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黎佳

2、二

　　王磊之前一直怀疑自己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现在他终于确定了，自己其实是世界上最衰的男人。

　　“你好，我是今天报道的王磊……”他灰头土脸地推开虚掩的办公室的门，按照习惯响亮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哦，这位同志你来的可真准时！”不够宽敞但却足够明亮的办公室里坐着个穿警服的年轻女孩，十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洒在她身上，更衬出她的甜美可爱，可惜即使这样也无法令她的笑容看起来温暖些，“我才等了两个小时不到耶。”

　　王磊一时有些气馁，想好的各种理由也从脑海中不翼而飞。

　　那女孩没有深究他的迟到，她转着椅子，一边修指甲，一边漫不经心指了个座位给他：“喏，先把那堆文件整整，等指导员回来给你安排。”

　　“什么？”王磊愣了一下。

　　“你坐那里。我们缺内勤，先做着呗。”

　　“我是……”

　　“别啰嗦了，最后一个户籍警的名额都被我占了，现在就缺内勤。”

　　王磊拿出调任通知，上面只写调到五星派出所，确实没有写调来做什么，想说点什么，看着那女警已经转过脸去不闻不问玩起了网络游戏，也顿时无从说起。只得认命地收拾起门边那堆满了材料和灰尘的办公桌——不管将来怎么样，先给自己找张桌子坐。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用扔废纸的速度收拾已接近发黄的材料，收着收着，突然发现纸堆里夹着不少奇怪的照片，仔细看看，还有不少有关外星人的电影海报。他随手举起一张，上面正是异形系列中异形的特写照。虽然异形的长相并不算恐怖，但是毫无心理防备地突然间对着一张怪物照片，那怪物还正对着你，王磊还是觉得胃里泛酸了一把。

　　“Xenomoprph。”突然有人在身后说外语。

　　王磊回过头，就见未来的确切的说是现在的同事又转过来，也在看他手里那张特写照片，只听她用很认真的语气说：“Xenomoprph，通称异形，推测为Mala'kak人研制，智慧型生物兵器，危险度三级。消灭方法为杀死皇后。”

　　“呃？”王磊醒悟过来对方正在和自己说话，但是没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这姑娘似乎是电影狂热分子？Mala'kak是什么？

　　叮铃铃铃铃——

　　还没等他发问，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王磊很久没听过这种古老的电话铃声了，户籍警再次转过去捞起电话：“喂。”

　　电话那端有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就听见那可爱女警很不耐烦地回答：“我这边没人啦，按规定也该你去嘛。”

　　那一头又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她才说话：“来倒是来了，直接带去不行吧，我看他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王磊听出来是在说自己，被一个户籍女警说自己精神不太好，他觉得受到了比降职左迁更大的侮辱，所以这个一贯很注重形象的前刑警队精英忍不住在别人打电话的时候插话了：“不好意思，哪里不太好？”

　　“神经衰弱还敢啰嗦？”女警瞪了他一眼，扬起手边的一张纸，赫然是他的体检报告，王磊顿时觉得血涌上了脸。

　　那女警没给他发作的机会，又转过去冲着电话说，“对啊，轻度神经衰弱……唔，但是动态神经很强，尤其是视神经，而且身体素质是优秀，估计一时半会儿磨不死，咱们捡到宝啦……不好吧，已经神经衰弱了，会不会精神病啊？呃，我看下……是63分……哦哦，那出事我不管，好，拜。”

　　王磊被这一连串的对话弄得有些恶寒，而且也搞不清楚状况，总之他的精神问题好像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连这个小小的派出所也知道他调职的原因——领导当时明明告诉自己体检结果会保密的，尤其是精神测试，还说绝对不会有别人知道……现在看来都是笑话。

　　那不知名姓的户籍警挂了电话，回头打量他，王磊默默地回看她。这时的他已经完全不能和半年前还意气风发的他相提并论了，半年来收到的冷眼和嘲笑几乎彻底击垮了他的好胜心。

　　户籍警笑了笑，突然机关枪一样发问：“你原来是刑警吧？体能测试都是优吧？跑步速度很快是吧？枪法不错是吧？还会点功夫是吧？停职的半年没拉下锻炼吧？”

　　王磊不知道她问这些干什么，但还是回答了，因为都不是什么秘密，他点头：“没错，怎么？”

