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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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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想象中,唐少应该是一个雷厉风行极其严肃认真的人,我认识他这几年,唐门上下没有一个不对这少爷心存敬畏。他甚至不用笑,不用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就能把自己武装成一座坚实的堡垒,多少美人趋之若鹜。他那扇心门随时都会有人想走进去,而绝不是现在这样,如同金毛寻回犬般可爱美好只为了让我回头看上一眼。
我并不值得,他对我这么好。
剩下的日子唐少几乎就是缠着我过,美其名曰他这糗样出去谈生意也有损公司形象。我不理他,由着他肆意妄为。老实说我在他的手心里,我能逃到哪去。他看出我的不安,也就没再做过类似的事,他跟我谈过一回,他说他完全不介意再在头上开个洞,他只是怕我当真如同那夜的气话那样,要我同他做那件事,我宁可选择死。
“笑堂,我只希望你好。”
实话说我很是感动,可这仅仅是感动,我并没有笨到会把它和爱情混为一谈。
在梦里时时见到欧阳,老家伙突然学会安静,只是望着我笑。我靠不近他,也无法跟他交谈,实话说我宁可他冲上来如同往常一般暴跳如雷。这场面有够诡异,于是夜不能眠,就怕闭上眼睛看见欧阳那温情脉脉的笑容,比要我命还痛苦。
十五天转瞬即逝,唐少恋恋不舍,我倒高兴得撒欢。他见我如此也忍不住要问我的心是不是当真是铁打的,“少儿啊,”我拍着他的肩调侃,“其实你要是做我弟弟我百分百欢迎,可是你真的不是我的菜。”
“我还是比较喜欢茶的说法。”
“那还不是一样!”我继续整理我的行李,他却忽然把我拽起来,“走走,约会去!”不由分说将我拖走。
月色清明,这样的夜景其实已经看过很多次。不得不说,唐少是个很懂浪漫的人,你永远猜不透他会在哪布置些什么点子,正如你不知道为什么夜空里会有烟火拼出你的名字,在直升机上俯瞰海面就会看见那些写着我爱你的船只。可最后这一天,他应该是想静静的过,我觉着两个大男人逛街是件很别扭的事,尤其当他心安理得的握着你的手。这就是唐少,想做的事不会有片刻停顿,不会在乎旁人怎么想怎么看。我欣赏他的果敢,当然夜袭这档子事不算。
不自觉就走到了一家礼品店门前,我想着以前还是林笑堂那会儿只要出差林紫陌就会一副望眼欲穿等着礼物的表情心里不禁一阵发酸。唐少见我这样,拉着我走进去,店主立刻热情的上来招呼,虽然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我不大听得懂的话,但她就那么笑着看着你,也是很舒服的一件事。挑了几样,唐少笑眯眯的问有没有他的份,我伸手给他一个爆栗,他揉着头笑得和二十三岁那时候一模一样。许是见我有些心不在焉,买完了东西,唐少边吩咐一个手下去买最好的日本清酒,边拉着我回到了酒店。
静静的回廊,落花满地。或许这样的生活更加适合我,我放松的抻了个懒腰,从身边的小桌子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唐少见我干了自己也便喝下去,再为我斟满。
“笑堂,”他喝着酒,颇有种举头望明月的架势。我抬着头跟他一起看,他笑了笑,“你说,你看见这月亮能想到什么呢?”
“烧饼,”我毫不迟疑,他哈哈大笑,喝着极品的清酒,“你怎么总是这么不解风情呢。我啊,可是每次看月亮的时候都会想到你哟。”
又来了不是,我浑身一个激灵,他这种方式我始终无法接受,我可是堂堂一警察,把我当文艺小青年对待是怎么的。
“你啊,”我揉着眉心叹气,“我就在你身边,你还想我干嘛!”
“你在吗?”他招呼手下又端上来两瓶,微笑着不去看我,“我倒觉得,我从来没有靠近过你。”
“神经,”我笑,又倒了一杯。话说这杯子实在太过精致,怎么喝都不够畅快。我皱着眉,突然听见唐少问,“你还爱他吗?”
我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唐少有些绯红的脸色,问,“谁啊?”
“景御寒啊!”他答得特别自然,没有半分醉意,“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对你也是,你还爱景御寒么?”
我忽然觉得坐如针毡,额际立时就渗出一丝汗,唐少看见我这模样不知是伤心还是惋惜的唉了一声。他说我就知道你还爱他,你看着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不过我不会放手的,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他与我碰杯,就像庆祝合作愉快般轻松,我品着酒,突然觉得心里酸酸涩涩。若今日人物换位,我同景御寒谈天,听他如何爱着沈译言,还哪来的祝福,直接用酒瓶子跟他同归于尽。
唐少倒好,一幅老神自在。他总是把所有感情都收在心里,才会让人觉得高深莫测。我总是说两个世界,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我明明感觉到你在伤心或者愤怒,可你永远是那么单一的表情,你的工作不容许你坦诚相对,可我太需要真诚,我不想有一丝隐瞒。我们的立场不同,永远无法相爱。
唐少,错过你,或许就会是我林笑堂人生最大的遗憾吧。
“哎,”唐少推推我的头,“我说,能管你要件东西么?”
我这才从漫游状态回神,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什么东西,没有!”
“很简单的一样东西,你可别乱想啊,今天气氛这么好,你要是再往那上面想,小心我吃了你!”
