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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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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朴素的银色大众停在了一栋写字楼下，车门打开，先下来了一位戴着鸭舌帽的女生，她正想去开副驾驶座的门时，“咔嗒” 一声，门自己打开了，一条穿着黑西裤的长腿率先落地，紧接着钻出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他反手关上车门，对女生温柔地笑了笑，左眼角下的黑痣随之扬起，给他俊朗的面容平添数分柔美：都说了不用帮我开门的，小姗。”
“哦，好的，楚老师……”助理小姗红着脸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进去？离约定的围读开始时间还有半小时……”
“走吧。”男人双手插进大衣口袋，迈开长腿往楼里走去，“早点到总没错的。”
他推开了写字楼的玻璃门，让助理先进去后，自己才走了进去。
来到真正的拍摄场地时，楚明修已经不知道和多少人打过了招呼，助理小姗看着他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心想真不愧是顶流艺人，她现在脸都快笑僵了。
“明修！来啦！”这时，一道雄浑板劲的呼唤声响起，一个头戴红色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笑着朝他们走来，小姗认出那位就是演艺圈大名鼎鼎的陈导，陈奉行，连忙挺直了脊背，同时，她注意到楚明修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不少：“陈导，好久不见。”
两人很热情地握了手，陈奉行笑道：“现在要叫我副导啦，或者叫我大陈也行，霍队。”
楚明修脸上的笑容变为了惊喜：“您要亲自出演？我就说剧本里那个副队怎么和您名字一样呢！说起来，您不是只拍电影的吗？怎么转战电视剧，还自己演上了？”
“谁叫老马非要整啊，我是来陪他闹的。”陈奉行无奈地指了指坐在导演位置上的另一位中年男人，男人好像察觉到了视线，转过头来对他们灿烂一笑，还挥了挥手。
小姗也认得那人：他是陈导的大学同学，叫马和。两人一个专攻电影，一个专攻电视剧，都曾获得过数次星河奖的最佳导演，堪称导演界的双星。
“他说这次也不想赚钱拿奖什么的，就想满足一下高中的梦想，拍一部刑侦剧。剧本我挺喜欢的，又觉得你的气质很契合男一号，就斗胆清你来一试喽。”
“哎，和我可千万别说什么‘斗胆’！”比他高一个头的年轻人态度十分谦逊，“ 您和马导联手拍的片子，就是偶像剧、综艺，我都得抢着来啊。”
“行啦，你小子别贫了！”陈奉行笑得更开心了，满意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他想起三年前初遇这个年轻人时，虽然演技稍显青涩，但话已经说得很好听了，“快去换衣服吧，男二估计都快好了。”
“说到这个男二……痕迹专家陆川……”楚明修闻言，好看的眉毛挑起了半边，语速放缓下来，"听说马导找了个会真功夫的？”
小姗忽然有点紧张，她想起她跟了这位安分守己，谦逊有礼的顶流艺人半年了，见识过的他唯一次“要大牌”的瓜：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尝试拍偶像剧，只是为了服从公司安排。但那位女主角走的是颜值路线，演技烂得让人看不下去，楚明修拍了第二集就忍无可忍，直接赔了巨额违约金解了约，因此也是更立牢了他“不看人，只看演技”的敬业人设。
听说这个男二是个刚出道的小艺人，如果演技不行，楚老师不会又翻脸走人吧……?
