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有索无衣

2、二

　　风云淡以人有三急为理由退出无缘阁，实际上他实在讨厌与上官若兰共处一室。此人天生的一副“我就是比你们能干”的欠扁表情，偏偏还摆出风轻云淡，孤傲若兰的姿态，令风云淡看了就想上前痛扁一顿。
　　虽然是借口，但风云淡此时确实有点想上茅厕。走着走着，竟在这偌大的庄园里迷了路。他来秋水山庄的次数并不多，只限于正厅和账房领银子处。无缘阁位于后园，长廊九曲十八弯，植被花草横斜掩映，绕得他眼花缭乱。错过叠叠假山，风云淡顺着一条小溪涧往上走，经过一间屋子前，上面提的字令他觉得好生奇怪。
　　见悟。
　　莫不是秋水山庄里供着哪尊大佛在这里参禅悟道？风云淡没多想，正准备继续寻路，忽听里面传来一声重响。
　　风云淡推开门一看，一个少年摔倒在地揉着臀部，嘴里呻吟不止：“哎哟，疼死了——”
　　“小兄弟，你没事儿吧？”
　　“废话，你摔你不疼？”少年的口气不善。
　　“我这里有很好的药膏，你要不要用一用？”风云淡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
　　少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没好气地接过小盒：“你是什么人？怎么可以随意出入秋忘川的书房？”
　　风云淡当下了然这是哪里，而后苦脸道：“我只是在找茅厕而已，岂料这里这么大，而且连个人也没有。幸好是走错书房，万一走到闺房里在下罪过可就大了。”
　　少年轻哼一声：“秋忘川不喜人打搅，后园一般没人进来。”
　　“那你又是什么人？”风云淡忍了忍，没问。这个少年直呼秋忘川的名字，兴许是亲戚或故友。他又笑吟吟道：“小兄弟，看你这么眉清目秀的，一定是好人，赶快给我指条明路吧。”不然他要羞愤而死了。
　　“出了这里往左走一直到尽头，然后右拐。”
　　“多谢小兄弟。”风云淡得话后立刻奔向目的地。
　　少年皱了皱眉：“什么小兄弟，少跟我套近乎。”
　　“……”
　　“我叫昭河。”
　　“那么多谢昭河小兄弟。”一溜烟出了书房。
　　风云淡解决完事后，又回到见悟书房。可惜名叫昭河的少年已经不在了，他还想再跟他逗两句呢。转眼瞥见地上躺着一块上好的玉佩，正是刚才昭河摔落的位置，想必是被震得从腰间掉落出来。玉佩上面印了一个“秋”字，背面还有一排小字。触手滢滑，色泽润绿，一看便知玉质极佳。这么重要的宝物丢了，当事人会很着急吧？这样想着，风云淡先收了起来，等下次见到他再归还，顺便再教育教育这孩子要保管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几天过后，寻找盗贼的工作仍是一筹莫展，因为没有确凿证据，姚水仙与苏湛皆有嫌疑。但贸然质疑，只会两边都讨不着好，而这两人又是秋水山庄都得罪不起的。于是本来想一展拳脚的风云淡，此时只得在街上闲晃。
　　“风大侠。”
　　又是那个讨人厌的声音。
　　“风大侠。”
　　没听见没听见。
　　“风大侠。”
　　对街的那家茶楼似乎生意不错，明明是茶楼却叫“醉云楼”，出来的人也都带着几分熏熏然的醉态。风云淡来了兴致，准备前去看看。
　　“风云淡。”
　　刚要抬脚，手腕被人握住，他转过头，无精打采地问：“上官大人，有事吗？”
　　“我连叫你三声你没回应，是聋子还是不想理我？”
　　“这里这么吵闹，我最近因清明上河图的事扰的睡眠又不好，听不见上官大人的声音，也是在所难免。”边说边从上官若兰手中挣扎出来，他的手指虽细，手劲却是很大。
　　上官若兰顺势松开，淡淡道：“风大侠如此忧虑要去酒楼散心。”
　　“我去茶楼听听曲儿，也要问过上官大人吗？”风云淡向来不喜与朝廷中人打交道，大多是些阴险之辈。不似江湖人士的爽快。
　　“恰好我也要去那里。”
　　“……”
　　“风大侠怎么不走了？”
　　“……忘带银子了。”
　　上官若兰笑了笑：“今天我请客。”
　　“这怎么好意思。”他才不想欠他的。
　　“风大侠若是不想欠我，日后补上便好。”上官若兰微笑。
　　风云淡立刻提高警惕，谁知道他会额外索取什么利息。
　　上官若兰比风云淡高出半个头，伸手抹了抹他的头发，像极熟稔的老友，笑道：“走吧。”
　　风云淡打掉他的手，臭脸道：“跟你不熟。”
　　而后愤愤跟上。

