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间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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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羽洁白的信鸽带来了京城的消息。看完信，荣昱敬神色凝重，心情更是沉了几分。
幕后黑手果真是“他”？
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荣氏虽为世家，但与“他”相比依然如蚍蜉与大树，岂可同日而语！再说了，世家阀门大多都在京城布有暗桩，其中荣家的暗桩势力可谓不大也不小，只算中流，“他”又为何放着出头大鸟不打，却专门针对荣家的暗桩进行剿灭呢？
整整一天，荣昱敬都把自己关在听雨阁中，苦思冥想其中的奥秘，可惜他却始终无法参透。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府里家丁来催了几遍，荣昱敬这才起身匆匆来到饭厅，而众人皆已等候多时了。
荣昱敬刚抬腿迈入，便见二夫人满脸堆笑，讨好道：“二少又是一日辛苦，今日二娘让厨房做了好几道你平日爱吃的小菜，快坐下尝尝。”
荣昱敬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浅笑，对二夫人点头答道：“二娘费心了。”说罢入席，旁边松院的大丫鬟浣月早已盛好了饭递上面前。
因荣老夫人最近身子骨不甚好，几日都是在自己院子里用餐，加上荣老爷又在京城，饭桌上冷清了不少，荣昱敬环视一圈，果然不见一人。
“二娘，大哥身体还未见好么？”
二夫人面色略显惊慌，但很快就被她笑着掩饰过去，若不是心思缜密如荣昱敬者，只怕就要错过她那一闪而逝的表情了。
“有劳二少牵记，敏儿他……精神虽好了些，却还是没法下床。”
荣昱敬微微皱眉说道：“大哥这一病已有数日，迟迟不见好转，想必是药不对症的关系，改日子墨再另请个高明的大夫过府给大哥诊断一下。”
二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故作感激地说道：“多谢二少费心，今日已另请了个郎中来瞧过了，说是寒气闭塞，并无什么大碍，再服几帖药便可，因此不敢再劳二少费心。”
荣昱敬略微颔首，“都是一家人，二娘不必客气！大哥身子素来康健，这次染病想必也是因为操劳导致。近日生意上事多，子墨竟有些时日未尝与大哥碰面了，不如饭后劳烦二娘陪我去看望一下大哥，可好？”
二夫人正低头喝汤，闻言身体有些僵住，但很快恢复过来，捏着绢帕轻抿嘴角，不紧不慢地笑着说道：“不忙不忙，你大哥是小毛病，没什么要紧的。这几日你公务繁忙，正是应该好好休养着，何必特地跑一次去看他，小心沾了病气倒不好了。”
荣昱敬见她如此，心知肚明不觉暗自冷笑，但面上却依旧如笑得如春风般和煦，“既然如此，那子墨就不再勉强，等过些时日大哥身子略好些了，子墨再去探望。”
一句话便轻描淡写地平了二夫人心里的焦虑，让她暗暗松了口气，否则这二少爷真要是去探望的话，可让她从哪儿变个荣昱敏出来啊？！
是了，如今这荣大少爷的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他根本就不在荣府！
此时此刻，荣大少爷荣昱敏正在凉城有名的花楼玉姝馆一间豪华精致的包间里左拥右抱，一副红光满面的模样，哪儿有一点儿病态？
只见他大口吞咽下左边美人儿递上的一杯酒水，然后又趁势在她颊边香了一口，这才悠哉地回身对身旁男子说道：“我说俞兄，你既约了我来风流快活，怎么自己倒闷闷不乐的闲坐一旁，莫非嫌身边的美人伺候不周？”
那姓俞男子身边的姑娘忙媚笑着贴身上前，连连敬酒。不料，那男子却不着痕迹地推开酒盅，笑着对荣昱敏说道：“荣兄何必着急，其实在下也是受人之托，这正主未到，在下岂敢先行取乐？”
闻言，荣昱敏从美人儿的颈间抬起头来看向他，“是谁？”
那男子只笑不语，忽然听到房外传来脚步声，他侧耳一听，笑道：“正主儿来了。”
只见房门被人朝里推开，一个锦衣玉袍的俊朗公子应声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哎呀，唐某来迟一步，让贵客好等，抱歉抱歉！”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近日来处处与荣家作对的唐府大公子——唐慕白。
