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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章 ...

  •   一道极光刺穿了生命,填补进长久空白的那一段曾经。
      双目睁开,洁白的、安静的、刺鼻的环境。
      “你醒了?”清冷的声音就在耳边不远处响起。
      她渐渐转过头来,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青眉如黛,丹凤狭长。和第一次见她时一样,只除了氤氲的水气,半裸的衣裳。
      原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却原来,正是隔世。
      “饰良——”情暮轻轻地抚上她的额头。
      现在已是半夜。
      回想之前的一天,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掀起了惊天骇浪。
      她和饰良,终于到了真正对话的地步。
      告诉她自己爱她,然后吻她。
      她的反应一如前世的最初,胆怯、颤抖,继而如火。
      可是她大概比前世要更加惊骇,因为她竟然昏倒在了她的怀里。
      她的脸色红得几近滴血,呼吸急促,只是抱着头呻吟,差点儿滚到了地上。
      情暮不知道自己的吻会让她如此痛苦,不禁心如刀绞,而饰良挣扎了一会儿,便昏了过去。
      情暮于是将她送到了医院,直到这时,饰良才醒来。
      情暮轻抚上饰良的额头,不再发热,亦不再出汗,之前是打过一针后才平复下来的,但情暮却是心有余悸。
      是了,我是颜饰良。
      饰良看着情暮担忧的神色,笑了。只是这笑,有点儿深沉。她的眸光流转,妖娆柔媚。
      情暮一怔。这样的饰良很陌生,可是——这样的锦媛却太熟悉,尽管不相似的一张脸,却流露出同样的神情。
      “情暮——或是碧乔?”
      情暮双瞳一收,不敢置信。
      “怎么,不认识我了?”饰良侧卧,支起一臂,有些懒洋洋地,“你那么辛苦地找我,不就是想让我记起你来吗?”
      “锦媛——”情暮艰难地舔了舔干燥的唇,为什么,她突然就记起自己来了?
      “如果知道一个吻就可以让我记起你来,你是不是早些就会这么做了?”饰良伸指轻轻擦过自己的唇瓣。
      原来如此!
      情暮突然想起,自己记起前世的记忆,正是十八岁那年生日的梦里开始的。
      原来,每一种缘,都开启于某一个关键。
      “现在,你找到我了,你想对我说什么?”饰良从床上坐起来,拥着医院的被子,一如拥着华贵锦衾般优雅。
      情暮的脑中一片空白。
      当饰良记得那两句诗时,当饰良看到玉鸳鸯会有不寻常的反应时,她有想过终有一天会让饰良记起她来。
      但是她不知道,会这么快,枉她寻找了多年,却在真真正正面对的这一时间里,无法言语。
      情暮从床边离开,她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思绪很乱。
      拉开病房内的窗帘,外面一片漆黑。一轮圆月悬挂天空,是一种亘古的永恒。
      最后一次见锦媛,是锦媛送自己出宫。
      那时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有隔世的相见。
      那么,为什么锦媛如此镇定?为什么自己心乱如麻?
      “我以为,你会有很多话想要问我!”饰良的声音在背后悠悠地传来。
      情暮转身,面对她:
      “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没有什么大碍,要记起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并不是很轻松不是吗?”饰良眼也没有抬,慢慢捋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你完全都记得吗?”
      “怎么?”饰良这才看她。情暮站在窗户边上,几乎是在一个阴影的夹角里,“我能记得你叫碧乔,还不够吗?”
      “那么,”情暮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她站在了床前,以俯视的姿态问道,“我死后不久,你为什么会死?”
      饰良皱起眉来,她必须抬起头来看情暮,这给她一些压迫感。她看着情暮,然后笑了,很轻快的:“你以为呢?是因为你吗?碧乔,你真天真,我像是那种殉情的人吗?”
      情暮觉得心里很痛,尤其饰良的眼神,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深深地刺伤了她,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在吻过饰良之后,在锦媛苏醒过来之后,她不知道要面对的是这样的难堪。
      “可是,锦媛,你为什么会死?”
      饰良的眉头还是紧锁着:“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不管如何,我们现在都还活着,情暮,为什么你还把自己困在过去里——还是个,遥远的过去。”
      “那好!”情暮垂了垂眸,“我们中间再没有皇上,锦媛——”
      “不——”饰良伸手打断她的话,面容有些冷淡,“我不要这种劳心劳力的感情。和你一样,和皇上也一样。”
      “和我相处——很累吗?”情暮现在的每一句话的吐字,都极苦。
      “是,会让我很累,尤其是现在。你会让我记得——我抛弃过你,更甚,我对你已毫无感情,你追寻了这么多年,这样的结局——”饰良抱膝团坐,轻声问她,“你可满意?”
      “锦媛——”情暮呢喃,目光凄迷。
      “情暮,你是那么高傲的人——”饰良看着她,“不要再选择我——我,不值得!”
      “你真的,不曾爱过我?”情暮的眼神渐渐无光,她等到的,竟是真正的绝望。
      “即使爱过,也是曾经。”饰良含糊地应道,“你也不过在追寻曾经的幻影罢了。”
      “原来,只是幻影。”情暮点点头,转身,“我们曾经的恩爱,只是幻影。”
      “情暮,”饰良看着她走开,她的身形如浮空般不稳,背却如以往那般傲直。心中被撕裂得厉害,饰良把头埋在双膝中,轻轻地道,“再见,情暮!”
      “再见!”情暮却是听到了这句,也淡淡地应了声,走出了病房。
      “你根本不爱我,让我怎么说爱你?”情暮的身影消失在房门背后,饰良直直地望着那扇门,低低自嘲。

