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末回

39、【怨憎会】18

　　中纪279年，也正是代国建国的第二年的十月初一，在康宁与姚宪平的带领下自岳州逃至温州的夏朝崇德帝刘景之子刘珂登位，继南夏国名，改年号靖天。这个被後人称为後夏的国家，西面以鄱阳湖、赣水为界，北面以江州、歙州、越州为境，与代国、梁国相领。

　　时隔三个月，占领河南大部分疆土的起义军首领马自忠称帝，定国号为齐，年号毓良。

　　至此，华夏大地四分五裂，各政权相彼此对峙各不相让，且因代国兵力强盛，齐、梁、南夏三国又不得不以一种兔死狐悲的微妙关系协议联盟，共仇敌忾一致对抗代国的不时骚扰进攻，致使代国年年发兵进攻三国，年年落败而归。

　　而这样的一种对峙，持续整整二十二年……

　　一个垂髫之龄的孩子瞅准一棵主干有一成人腰身粗的茂密大树，摸摸腰带确认不会碍事，扒拉开脚下一双由蒲草编成的屩，猴子似地三下五除二爬到大树上躲在冠中窥视下方一条小路。

　　像在泥巴中滚了个遍，这孩子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就连一张小脸都沾满黑泥，只余一双猫瞳一样的眼睛看得确切，靠在树杆上，污兮兮一只，乍一看还真以为是只猫。

　　小孩侧耳倾听，约半柱香功夫，果真听见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他赶紧自怀中掏出弹弓和早就准备好的小石子。再等片刻，一队人马逐渐出现在小道上，领头的单肩扛刀，惬意又带点趾高气扬，尾随他的人拉著一大车货物，与被锁在笼子里的一车人。除被在笼子中的人外，其他人皆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一看便知今日同样收获颇丰。

　　只见小孩上弹拉弓瞄准领头的人，可等这人由远至近，小孩拉得满满的弹弓都不曾放开。

　　终於，这人的马走到小孩的正前方，小孩分明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不可一世的脸，紧抿的小嘴忽然微微上扬。双手一移，弹弓由此人的脸转到他□□──的马。

　　对准与主人同样趾高气扬的马，右手松开，只听细微的“嗖”一声，石头准确无误打在马屁股上。

　　该马顿是嘶叫一声，一撂蹄子风也似地朝前狂奔，马背上的人险些摔下来，还未来得及坐稳，马已经疯跑而起。别说是拉马绳让马停下，後头来不及反应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看马儿绝尘而去时此人留下的狼狈不堪的背影。

　　小孩靠在树杈上捂著肚子，小脸鼓成包子，硬是忍住没笑出声。

　　待这对人马完全走过，小孩哧溜爬下树，穿上鞋子两下三下便消失在丛林深处。

　　曹戬用药水冲净伤患大腿上流脓发炎的伤口，接著取棉布吸干水，随即打开药瓶洒上药粉，包扎，并再次给这名在抢劫过程中被绝地反击，致使大腿中了一刀的伤患开了些内服的药。

　　都弄好後，已是黄昏时分，曹戬挎著药箱退出来，觉得腰酸背痛，不由得伸手到处捶捶。

　　整个黑龙寨将近三千余人，只有他一人懂得医术，真忙起来时，几天几夜没一刻清闲。

　　曹戬挎著药箱没有直接回到住处，而是走到一个小山坡上，不断地眺望。当咸蛋黄一样的夕阳只余火红的霞光点缀天际时，果真见一群山羊扑噜扑噜地走来。

　　曹戬脸上一喜，不由得迎上前去，接近之後，他才终於瞧见自己那六岁的孩子扬著赶羊鞭走在羊群後面。

　　“小豫！”曹戬喜不自胜地走过去。

　　“爹！”孩子一见著父亲，眼睛一亮，一头栽过来扑到父亲怀中，“爹，你又出来等我呐？”

　　“嗯。”曹戬笑著摸摸他的小脑袋，“走，咱们一起赶羊去圈里，然後回去吃饭。”

　　“嗯！”

　　黑龙寨不留光吃饭不干活的人，因此曹豫四岁时就被指派去放羊。起初曹戬还有些担心，可曹豫不仅每次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且从来都不曾丢羊少羊，令管农畜家禽的伍大叔满意得很，於是这件差事，小豫一干就是两年，也算是黑龙寨里小有名气的小小羊倌。

　　放了羊回圈里，由被一刀割破半边脸的伍大叔清点，知道没少羊，这个面恶心地却不错的伍大叔塞了半个白面馒头到小豫手里。

　　这种年代，白面都是稀罕物，白面馒头自然极少。寨子里虽然种著粮，可能吃到细粮的多是一些身份地位相对较高，又或是得到褒奖的人。伍大叔虽然管著著寨子里的农畜家禽，可也只是黑龙寨里身位较低的一类人，与这样的食物几乎是绝缘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得到的馒头，也许他兴高采烈地吃了半个，却又留下一半给了小豫，可见他对这个孩子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