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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姐的心 ...

  •   祝魏刚洗完澡,换了身浅蓝绿的宽松长裙后慢悠悠过来。她头发很长,左右夏天温度高,她便只让祝叶随意吹了个半干,不滴水就好。

      东方秀也就等了五六分钟。一见到祝魏,他笑着问,“我这局是先来和小姐下吗?”

      “不。”四方的小桌,祝魏自然而然坐到二人中间,将对面的位置空出留给祝叶。

      祝叶坐下,冲东方秀抬手示意,“来吧,可以开始了。”

      对局双方轮流落子。黑棋先落子,白棋后落子,落于棋盘纵横交叉点上。

      东方秀游刃有余。他心神专注,每拈起一子很快会落下。祝叶善攻势,注重速度,一想到什么路数便立刻执行。而他则不走冒险的棋,看似步步紧逼地攻击敌方,目的从来都只是确保领先。

      祝魏似乎觉得无聊,只看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悄无声息离开。屋内二人的对弈战况仍旧如火如荼,祝叶屏气凝神,一手捏着棋子,不自觉的皱紧眉头,全然不知身旁之人的离开。

      东方秀微微侧目,又很快收回视线,继续应战。

      *

      半小时后,一局终了。

      “呼,你下得不错。”祝叶伸着懒腰,一下子重重压在身后软绵绵的垫子上。他输了棋,倒是依旧笑嘻嘻的,“还能玩不?我去把魏儿叫过来。”

      东方秀转动脖颈,又按了按肩膀,淡定点头,“可以。我也想和小姐下一局。”

      亲自见识到祝叶的水平后,他也被勾出了几分好奇——在此人口中拥有神技的祝魏又会是何等水准。

      “好!”

      祝叶当真是活力非凡,他兴冲冲出去,没一会儿就又领着祝魏回来了。

      “哥输了吧。”祝魏拢好衣服坐下,似笑非笑地看向祝叶,“但比我想的倒是多坚持了会儿……”

      “你什么意思,我也是有进步的好吧!”祝叶白她一眼。

      祝魏轻轻摇头,不甚在意。她眉眼弯弯,“没什么意思。我来替你报仇啊。”语毕,她转移视线,与正坐对面的东方秀四目相对。

      “阿秀来执黑子。”祝魏道。

      东方秀并不推辞,二指从棋罐中夹起一枚黑子,抬眼看向对面之人,“那小姐,开始吧。”

      他早已跃跃欲试。对面之人究竟是赞誉过甚,还是当真技艺高超,答案很快揭晓。

      ——但不论如何,他这局都会选择输。

      *

      ……情况有点不太妙。

      东方秀聚精会神,执棋的手不自觉握紧。他思考时无意间转动眼珠,正对上对面之人平静而带着探究之意的澄澈眼眸。他一瞬乱了心神,忙收回视线,慌乱间竟落下棋子。

      祝魏垂眸看向棋盘,提走一子。

      ……一紧张难免犯错。

      东方秀沉默了。无需他假意输上一局,面对这样的对手,若不全力以赴只会输得很惨。

      恍惚间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暮色降落,夕阳西下,金黄与火红两种色彩在水蓝的画布上交汇晕染,熠熠生辉,其画面犹如精心绘制的油画般绚烂夺目。

      二人的对弈也终于落下帷幕。

      “好了结束。正巧一个小时!太精彩了!”祝叶看得累了,打着哈欠并不走心地恭维。

      “甘拜下风。”接连对战两局,东方秀活动着略有些僵硬的身体。这局尽兴,他不由笑着感叹,“小姐真是技艺非凡。”

      “溢誉之词。”祝魏微微侧头,不满地纠正。

      “真是不愿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又想起什么,于是遗憾地叹了口气,状似惋惜,“自古'文人志士,无不好弈'……阿秀棋艺超然,与人对弈时能体会到其中乐趣吗?”

      ……啊?东方秀不明所以,只能眨眨眼,“自然。”他试探道:“小姐是不满意我方才的表现?”

      祝魏轻叹一声,更正道:“是阿秀好无聊。”

      “走吧,先吃饭吧!”祝叶懒得听人打哑谜,他的手臂搭在祝魏肩膀上,摇着她的身体恳求,“好妹妹,吃完饭再生气呗!”

      祝魏拨开他的手,面色如常起身离开。

      东方秀哑口无言,只能将困惑的视线移向祝叶。然而后者摊了摊手,却也没说什么,“走吧,今晚随便垫吧垫吧。”

      *

      不到八点,东方秀再度回到卧室。

      屋里只开了台灯,还是最低档。昏黄的光只够照亮床头附近。夏有蚊虫,足够安静的环境下,室外悉悉索索的细微声音也变得明显。

      他拉上窗帘,将白日买来的小物件分别装饰好后,关上灯休息。

      东方秀睡衣口袋里,还放着自小伴身的那枚符篆的最后一角。室内陷入黑暗,此刻他虽双目紧闭,思绪却分外活跃。

      不论是方才祝魏莫名的态度,还是这段日子里夜夜不曾错过的噩梦……这些事物混乱地在脑海中徘徊。不知多久后,他逐渐入梦。

      *

      冷意让东方秀从梦中惊醒。

      房门此刻大开着,呼啸的风大量灌入。夜静更深,微凉的夜风也能让人冷得一激灵。他睁大双眼,一骨碌坐起身来。恍惚间,他竟发现门口方向似乎远远站着一个人。

      不等他费力分辨来人身份,那人率先开口了。一道毫无波澜的声音在这寂寥的黑夜中响起,“阿秀,我们出去玩吧。”

      来人是……祝魏?

