在五六十里地外，最多一个时辰就能赶到了，他已没有更多的时间再做安排。

　　迅速把寨中地位较重要的人聚集到一块，公布这件事情後，众人一致决定带领寨子里的人暂先撤离。

　　曹豫略一思忖後，道：“如果直接撤离，寨子里多是老弱妇孺，恐怕拖累脚程。”

　　“那就撇下他们，都这时候了，谁还管得了别人的命！”他话音一落，人群中就有一人如此嚷道，不少人附和。曹豫往父亲那处一看，便见他微微蹙起眉盯著这说话之人。

　　於是曹豫视线往厅里聚集的人一一扫去，嘈杂的人声在他目光落及之处，逐一沈寂。

　　“要撤，寨子里的人就一起撤。”曹豫还未变声，声音依然偏中性，带些还未褪尽的稚嫩，可他的目光，平静地令人不寒而栗，“这样吧，留下三百名手脚厉害的与我一道分散代国军队的注意力，给寨子里的人多一点时间撤至安全地方。”

　　“三百人？就想与五千多人的军队对抗，这种白白去送死的事谁去谁是傻子！”曹豫说话时就有人不少人目露不懑，待他话落，大厅中众人交头接耳，片刻便有一人被推出来发表意见。

　　曹豫目光一凛，正欲发作，便被一只手按住，只见曹戬站起来，对所有人一拱手，道：“诸位若不想去，犬子必不会为难，而若是想与犬子一同前去的，可以站到这边。”

　　约盏茶功夫，有一百多人站在了大堂的左侧，曹戬看了看，转身望向仍坐於椅子上的曹豫，见他点点头，方才对右边的人道：“诸位不想去迎敌，可以随寨中的人一同撤离。眼下黑龙寨大敌当前，能不能渡过险难甚至能不能再回此地不得而知。若诸位欲脱离黑龙寨外出谋生，此时正是时机。”

　　曹戬这番话说完，不少人眼睛一亮，目光全都刷刷落在曹豫身上，见他的视线自父亲身上移开後，便朝众人缓缓点头，立刻便有人离开厅堂，收拾东西准备著要走了。

　　经过一番折腾，厅里原有的四百余人只剩两百多人，曹豫在父亲的默认下，让同他去迎敌的一百余人去准备马匹和兵器，其余的人就收拾行李，由他的父亲曹戬带领寨中的所有人赶紧撤。

　　“小豫，你可以让那三百人都同你一块去，可在这种紧要关头，多一个怀有二心的人，就等於多一个拖後腿的麻烦。”

　　待堂屋只剩父子二子，曹戬走到曹豫身边，解释他方才的行为。曹豫了然一笑，“爹，你不用解释，这世上真正为我好的人，仅你一个，你说什麽做什麽，孩儿绝无二话。”

　　曹戬摇头，“这不对，爹是人，总有做错的时候，不论什麽事，你也要去思索对不对，能不能去做。”

　　“我知道了，爹。”曹豫低头握住父亲布满厚茧的手。

　　“小豫。”曹戬看著这个快要同自己一般高的孩子，“你为什麽不让爹同你一起去？”

　　“我不能让爹有任何危险。”握住曹戬的手蓦地收紧。

　　曹戬长吁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小豫，爹也不想你有任何危险。”曹豫展颜一笑，“爹，孩儿办事你还不放心？”

　　你还小这句话曹戬只放在嘴里未曾说出，毕竟这段时日这个孩子统领这麽一个大山寨的心智与手段是明摆著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个孩子的过快成长，令曹戬心疼。

　　“总之，万事小心，记得一定要来找爹。”

　　“放心吧，爹，我不会和你分开的。”

　　父子俩又说了一番话，说大概会往哪一方向撤离，曹豫又会在什麽时候赶过去追，最後不由握紧双手，深视一眼，终还是分开，各自奔往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