      房门外,情暮久久挪不动脚步。她的一旁,却一直站着一个人,是唐砂。
      之前送饰良来医院后,医生的诊断说是与心理有关。所以她打了电话让唐砂记着来一趟医院。她不知道唐砂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看唐砂靠着墙壁发呆的姿势,似乎来了一会儿。
      可是情暮没想到,饰良一醒即记起了所有,前世的锦媛苏醒了,活在了饰良的身体和思想里。
      情暮紧紧捂住嘴摇摇欲坠,她也不知道,吻,会成为叫醒她的唯一的那个契机。
      唐砂扭过头来怜悯地看着情暮,她周身浮动的气息已经弱至近无,像一裹极薄的膜,还想要保护情暮不至受伤。唐砂伸出左手,轻易地戳破了这层膜,抓住了情暮的手。
      是了,就是这一刻,你找到她也好,她再次抛弃了你也罢,你的绝望,正将为你开启新的生命!
      因为,有我!
      唐砂抓住情暮的手,继而搂住了她的腰。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无力,从病房内走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
      绝望如巨大的黑洞,正大口大口的吞噬着情暮的意志。
      唐砂搂着情暮,慢慢离开这个地方,背后似有一阵阴风冷冷轻袭,唐砂顿了顿脚步。
      那是——
      感觉突然又消失了。
      唐砂皱起眉头,医院原本就是不干静的地方,但是——
      罢,眼下,还是情暮更重要。
      抛开刚才心中的疑惑,唐砂和情暮走了。

      病房内。
      饰良呆呆地坐在床上。
      “唉——”一阵幽幽的声音传来。
      饰良茫然地四顾,继而警惕起来:“谁!”
      “她已经走了。”
      声音来自之前情暮站着的窗帘边。
      饰良擦了擦眼睛,有一点儿麻木了。无论是头脑里混乱的记忆,还是现在无由的声音。
      声音传来之处突然渐渐浮现了东西,这东西如镜般透明,慢慢折射出一个身影,仿佛就在饰良的跟前。
      竟然,浮现的是一张绝色的面容,一身白衣玉立,带着神秘的气息。
      “你是谁?”饰良愣愣地问,这面孔——
      “我叫夙命!”人影仍然是半透明的,但声音却更清晰了。
      “夙命?”饰良头脑中猛地如锥刺过,她又抱住了头呻吟起来。
      夙命——夙命——

      那日,她与情暮相约去游御花园,为了给情暮一个惊喜,她早早地便拿着网兜先去打算扑蝶送给情暮。可在她兴致正高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夙命——”
      她一回头,那个自进宫后曾经期盼过无数次的皇上竟然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一脸的惊喜,一脸的痴迷。
      夙命,皇上竟然说夙命,竟然将与她的相遇比成一场夙命。
      她有些慌张,简直是受宠若惊,可是当时的她不知道的是——夙命,不过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与她长相相似的女子的名字。