“诶，给你发的那个《追凶》的电影片段，你没看吧？”陈奉行却露出了自信而神秘的微笑，“我和你说，可别瞧不起人家只当过一次小配角——老马这次可是捡到宝了，你知道那年轻人试镜通过后说了什么吗？”
楚明修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什么？"
“希望另一位主演，不要让我失望。”
＊＊＊
人群之中，楚明修一眼就认出了那位男二号，不得不说，确实很符合他对“陆川”这个角色的印象，也很符合他的审美。
那是个很好看的男人，连对颜值不感兴趣的他都不得不承认。长相是很正经、清冷的那种帅气，剑眉、翘鼻、薄唇让他显得有些严厉，但那双独特而宁静的红眸、以及右眼角下的那颗小痣又中和了那种不近人情——看着像个很乖的人，这是楚明修对他的第一印象，或许也是霍舟对陆川的。
他四周的人都在聊剧本，只有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手中的剧本。楚明修注意到一个细节：那本剧本前三分之一部分已经被翻得卷了毛边，但后面的部分还挺新。
他身边还有一个空沙发，在陈导的眼神示意下，楚明修走了过去，对低着头的年轻人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霍舟的演员，楚明修。”
年轻人抬眸看了他一眼，礼貌地站起身同他握手，他的声音则是水一样的清冷淡然，也很像他想象中的陆川：“你好，我是陆川。”
他的手有点粗糙，楚明修摸到了其上各个部位的老茧，有虎口的、掌指关节的……
“本名呢？”楚明修微挑起眉，打趣了一句，“陆警官入戏太快了吧？”
“……本名姜启，草本植物的那个姜。”他给他做了一番印象深刻的自我介绍，或许也得益于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我入戏了的话，会称呼你为‘您’的。”
“那为什么对我报陆川这个名字？”
叫姜启的年轻人神态自若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因为对演戏来说，本名没那么重要吧？”
“至理名言啊……”楚明修边感慨边暗暗在心中猜测：这孩子不会是个戏痴吧？
看他自己坐下，又要去看剧本了，楚明修连忙也坐下，继续找他搭话：“但是，戏外本名还是很重要。你经纪人有提醒过你，和其他演员交流的时候要注意什么吗？”
“他只告诉过我一件事。”姜启这下连头都不抬了，让楚明修这位走到哪儿都万众瞩目的顶流不得不有了点儿挫败感：
“什么？”
“少说话，多干事。”
金句频出啊。楚明修默默给他鼓了两下掌。然后他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围读还没正式开始，楚明修实在没忍住，问了他那个有点掉价的问题：“话说……你认识我吗？”
“江州市局刑警支队队长霍舟，二十九岁，六年从警经验，曾获个人三等功、集体二等功……”
“停停停，我是说戏外。”楚明修打断了他报菜名。
“戏外？”年轻人终于再度抬头，红眸带着点探究望了过来，“认识一点吧，我经纪人提到过你，说是演戏很厉害的，他老婆喜欢看你的电影——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吗？”
楚明修默默地捂了下心口，发现自己曾立的什么“淡泊名利”的人设原来也是假的：“倒也……没什么了……你是哪个公司的？”
“我没签约公司。”姜启的回答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我是散人演员。”
楚明修微微咋舌：“所以，你来演戏全凭热爱吗？”
年轻人朝他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所以，请别让我失望，楚前辈。”
有这么跟前辈说话的吗？楚明修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得亏自己脾气好。但凡换个人坐在哪儿，都该不高兴了吧。但不知为何，光看着年轻人专注的侧颜，他就生不起气来。
而且，他想对对方说的话，也就是这句。从这点上来看，他们可算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人员到齐后，围读终于正式开始了。楚明修读完霍舟的台词，等待陆川进场打断。虽然围读并不需要什么节目效果，但也是很考验演员台词功底的场合。他有些期待姜启会怎么接那一句“您好，霍支队长”。毕竟他想象中的陆川虽然声线清冷，但语气绝非如此，按照这个场景，应该是平和、礼貌，又带有一丝警示和戏谑意味的。他注意到姜启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双冷漠的红眸里，忽然染上了一点笑意：
“您好，霍支队长。”他念台词的时候看向了自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含着浅笑的脸瞬间让冰雪消融，那神态那语气，都与自己设想中的，别无二致，“我是新来的痕检员，陆川。”
陈副导和马导在他旁边满意地议论着什么，楚明修有些恍惚，没能听清：他有多久，没体验过有人能让一个角色活在自己面前的感受了?
他不甘示弱地收敛笑意，眨眼间就切换成了霍舟那副充满敌意的凶样，回视向那人，流畅地接下了台词。
今天好像有点玩嗨了，从下午两点读到晚上九点，两个主角的对手戏还挺多，他们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过。一天过完了半本剧本，最后是被陈导马导一人一个捂嘴制止的：
“停停，上头了小伙子们。”
“再努力也不会给你们加片酬的。”
楚明修还没出戏，给姜启递了个挑衅的眼神：“认输了吗？”
那双淡漠的红眸里也蕴着掩不下的灵气：“势均力敌，霍队。”
这是剧中两位男主已经升级为损友的台词。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立春刚过，南方的气温并不见得回暖，楚明修和姜启一起出的门，看着他略显单薄的穿搭，问了一句：“要送你一程吗？”
姜启摇了摇头，戏外的他又变得冷漠起来：“我经纪人来接我。”
“他怎么不过来陪着你？”
“为什么要陪着我？”年轻人竟然很奇怪地反问道，“我又不是会走丢的小孩，老秦他自己也有事要忙。”
“诶，不是，小启你这……”楚明修忽然觉得有点头疼，不知道是不是被冷风吹的，“经纪人、助理要时刻陪着艺人，这是他们的责任啊。”
姜启闻言看了眼他身后握着车钥匙的小姗，小姗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但我确实不需要人陪。”年轻人油盐不进。
“不不，有些事情都是得经纪人出面的，有个助理，工作也会轻松不少……”前辈试图劝说，“娱乐圈的水很深，你一个人初出茅庐，会把持不牢的。”
“这话我的经纪人也说过，所以他让我‘少说话，多干事’。”姜启仍然不领情，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明修一眼，“他还说，尤其要小心您这样的大咖，和你们交流要谨言慎行。”
楚明修无奈：“我看你对我也不客气啊。”
“那是因为你好说话，一眼就看出来了吧。”对方回答的理直气壮，“放心吧，楚老师，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
“意思是你对别人不会这么冷漠吗?”
