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黎佳

11、十一

　　天色越来越暗，燃油指示灯已经亮了很久，最后，车终于熄火了。周南睁开眼，他的眼睛在灰暗中闪闪发光：“准备作战。”

　　王磊：“啊？”

　　“说你呢。”刚才睡着的两名少年又醒过来，异口同声说，“快点准备。”

　　王磊：“……”

　　他听到头顶上有愈来愈响的轰鸣声。那是一个正在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周南按住他的手，轻声说：“别担心。”

　　有人很有礼貌地敲窗户，一下，两下，三下。后面两个少年把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似乎准备迎接客人。

　　王磊看向周南，他神色恬静，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

　　王磊用另一只手打开车门。

　　车外站着一个穿公主裙的小女孩，金发碧眼，脸颊上有几颗雀斑，十分可爱。她放下高抬着的胳膊，看向王磊。“请问萝莉在家吗？”她用标准的普通话问。

　　王磊顿时产生一种陪小侄女看爱丽丝梦游奇境的感觉，他笑着回答：“不在。”鬼才知道萝莉在哪呢。

　　女孩翡翠色的眼珠转了转，撅起嘴说：“欺骗小孩子是要下地狱的。”

　　王磊倚在座位上，一脚蹬着车门，老神在在：“不好意思小妹妹，我们共产主义者不信基督。”

　　周南笑了。

　　女孩透过王磊看向他：“周先生。”

　　周南微笑着说：“玛利亚女士。”

　　“这和我们当初的协议好像不一样。”

　　周南沉吟了一会，才说：“我改主意了。”

　　玛利亚默默地凝视着他，似乎在思考，最后说：“您的个人违约行为使我方遭受了巨大损失，我必须向上级汇报。”

　　周南彬彬有礼：“请便。”

　　玛利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直升机重新起飞。

　　王磊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能坐在那里等待。

　　周南看了看外面说，下车。于是他们都下了车。两个少年还是一个抱着海绵宝宝，一个抱着天线宝宝。都望着天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越来越大，刮过树丛发出哗哗的响声。只穿了一件衬衫的周南抱起胳膊。王磊犹豫了一会儿，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我也冷。”小熊睡衣的少年哀怨地说了一句。

　　“但是我不管工资。”小兔子睡衣的那个也很哀怨。

　　周南把王磊的那件风衣往上拉了拉，把自己裹紧，默默看着天边，似乎在等什么。两个少年都不说话了。

　　他们就这样站了半个小时，什么也没发生。直到又听见螺旋桨的轰鸣。江枫从那艘直升机上一跃而下，跟在他后面跳下来的是崔微。王磊皱起眉头，风里飘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两人落地后都是直接冲向周南，就差没把山给踩崩了。江枫抓住他打量了半天，看样子很想把他扒光检查有没有受伤。满身是血的崔微顺手抓了名少年夹起来。不顾胳膊里小熊少年的奋力挣扎，她回头对王磊说：“你带那个，跟上。”

　　直升机里已经垂下绳梯，崔微夹着小熊少年就开始蹬蹬往上窜，眨眼功夫就进去了。小兔子少年正仰头看着天空，这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成了‘那个’，他怒道：“我自己爬！”

　　准备抱他的王磊无奈地退后半步，任凭他笨手笨脚地抓住绳梯，开始往上爬，王磊跟在身后保护他。

　　直升机在头顶爆炸的时候，王磊想，我是真的走霉运啊，我早该知道的……不过他也没精力多想了，做为肉垫，没直接被两个青春期大男孩压死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看到火箭炮，他原本抓着兔子少年往下跳，到这里为止事情还可以控制。一回头崔微居然残忍地把另一个孩子朝他砸了过来。他只好揪着这一个在空中来个大翻身，把那一个也给揽到怀里，这下就没时间调整姿势了，他搂着俩孩子结结实实摔倒了地上，骨头不知断了多少。

　　崔微拎着大概是驾驶员的人降落到地面，面无表情夸奖他：“哦，真的有武功底子。可以记功了。”接着，她不顾另一架直升机对着地面的一溜扫射，全神贯注调整起那把改良过的狙击枪，口里还说，“掩护。”