      “啊?”

      现在的状况似乎是东方秀所不能理解的。他头脑晕眩、反应迟钝,好一会儿才给出一个勉强算是回复的话语,“您是……小姐?”

      低低的笑声传来,“对,是我。”

      见他神智清明,祝魏理所应当地施以命令,“现在起来吧,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出去一趟。”那道身影在暗夜中逐渐远去,直至从房间消失。

      ……东方秀拧着眉头,无言以对。

      虽心生困惑,但他还是立马起身下床,一把拎起件外套便走出屋子。

      月白风清。时至六月半,今晚的月光莹亮,足以照清地面景象。

      一出来,东方秀终于看清楚靠在墙边的祝魏。她还穿着下午的长裙,衣料轻盈,裙摆被风吹得晃动。她披散的黑发也被风吹起一些,时而从身后露出。

      明月为她渡上层冷光,那双带着朦胧笑意的双眸此刻看来分外漂亮,将东方秀心中的些许火苗彻底浇熄。

      “走吧。”祝魏收敛笑意,转身示意他跟上。

      “小姐要找什么?”一路去往杂物间,东方秀满头雾水,愣在原地看着她突如其来的举动。

      祝魏从黑乎乎的房间里取出一个布袋,以及——一柄锄头?她冲着晕乎乎的东方秀招招手,“这些你拿着!”

      东方秀默默接过东西。眼下似乎情况明了,他顿了顿,仍不死心地追问,“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呢?”

      “去耕田啊。”祝魏仰起脸,语气坚定:“我们悄悄过去,不要被哥哥发现。”她又去拿出一柄锄头后,动作极轻地关门,转而催促,“快点吧!”

      东方秀缄口无言,蹙眉注视着她的背影,实在对她的目的毫无头绪。

      耕地用的锄头本就尺寸大,又配有一根长柄,加在一起很重。他打量了眼祝魏没多高的身量,果断上前取走那柄锄头,语气尽可能温和,“小姐,我来吧。”

      祝魏眨眨眼,“多谢。”

      月光下,他们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犬吠声,一人扛着锄头,一人拎着种子,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向村庄边缘的田地。

      *

      祝魏将他引到了一片被围栏圈住的空地。

      六月初小麦收割,地里的稻杆也被绞碎清理,埋入土中。如今田地里暂时没有种上什么作物,光秃秃一片。将农具放在一旁后,二人近乎并肩坐在田埂上。

      “这些都是卖院子的那人附赠的。我只要了半亩地,毕竟说不定会对种植感兴趣。”祝魏不紧不慢地解开布袋上的结后,抬头望向东方秀,“阿秀想种些什么?”

      东方秀眉头微皱,谨慎询问:“小姐带来的种子有哪些?”

      祝魏诧异,理所应当答道:“我怎么会去看呢?自然不知道。”

      她微微眯眼,语气淡淡,“但阿秀可以许愿。”说着,她从中随意拿出一包种子,递给身旁之人,“你我都不知答案,选择相信那会是自己所希望的不就好了?”

      东方秀顺手接过种子。月光不足以让他看清楚表面文字,只能看到大片暗色。他听到面前祝魏的声音。

      “是花吗?”她一手托腮,故意问了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的选项。

      阵阵清风吹来,头顶的云层随之移动。这一瞬间,东方秀勉强看清了作物名称。他一时噎住,顿了顿,才再度开口,“是西蓝花……”

      ——比起花,西蓝花恐怕更多被当做甘蓝属的蔬菜。

      “那人买的想必都是些蔬菜。”东方秀颇为无奈,他不觉得这算是得偿所愿,便又提议:“要不明日我去买些花种,小姐想种什么花都可以。”

      “不必。”祝魏意外于巧合,笑了两声。她目光灼灼,不依不饶地再度发问:“我想要阿秀的答案,快说。”

      东方秀犹豫不决,只得看向祝魏,“我对种植没有兴趣。非说想要什么,便是让小姐顺遂心意。所以不妨明日准备好花种了再来种一趟?”

      短暂沉默。祝魏逐渐沉下脸来,目光危险地盯着他,“确定这样回答?”

      察觉氛围不对,东方秀有些错愕,“小姐?”为何突然产生如此大的转变?

      “阿秀,你不诚实。还是阿秀觉得……哼,我想要听你几句敷衍的奉承话?”她挑了挑眉,眸色森寒,“我一直好奇的便是你的目的,这两日始终认真研究着你的行为。”

      她起身上前一步,俯下身子抬臂揽住东方秀的后颈,轻声质问:“这样荒凉的地界,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呀?”

      夜风刺骨,衬得她语气森森。一时间受制于人,东方秀僵硬地保持着动作。他不明白这份怀疑的由来,真是又委屈又大为震撼。

      他言辞恳切,掷地有声,“小姐,我自然是你的助理啊?”

      他只能给出这个答案,并自认短短两日绝未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出格之举。

      祝魏目光如水,口中却继续揶揄,“可阿秀真的好奇怪。昨日的失联,以及莫名其妙的伪装自饰、魂不守舍……你的背景很干净,可这不足以让人放下戒心。”

      “更何况你是来当助理的,却不仅仅只是个助理……父亲告诉过你的呀。”她像一条银环蛇,将东方秀紧紧缚住。身怀剧毒的小蛇神色疏离,冷冷地抬眸瞧他,与他视线正对上。

      东方秀只听她继续道,“心腹……腹心之臣也。阿秀,我想先看看你的心。忠心,亦或是异心。证明你的清白,就现在。”

      她拍拍东方秀的后颈,收回手臂,动作轻盈的退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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