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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进朱门,易郡主。 ...

  •   御史府东苑玉笛阁,细墁地面映着鎏金藻井穹窿顶,李隅凝眸垂首,于堂前负手而立,阁内一片寂静。

      “报——安阳郡主溺水而亡。”

      李隅侧目望去,几名暗卫抬棺入阁,棺内一名面色发青女子,珠钗上挂着几缕荇草,耳后血水淌出。

      心里一沉,李隅手中渗出一层薄汗,这女子,怎会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

      “知道了,找人埋在后山。”

      李邀于堂前端坐,手里捻着一个茶杯,蹙了蹙眉,起身走向李隅。

      “李隅,我李家留你十几载,为的就是今天,我说的你都明白吧。”李邀仰头一饮而尽,将空杯拍在一侧的案几上。

      “明白。”

      李隅的心依旧处在慌乱中,她自小就知道,李家救起她就是因为长相和郡主十分相似,有朝一日入府顶替郡主,为李家铺路。

      可没想到,竟然这样相似!李隅缓缓抬手,捧住自己的脸,回忆着方才安阳郡主的死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李隅,我一贯把你当半个胞妹看待的,以后,恐怕事事都要看你自己了。”

      闻言,李隅肃然躬身,压制心中恐惧,镇静道:“若非御史相救,恐怕李隅终古调残魂。今日一去,只愿李家通至八级,事事如意。”

      “好,我让宋石雍在御史府前等候了,有什么事情就让他来带话。还有,安阳郡主生前的贴身丫鬟是我李府之人,至于其他人,我不能有太多动作,你见机行事。”

      “是。”

      说完,李隅退出玉笛阁,走过御史府东苑月亮门,一阵寒风吹过,路面卷起新雪,她合了合衣襟,快步从侧门出府。

      一辆马车停在对侧,车前一老夫头戴蓑笠,素色长袍,见李隅出府咳嗽一声。

      李隅会意,快步上前,看见蓑笠下一双黯淡深陷的双眼,低声道:“宋叔。”

      宋石雍点点头:“车上备好了和安阳郡主此次出行一模一样的衣服,赶紧上车换上,还有,在有人的地方不要叫我宋叔,记住,你现在就是郡主。”

      “好,我知道了。”

      李隅一上车,刚刚坐稳,只听“架!”的一声长喝,马车已然上路,宽大的车厢内放着一盏玉盘,上面工工整整叠着一摞衣服。

      指腹刚触碰上去,李隅一阵错愕,这上等的绸缎就跟滑嫩的鸡蛋羹一样!再加上天寒夜冻,这绸缎上的金线缫丝格外冰凉,这手中的衣服就像是精雕细琢的玉,李隅反复打量。

      这些年在官宦大家李家,不愁吃不愁穿,如今见了这样上好的料子,竟还是忍不住称奇。

      李隅忙换上华服,将发丝弄得杂乱一些,作出落水的假象。

      李隅入府只有五六岁,印象中的宋叔是个高大健谈的男子,总爱逗年幼的李隅玩,可惜后来宋石雍进了郡主府,从未露过面。

      从那时候,李家就计划了这一偷梁换柱之举。

      李隅回想起安阳郡主灰青的脸,心中惋惜道:只愿安阳郡主来世不要生在帝王之家了,虽然享尽荣华富贵,无奈这郡主的位子实在过于耀眼,招致杀身之祸。

      没过多久,马车缓缓停下,李隅拨开马车帷帘,看见一幢富丽堂皇的深家大院,即使在隆冬十月的寒夜里,依旧看得见恢弘气派的轮廓以及映着月华的古铜朱门。

      瓦当之上的脊兽叫嚣着弯月,一畦蜿蜒的圭角延伸到天边,精巧秀美的小连檐勾着新雪,斗拱之下一展端正匾额上鎏金大字“郡主府。”

      未等李隅缓过心神,侧门连接柏树处飞快闪出几个暗卫,其中一人上前跪在马车旁,李隅神色一扫,看见这人一身黑衣,脊背面向自己。

      她知道,这是让她踩着他的背下车。

      即使在李家见过李邀还有其他权贵这样上下车,见怪不怪,但做起来实在觉得难为情。

      宋石雍看出来李隅的窘迫,咳嗽了一声道:“郡主受惊,日后定要好生休养。”

      李隅明白,这是暗示自己,她现在是安阳郡主,决不能让人看出端倪!便踩了上去。

      落地,朱门大开,两名丫鬟敛色小跑而来,搀着李隅的胳膊。

      从正门进,目光越过折柱,郡主府内景大开而来,最中央的是中堂,中堂前一条径直石板路,两侧种满了樟树,西侧一汪清泉,东头一条弯曲的小径,通向后园。

      李隅根本不知道安阳郡主的厢房在哪里,便侧身轻倒在一旁的丫鬟身上:“我受冷无力,带我回厢房。”

      丫鬟敛声静气道:“是。”