　　王磊一动不动瘫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他无奈地想着姑娘啊，我倒是想掩护你，可你也要看看情况吧。这时小兔子少年猛地从他怀里跳了起来，连拖带扯把小熊少年拉起，两个人手拉手就往周南那里跑，边跑边回头喊：“快跑呀！你怎么不跑呀！”他被他们气得差点吐血。最后好心的驾驶员奔过来把失去行动力的他拖进了树林，王磊只觉得后背在沙石上碾过，连疼痛的感觉都麻木了。

　　那架无视空中管制的武装直升机在头上盘旋，不断用喇叭喊：“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交出萝莉。”

　　王磊抽空问：“萝莉到底是什么？”

　　驾驶员擦着冷汗蹲下来说：“你哪来的？萝莉都不知道？新人怎么跑来这里啊？”接着冲外面一努嘴，示意他看那两个穿着睡衣的少年，“那就是萝莉了。”

　　王磊有气无力：“我能问他们是干什么的吗？”

　　“能，微生物创造工程系统学专家。”驾驶员又擦了把汗，看了看他的眼神，“真的听不懂？简单说就是专门研究生物兵器的，生物兵器知道吧？生化武器呢？差不多就这个，比生化武器更高级的东西，天才呀，天才中的天才。”

　　“啊……萝莉是代号？”王磊感叹，“怎么有两个？”

　　“什么代号，罗荣桓的罗，起立的立，人家的名字就叫罗立。”驾驶员耸耸肩：“还有个是替身呗，嘿，知道哪个是真的不？”

　　王磊看了看驾驶员，诚恳地问：“您觉得我像知道的样子吗？”

　　驾驶员摇摇头，又开始把他往树林里拖：“不像，反正我们也不知道。先保命吧。”

　　江枫把周南挡在身后，带着两个孩子也向树林里退去，周南边退边说：“我有点是想不明白……留个活口。”

　　江枫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是把小巧玲珑的修眉刀，他掂量着那粉嫩嫩的刀片儿愁眉苦脸道：“这是最后一把了，我担心小雪真的会杀了我。”

　　崔微站在最前方，盯着瞄准镜，嘴里没停：“别担心，她一直真的想杀了你，不过以她的能力杀不死而已。”

　　周南越过看动静的驾驶员，在王磊身边屈下膝，把手覆在他的额头上，他的手指很凉。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孩奔了过来，蹲在周南旁边，不住拿手指戳他，嘀哩咕噜：“起来啊，大家都站着，就你躺着！”

　　王磊昏昏沉沉正想说什么，指导员的手机响了。于是周南看了看号码，把手机接起，慢条斯理地说：“我很好，罗立安全。都封锁了？就说在拍片。对，刚才那是特技。哦，那不需要，嗯，不用疏散，人越多越好，告诉他们注意，马上还有一个……”

　　江枫手中的修眉刀在夜幕笼罩的树林中划出银色的弧线，与此同时，崔微的枪终于响了。

　　王磊躺在地上，透过不知什么树的枝桠，看着天边那团火球，都懒得去想到底什么枪能直接把武装直升机爆掉。江枫冲了出去，几秒钟后从火海里空手走了回来，惋惜地摇了摇头：“没把握好力度，死透了。”他说着，边在袖子上反复擦拭程小雪的修眉刀，“回去拿水冲冲，看不出来我用过吧？”

　　崔微的脸色动了动：“只要不进实验室……刀柄也擦擦，还有脑浆呢。”这是她头一次露出表情，王磊仔细分辨，估摸着大概是表示嫌脏。

　　等到王磊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高科技医疗室。他想了想，似乎早上他就是从这里出去的，结果晚上又回来了，真好。

　　“醒了？你都睡三天了。素质还不行啊兄弟。”换了身衣服的江枫削着苹果神采飞扬问，“吃个水果？”他的手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然而王磊的注意力很快被他握着的刀给吸引过去了，总觉得眼熟啊。

　　江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把焕然一新的小刀，想起什么似的笑道：“放心吧，我用开水烫过了……”

　　王磊立即闭上眼，拒绝跟他啰嗦。

　　“嘿！别真睡过去，都眼巴巴等着你呢。”江枫在背后拍他，“指导员被扣了，你得去作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