　　醉云楼里人来人往，上官若兰选择了较为人少的二楼，临窗而坐。低首便能看见底下人流如潮，车马如龙。
　　风云淡毫不客气地要了几个昂贵的菜，上了一壶佛手乌龙茶。开始大快朵颐。上官若兰吃的不多，每样菜色只动几下。
　　不一会儿风云淡察觉异样，难怪每个出了这茶楼的人都一副熏然欲醉的表情，原来菜里掺了酒。他喝过的酒不多，尝不出是什么种类。二楼不远处纱帐后一女子抚琴，琴音靡靡，更使人迷醉。
　　一曲终罢。风云淡头脑有些昏沉，仍是笑道：“没想到紫如姑娘的琴艺如此了得，下次可要讨教讨教了。”
　　纱帐后的女子缓缓走出来：“风大侠如此好兴致在醉云楼饮茶听曲，可是事情查得有些眉目了？”
　　一提这事儿风云淡更昏沉，大口喝下一杯茶水：“正是因为一点头绪都没有，才来消愁啊。秋大哥这两日也是一筹莫展。”
　　上官若兰又把他的茶杯填满，听着这两人讲话。
　　风云淡也没问紫如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一些大户人家的婢女在外有活计，一般都不喜被人知道。
　　“紫如姑娘，在下正有一事想有劳你。”风云淡忽然想起那天昭河丢落的玉佩，遂从怀中掏出来，“这块玉佩是秋水山庄一位叫昭河的小兄弟掉的，你要是看见他就交还给他吧，我这几日都没瞅见他人影。”
　　紫如一时愣怔，讶异惊骇地盯着玉佩半天没有反应。
　　“这玉石稀有，还请紫如姑娘保管好了。”风云淡以为她定是惊奇此种罕见的玉石，挪不开眼睛。
　　紫如接过，察觉到方才的失态，笑了笑：“我见到他一定交还于他，想必他找不到已经万分心急了。”

　　酒楼人杂，正准备离开之际，忽听到阁桌之人的谈话。
　　“看到最近的《江湖快报》没有？由清明上河图引出了大事儿啊。”一个中年男子道。
　　年轻人嗤笑道：“不就一副破画吗。”
　　“若真是一副破画，值得十二楼派人动手吗？”
　　“十二楼？苏湛也忍不住想抢来一睹为快。”年轻人眼中露出光，“快说说怎么回事儿？”
　　中年男子看他一副孤陋寡闻的样子：“江湖人都知道了，你咋还不晓得？十二楼派出杀手如花抢这副失窃的画。不过清明上河图至今下落不明，恐怕这次十二楼也犯难咯。”
　　“朝廷已经命上官右丞寻回事物，江湖上又有秋水山庄和十二楼。”年轻人笑嘻嘻地饮下茶，“看来这回有好戏看了。”
　　风云淡只觉得这群人完全是盼着好戏上演，体验不到当事人疾苦也就算了还跟着瞎起哄。等上官若兰付完帐便出了醉云楼，鄙夷道：“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苍蝇。”只想快点回秋水山庄，远离闹哄哄的市井。
　　紫如忽然问道：“十二楼又是什么？”
　　“姑娘不知道？”
　　紫如摇头：“我不曾涉及江湖，这些事从来没有听说过。”
　　“十二楼是十年前忽然崛起的杀手组织，前任楼主苏以离五年前中毒而亡。现任楼主是苏湛，底下有十二门徒活跃于江湖。买凶杀人，放火烧庄都是他们常干的伙计。”上官若兰口气中流露出不屑，却也有些无奈，“这些年朝廷因这帮人费了不少力，但仍是一人都无法抓获，亦无人见过他们的真实面目。”
　　紫如闻后更是焦急，十二楼都来抢，秋水山庒会不会面临一场恶战。她迟疑道：“这群人很厉害吗？刚才听到他们说到什么杀手如花……”
　　“如花是十二杀手之一。”看了一眼紫如疑惑的表情，上官若兰继续道，“其余还有，羽衣，缺月，彩蝶，青黛，风烟，玉燕，晚云归，杏花村，竹坞尘，君莫舞和千秋雪。这群人虽然有十二个，不过行事向来独来独往，所有劫杀之事不会有同伙参与。”杀手就是杀手，对人的信任心少得可怜，即使是同伴也一样。上官若兰不禁冷冷一笑。
　　紫如愁容道：“若秋水山庄重获清明上河图，那个如花会不会烧庄……”
　　“极有可能。”
　　风云淡忽然道：“这样一来，苏湛便不可能是盗窃清明上河图之人。那么剩下有嫌疑的就只有姚水仙了！”
　　上官若兰看他一眼，淡淡道：“风大侠，我是该高兴你终于反应过来了，还是遗憾你才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说

　　关于十二楼的介绍会在后面补充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