      “原来,你就是夙命——”饰良擦着眼泪,笑看着眼前浮动的容貌,这张脸,就是前世自己的脸。
      原来前世的自己与今生,并不相象——不像情暮。
      为什么?情暮你愿意再做前世的你,而锦媛,却不愿意?
      “你笑什么?”夙命奇怪地问。
      “我笑我是天底下最傻的笨蛋,竟然以为皇上对我一见钟情。”饰良继续在笑,可是泪却越涌越多。
      “那你又哭什么?”夙命伸出手去触碰饰良的脸,却被穿透。
      “因为我放弃了天底下最爱我的人,选择了天底下最无情的君王,”饰良边笑边哭,“说来说去,我总是最傻的那一个。”
      “那你刚才为什么拒绝她?”
      “你没听到吗?她叫我什么?她叫我锦媛!”饰良悲伤地看着夙命,“可是她却不知道,我终归是颜饰良。”
      “这有什么差别吗?”夙命刚刚一直在病房里,她还以为饰良是真无情,可是好像又不是这样。
      “她不过爱的是前世的我,不是现在的我。我不想让她总是透过我,去寻找别人的影子。”饰良低道,“与其我百般说明,不如让前世的锦媛做个了断。”
      “锦媛,那可真是你错!”夙命大叹口气,“你可知道,影子与人是不能分离的?若没有你,何来的影子;没有影子,又何来现在的你?”
      “可是她等的是我前世的爱,可我的前世——并不爱她。”饰良摇摇头。
      “你岂知不爱她?”夙命反问。
      “如果我爱她,为什么不像她一样一直拥有那段回忆?”饰良面容凄楚,不知是因为前世,或是今生,“如果我爱她,为什么不像她一样并不改变容貌?——我,不在等她啊!”
      夙命一时无言,又轻轻摇了摇头。
      病房里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饰良终于想到要问她点什么:“你——怎么在这里?你现在到底是?”
      “哦,这不过是点巫术罢了。我在那尊玉鸳鸯上贴了符,一但找到你的灵魂,我便可以穿越时空与你交谈。”
      “你找我——”饰良迷惑了,“你找我干什么?”
      夙命看着她,将自己的身形移近,然后问道:“你并没有完全记起前世的记忆吗?刚才碧乔问你为什么而死,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想起来?”
      饰良愣住,然后头又痛起来,不但头痛,胸口也痛。
      “你竟然骗了她,你根本就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却断言不是为她殉情。”
      “难道?”饰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有些慌乱了。刚才刺激情暮,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绝望。看到情暮的眼睛看着自己却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尤其是一个前世的人名,那,是怎么争也争不过的啊。
      “不,不是!”夙命摇头,伸手指着自己,“你是因为我而死的。”
      “因为你?”饰良怔然,为什么——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夙命凑近些看饰良。
      饰良退离了一些,毕竟夙命的身子是半透明的,近了反而更加怪异:“想!”
      “那么,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回去?”饰良无法理解,回哪里去?
      “其实我来找你,就是想带你回去,尽管你与前世相隔遥远,不过就是在两个时空罢了。你今年不过二十几岁,那个时空里,不过二十余天,你的身躯,还没有入土呢。”
      “还没有入土?”饰良越听越离奇。
      “那自然是一些巫术使然,”夙命耸耸肩,“你是因为我而死,我只是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
      “那又能怎么样?难道我还能活回去不成?”饰良频频摇头,无法想象。
      “正是如此。”夙命点头,然后看到饰良吃惊的样子笑了,“原本如果你完全不记得前世的事,且又过得很幸福的话,我是没有这个打算的。不过借着玉鸳鸯附术的时候,我便猜想你的执念一点儿也不输给刚才的碧乔。只不过你死前灵气极虚,比她更受损罢了。”
      “即使我现在记得了前世的事,也会过得很幸福的。”饰良闷声道。
      “可是你心中有很多疑惑不是吗?”夙命指指她心的位置,“你记起了她却又不完全记得,其实你也很想知道,前世的你,究竟是不是爱着碧乔的,不是吗?”
      饰良沉默了!
      “你要不要——赌一场?”夙命突然诡异地问道。
      “赌?”饰良惊诧地看她,“赌什么?”
      “就赌你的前世爱不爱碧乔。”
      “怎么赌?”饰良皱眉。
      “若是你相信不爱,那么你就跟我回去,重新去过你皇贵妃的生活,以你现在的位置,再过不久当上皇后也有可能。”
      “那怎么可能——”饰良自嘲道,“皇上选择我,不过是因为你罢了,皇上怎么可能会让我这个代替品坐上皇后的宝座。”
      夙命闻言深深地叹息:“我们——都欠你的——”
      饰良一阵心烦。她确实不记得她的前世为什么而死。
      饰良沉默片刻后问道:“若是爱呢?”
      “若是爱?”夙命笑了,风清云淡,“那你便赌输了。可是你再也回不来,你只能在另一个时空里永远悔恨。”
      饰良愕然。

      是爱,还是不爱?

      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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