　　“很好！”女警啪地拍了下手，表情非常满意地站了起来，戴上帽子，拉开抽屉。

　　下一秒钟王磊想托住自己的下巴都来不及——一个户籍警没有上锁的抽屉里居然胡乱放着两把冲锋枪！貌似一把79式一把85式，那女警拎出一把79想了想，说了句“用不着”又扔了回去。

　　王磊已经实在顾不上那女警要去干什么了，他两步冲过去直接把两把枪都掏了出来，怎么摸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真的，弹夹里的子弹居然还是满的——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向女警：“我说！派出所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女警蹲在另外一张办公桌前摸索，听到他说话嗤了一声：“派出所没这玩意儿叫什么派出所？”

　　王磊怒从心头生：“你一个户籍警怎么会有枪！”

　　女警继续嗤之以鼻：“你一个刑警看到枪怎么会这么惊讶？”

　　“我……”王磊简直无话可说，最后他听到户籍警那边咚咚声响，拎着枪就走了过去，“你在干什么？”

　　她扭头灿烂一笑，王磊突然觉得背后发凉，果然她说：“其实你想要这玩意儿吧？会撬锁不？把锁撬开两把都是你的。”

　　王磊瞄瞄手里的冲锋枪，深吸了一口气，二话不说，抬起脚直接把那老式办公桌连锁带抽屉踹了。他倒是真想看看这姑娘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哇哦~”女警啪啪拍了两下手，立刻拖出已经破烂的抽屉，在一堆旧报纸间翻找，过了一会儿，她拿出一只粉红色的小小的手电筒笑眯眯对着他讲，“我就知道藏在这里~~没有这个咱们哪里都去不了。”说话间她小心翼翼地把这迷你手电放进了警服口袋，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它会爆炸一样。

　　然后她又挑挑拣拣，从剩下的一堆东西里拎出一个黑色布口袋。

　　“你把顺手点的放进去带上，另外一把留下。”

　　王磊乖乖照做，好奇心杀死猫，任何一个人到了他这个地步都只能对方说什么他照做什么了。

　　话虽这么说。

　　当女警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贴纸，“啪”得黏在一辆暂时停在派出所门口的出租车上，并且毫不介意从远处赶过来的司机发绿的脸色，只管拉开驾驶座的门催促王磊说“快进去，我们赶时间”后，王磊默默地盯着车窗上那三个新贴上去的鲜红数字，终于认定了一个事实——自己被耍了——

　　他举起装枪的袋子怒道：“你以为随随便便在别人车窗户上贴个110就能直接把的车变警车了吗！”

　　“不贴窗户上贴哪里啊？你脑壳上吗？这个时候就不要讲究了……”把头上的帽子推了推，女民警用眼光瞟了一眼王磊，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笑嘻嘻，语气也严肃了点，“我们要去执行紧急任务。”

　　王磊顿时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派出所能有什么任务要这么严肃？换做别的时候他一定不屑一顾或者直接把这姑娘敲昏。但是照目前事情发展的诡异程度来讲，这姑娘突然要他单枪匹马就提着这把冲锋枪去横扫异形大军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和她比起来，自己更是个大白天就会借口见鬼射杀队友的精神病。

　　而且要他说实话的话，比起之前几次在局里人见人躲，熟悉的同事肯回应自己招呼的都没半个，让这发神经的户籍警使唤来使唤去还真的要舒服点。

　　有事情可做总是幸福的。

　　这样安慰着良心的王磊可能是因为赋闲太久，不愿意再回老家呆着的缘故，很神奇地并没有想起来向上级反映这边的诡异状况，而是不由自主的跟着这个户籍警的步调跑了起来。他开着用不大光彩的手法借来的出租车，载着这神秘的女孩出发。

　　副驾驶座上的人正喋喋不休：“……知道了啦！会给钱的啦！不就是借了辆车嘛，凶什么！那司机也真是的，我就穿着警服他看不见吗？还报什么警！呸，我要是够黑心，回去就打他闷棍打到他妈都认不……”

　　王磊终于忍无可忍，劈手夺过了女警的手机，不顾对方死命瞪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就冲着小话筒说：“喂喂，我是今……”

　　没等他自我介绍，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一个非常柔和的男中音，这声音和着听筒里那很奇怪的沙沙声显得尤为动听：“王磊同志你好，我是五星指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