“意思是戏外我会尽力避免和其他演员交流以避免人情世故。”
“你以前是配角，但你现在是主演。”楚明修更无奈了，有点想剖开这年轻人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歪理邪说，“不和其他演员好好交流可不好。”
“所以我现在在和楚老师您交流啊。”姜启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向一辆驶来的金杯车走去，还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明天见，前辈。”
目送着车轻爬上车运去，楚明修最终苦笑出声，他转头问助理：“我看着很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吗？”
小姗有点为他打抱不平的模样：“就算楚老师好说话，那个新人也不能这么嚣张吧?太目中无人了！”
“虽然长得好帅……”楚明修没有漏下她悄声补充的那句话，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去开车，没再说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仅被一眼看透了，似乎还被拿捏住了——就像被陆川的能力吸引住的霍舟。
什么样的人，能把一个角色不止从演绎层面，连技术层面都一起还原出来？楚明修用平板播放着陈导发来的那个电影片段，回忆起那只布满老茧的手，转手播通了一个电话……
朴素老旧的金杯车内，唯有窗玻璃是崭新的。姜启的经纪人秦鸣雷笑呵呵地问着副驾驶的年轻人：“新剧组感觉怎么样？”
“不错。”年轻人翻看着膝盖上的一沓资料，没有抬头。
“见过男一号了吗？”
“嗯，演技确实好，也没有架子。”姜启把资料翻到第一面，证件照之上，赫然是楚明修的脸。
“和他搞好关系，对你的演绎生涯是有帮助的。”男人边开车边说道，“不过，从他出道到登顶的三年间，不见得他有除了陈导以外的深交。这人很会做场面工夫，不好搞。”
“看出来了。”年轻人把资料丢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润喉糖含进嘴里，“所以我逗了他一下。”
男人笑起来，等红灯时，他瞟了一眼手机上弹出来的消息，忽然笑得更大声了：“有人在查你，逗太过了吧？”
“是他太警惕了，也太自信了。”姜启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这种出身的人，想必从小到大几乎没吃过瘪，习惯了奉承，把任何事情都把握在自己可管制的范围之内……想引起他的注意很简单。”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踩下油门，年轻人的唇角也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一想到某人查到最后只能看到一份空白的履历就有点想笑。
更别提那人还是冀安市最大的财团的乐沁集团那位鲜少露面，目前在隐藏身份当大明星的楚大少爷。
楚明修看着那张发过来的空白履历表，气笑了：“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备注着“亲爱的妹妹”的电话亮了起来，楚明修按下接通，就听到对面传来没好气的一句：“你让我查的什么人啊？间谍还是国家元首？我跟你讲，他唯一的社会活动经历，就只有出演了《追凶》的那个小刑警。”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楚明修抬眼望向平板电脑上放着的那张《手部茧位示意图》，捏了捏鼻根，“你哥我被一个小年轻耍了……”
还是个手上有枪茧的，履历空白的小年轻。
“还有这种好事？需要我给他颁奖吗？”他的好妹妹毫不意外地在幸灾乐祸，“还是需要我以后去局子里或者缅北捞你？”
“目前还不需要，他对我和我的腰子应该没有兴趣。”他合上电脑，转而打开了自己的剧本，“只是出戏有点慢而已。”
“和你一样的戏痴啊？”
楚明修笑起来：“我不如他。”
电话被挂断了，他侧目望向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夜幕中月明星稀，他猜想着那个叫姜启的年轻人，在谋划完这一切后，那张淡漠的脸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
楚先生前所未有地期待起正式开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