      穿过东侧的小路,分东西两阁,郡主的厢房在东上阁,里面种满了各种竹子和树木。

      不曾想郡主府这样大,李隅走过好几个弯,才看见依山傍水处一间典雅别致的屋院,走过一条木桥,终于到了。

      其中一丫鬟推开门,点燃案上的蜡烛,另一名丫鬟扶着李隅走到床边。

      刚想松一口气,屏风后面探出两个人影,一人持刀一人佩剑,皆人高马大,身材健硕,跪在李隅身边。

      “段忱失责!”持刀的男子道。

      “喻滨失责!”佩剑的男子道。

      李隅闻声望去,见二人垂首跪地眉头紧皱,心中猜测,此二人约莫是郡主暗卫,便细细打量对面男子的面容,将他们名字记了下来。

      李隅极力稳住心神,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今日事发突然,你们暂且退下。”

      段忱微微抬首,昏暗的卧房里只有烛光在摇曳,李隅对上他闪动的眸子,本能的想要闪躲,不禁抿了抿嘴唇,睫羽微微一颤。

      难不成他察觉到了?不行,不能闪躲,李隅神色一扫,眼底泛出几分愠色,迎上段忱的目光。

      段忱一怔,迅速垂下眼眸,右手抚上刀柄:“郡主好生休息。”

      说完,二人起身,退至屏风之后,躬身离去,李隅目送二人走远,等房门轻轻掩上,才长出一口气。

      案上的蜡烛烧的越来越旺,焰火一下子跳的老高,李隅侧目看向一旁的丫鬟,心中惊喜,有些雀跃道:“红鸢姐姐!”

      李隅拉起她的手,按耐不住心里的欣喜,又转头看向另外一名丫鬟:“紫檀妹妹!”

      没想,红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抽出手,有些无措地瞥向一旁名叫“紫檀”的丫鬟,怔愣片刻,才从地上哆哆嗦嗦起身,用有些躲闪的目光看了一眼李隅。

      “李隅妹妹?……我……已经好久没听到有人喊我红鸢了。”

      一边说着,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泪花,袖口露出来斑驳的伤痕,新旧不一,交织在一起,像盘亘的树根。

      李隅倒吸一口凉气。

      “李隅姐姐,唤我麝墨吧,红……红鸢姐姐她现在叫烧灯。”

      看着烧灯畏缩在一旁的样子,李隅沉默片刻,才喃喃道:“烧灯。”

      麝墨走上前,搀住烧灯,安抚她。

      看样子,烧灯和麝墨受尽了苦楚,李隅款款道:“从今日起,你们不用担惊受怕了,有我撑腰,没有人会欺负你们。”

      这偌大的郡主府,能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已是久旱逢甘霖,更不用说这是从小在李府一起长大的姐妹。李隅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让她可以这么坚定地说出这句铮铮誓言般的话,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麝墨的眼中晶莹着泪花,点了点头道:“咱们自小长大的情分自是不假,可郡主府处处都有人盯着,我和烧灯还得认你是郡主,免的出了岔子伤及李家。”

      李隅点头。

      “早点休息吧,明日宫中传见。”烧灯低声道,声音里还残存着惊慌。

      “宫中传见?”

      “慧淑王妃摆的家宴,嘉善夫人也会到场,还有郡主的妹妹琼腴……”

      听麝墨提起数人,李隅有些苦闷:“我怕应付不来……麝墨,你说的这些人,我连听都没听过。”

      烧灯叹了一口气:“说来真奇,早些年我和麝墨待在郡主身边,宫中传见的次数不过二三。”

      麝墨攥着李隅的手:“郡主落水一事传到宫中,他们召你入皇城应该就是为了此事。”

      “我怕事情会败露。”

      “安阳郡主生父乃先太子,自先太子离世后太子妃重病,宫中便鲜少传唤郡主,想来已有数年,对安阳郡主的相貌怕是早已模糊,不会起疑心的。”

      李隅点点头,想着明日入宫尽量话少些,不要生出些事端。

      麝墨和烧灯又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诉李隅,再寒暄一番,见天色已晚才离开。

      安阳郡主琼华是先太子和太子妃的独女,自先太子离世后,剡上皇心痛不已再也没立过皇储。二皇叔和慧淑王妃育有一女,为乐平郡主名琼腴。三皇叔和嘉善夫人育有一嫡子名琼泽,和正五品侍妾育有一子名琼章。

      李隅坐在梳妆台前,心中回忆烧灯麝墨所说的众人,有些踟蹰,半天才平静一些,盯着铜镜里自己的脸。

      其实最初李邀遇见李隅时,她和琼华只有七八分相似,入了李府后,三天两头就要推骨一次,每次都要三四个时辰,这张脸就像一棵生长的树,不断砍掉虬枝,剥掉树皮。

      如果说琼华是精雕细琢的美,那么李隅比她多一分生气少一分精致,从小长在刀尖下的树苗独自抽出一寸看似杂乱的枝丫。

      李隅缓缓起身,径直走向床榻,闭上了双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进朱门,易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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