我脸一红,他这么说,倒显得是我心里龌蹉了。我斜着眼瞪他,“你到底想要什么呀?”唐少指指自己的衬衫,“把你第二颗扣子给我。”
我听完,几乎是要笑出来,我本以为这只有林紫陌才喜欢津津乐道的故事居然连堂堂唐家的老大也喜欢,我似笑而非的看着他,唐少以为我不愿意,立刻撅起嘴来,“一颗纽扣而已,你不是这么小气吧。”他还没等心灰意冷的低头,我已经把纽扣递过去。
时间会过去,人们都会离开,只是,在很多很多年之后,我仍旧没有忘记当时唐少脸上那灿然的笑容,那个时候我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我们在回廊里喝着酒像无话不说的老友,我们那么亲密,可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已经在说再见。
当晚一夜无梦,神采奕奕的启程回国。我拿着我的包提着我的行李是多么美好。唐少没有半分舍不得的意思,一路与我嘻嘻哈哈说些用不着的。可我知道,此次一别,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由着我跟他朝夕相对,他同我,同样是要避嫌,他尚不能无畏的来找我,我亦不可能去唐门找他。飞机很快的着陆,我本不想让他送,他执意如此,我也拿他没有办法。到了楼下,本来是要同他道别,楼道里却突然冲出一个人,抓着我,不由分说的将我拢入怀中。
来人身上熟悉的香水味让我瞬间镇定,唐少的脸色暗淡下去,他看着他,冷冷的说,“好久不见了,景先生。”
景御寒居然瘦了很多,我看着他憔悴的脸色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仍旧搂着我,完全无视了唐少的问候。“你可算回来了,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我这才想起今天手机开机之后那些铺天盖地的短信,大约都是景御寒发来,“你不用工作吗!”我尽量冷着脸,他笑,他说我每天都会来这等一阵的,公司有手下盯着,没有太大问题。
“笑堂,我多怕真的再也见不到你。”
他说着,抚摸我的脸,目光落在我的t恤上时突然变得凶狠。
这时才终于肯看向唐少,对方自是不肯相让,瞪大眼睛回望。景御寒在我耳边问,“你这几天,都是跟他在一起?!”
我受不了他这样的距离,想狠狠的甩开他,他却不让我动,搂着我的手几乎要捏进我的肉里。
“是又怎么样!”我挣扎,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眼里已经氤氲上一层朦胧的水雾。
“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如是问着,一字一伤。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夜唐少醉酒,对着我的脖子狂咬不止,伤痕到现在还未痊愈。我扭头恶狠狠的瞪着唐少,始作俑者瞧我捂着脖子一脸坏笑的别过头。这厢景御寒是彻底误会,咬牙之声愈演愈烈。“不可能,笑堂你骗我!不可能不可能。”
“是他强迫你?”
我猛的甩开他,笑容在脸上扩散开来,“怎么可能?!我不愿意,谁又能逼得了我。”
我走到一边,攀上唐少的胳膊,“我和唐少,是两情相悦的。”
唐少和景御寒皆是一愣,我并不是在报复,我不想跟景御寒再有瓜葛,我是不是爱他,已经不再重要。我要好好生活,努力将他忘记。唐少先反应过来,挥一挥手,景御寒再想上前,几名随护已经拦住他。他在我耳边道,“男朋友该送你上楼了吧。”我点点头,对着景御寒长叹,一脸的嫌恶,“姓景的,别再来找我了,我不想看见你!”
“我现在什么都有,我不需要你。”
他瞬间不知所措,叫着我的名字看我越走越远,什么都做不了。唐少拉着我一路来到家门前,体贴的没有跟进去,我想笑着道别,却打不起精神。他揉揉我的头,叮咛着我要好好休息再把门带上。景御寒没有追上来,只是一遍遍的播着我的手机。我洗着澡打电话跟老杜抱着平安,我做着我自己的事直到最后手机自动关机,世界都清净。我躺着我自己的床,盖着我自己的被,我回到了我的地盘上却欢快不起来。“景御寒,你这扫帚星!”我边骂边看电视,不知不觉竟迷糊起来。
梦里见到欧阳,我正想着是不是装没看见,他却开了口。
“你过得好吗?”
仍然是那种表情,微笑着,望着我,我终于能跑上前,近距离的回应他,“很好啊!你呢?”
“混得不错吗?”
“还好!”他这么文质彬彬倒让人有些不习惯。他深深的打量着我,拍拍我的肩,“我要走了。”
“调职么?”欧阳哈哈大笑,“应该算是。”
“临走,不放心你,特意来看看。”我越听越别扭,怎么这话说着说着倒像是诀别了。我皱着眉,欧阳看穿我的心,当胸捶了一拳,“你这臭小子,到头还是要在心里说我坏话么!”
好吧,反正在心里骂和嘴上说都是一样的,我推了他一把,“拜托!你以为我现在变得乱七八糟是因为谁!”欧阳彻底无奈,扶着额头长叹世间怎会有像我这样不知好歹的东西。
“真的要走了。”他顿了顿,一脸的笑。
我于是笑着捶他,很多时候,在从前还是林笑堂的时候,时常与老杜玩闹,都是这样的动作。
他叹了口气,伸腿来狠狠踢了我一脚,我嚎叫着倒退,接着从梦里惊醒。
大汗淋漓,我想起欧阳最后那个表情,他笑的那么安静,看着我渐渐飞远,突然摆了摆手,如同当真是在生离死别。
就好像我其实已经和他认识了很久,比好几辈子加在一起还要漫长。
一定是我昨天见了景御寒心情低落,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擦擦汗,我蒙头再睡,这次,梦里一片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