荣昱敏脸色一沉，转头对俞姓男子说道：“俞兄，这就是你说的‘受人之托’？你明知道我俩家不和，为何还要诓我前来？”说罢，撩衣欲走，不料人到门前却被唐慕白一把拦住。
“荣兄这是何苦？”唐慕白痞痞地笑着，一双细长凤目精光凝动。
荣昱敏啐了一口，“呸，谁跟你这阴险小人称兄道弟，还不快快放手，小心大爷对你不客气！”
如此恶言恶语，唐慕白只当没有听到，反而更亲密地挽起荣昱敏的手臂，将他往酒席上拉，口中说道：“荣兄误会了，请容唐某解释。”
一旁的俞姓男子见状也连忙上前帮忙拉拽，两人连扯带拉地硬是把荣昱敏给拉回席中，唐慕白一使眼色，两旁的姑娘们也连忙一拥而上，这个哺酒，那个捶肩，荣昱敏美人在怀，渐渐地倒也平静下来。他冷哼一声，对着唐慕白说道：“有话快说。”
“是，是，是。”唐慕白陪笑着点头称是，“荣兄乃是明白人，等会儿唐某一说荣兄便能明白了。不过咱们先不忙说，唐某听说玉姝馆新来了一个倾城绝色的清倌，倒不如先让荣兄品鉴品鉴？”
荣昱敏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只拿了双眼睛斜斜睨他。
唐慕白自是不往心里去，径自拍拍手，门外老鸨应声而入。
“快去，把飞燕姑娘找来，好好伺候伺候我们荣大爷。”
老鸨忙点头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只见一个身着粉色纱裙的标致美人抱琴而来，走到房间中央，螓首微垂行了一礼，“飞燕见过几位贵客，不知贵客想听什么曲？”
声音清脆悦耳，面容端丽无暇，风姿妖娆，香气扑鼻，荣昱敏从她一进门便心跳如鼓，已然是看呆了，如今耳边听到佳人在问，便随口说道：“姑娘随意。”
“是。”飞燕施礼坐下，不一会儿动听的琴声铮铮响起，她檀口一张，悦耳的歌声伴着琴声顿时叫荣昱敏失了魂魄一般，两只眼睛如同饿狼见到猎物一般盯住不放了。
唐慕白见状，细长凤眼一瞟，朝俞姓男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带着其他的姑娘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荣昱敏只觉得此曲只应天上有，听得浑然忘我，不知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待得飞燕一曲唱罢，他方才回神，热烈鼓掌称赞，“果然好曲！”说罢，快步走上前去，在那女子面前细细端详半天，越看越心痒，便急不可耐地伸手将她紧紧拥住。
飞燕语带娇嗔道：“客官真是性急。”
荣昱敏低头看着怀中佳人，调笑道：“适才妈妈没同你说么，今日要让荣大爷给好好地品鉴品鉴。”说罢，嘴唇带着呼哧的热气便往她唇边寻去，飞燕顺从地贴近他，双唇相交，顿时吻了个昏天黑地。
半晌过后，荣昱敏喘息着放开怀中娇躯，伸手就要去解腰带，飞燕面带桃花娇羞地轻轻按住他的手，“客官莫急，请听奴家一言。”
荣昱敏紧紧箍住她的水蛇腰，问道：“你有何事尽管说。”一边不停地在她耳边、面颊偷香。
飞燕则“呵呵”笑着，一边躲避他的轻薄，一边说道：“奴家虽是风尘中人，但还是清清白白的清倌，客官若是想与奴家云雨一番，不妨三日后来参加奴家的采花会，堂堂正正地做了奴家的入幕之宾，可好？”
听到“采花会”三个字，荣昱敏心头的欲.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他面有不快地说道：“刚才不是让你好好伺候本大爷么，怎么三日后还要开采花会？”
飞燕依附在他怀中，玉手轻抚着他的胸口，无奈地说道：“奴家也不想，可这是玉姝馆的规矩，采花会上，价高者得。”
“起价多少？”
“五百两。”
荣昱敏一听吓了一跳，“这么多？”
只见飞燕嘟着嘴粉面含嗔道：“难道客官认为奴家不配么？”
荣昱敏见状忙上前安抚，“我不是这个意思。”
飞燕眼含期待地看着他，“那客官会来吧？”
望着她含情脉脉的双眸，荣昱敏觉得自己快要被溺死在这一汪似水柔情之中了，他情不自禁地揽住她，点头应允：“来，我一定来！”说罢，凑唇上前重重吻住那片樱唇。
两人耳鬓厮磨了半天，老鸨这才敲门进来说还有别的客人正等着，于是飞燕慌忙整理好衣裳，含羞带俏地瞟了他一眼，便随老鸨去了。
荣昱敏痴痴望着她的背影，浑然不觉身旁多了两个人。唐慕白和那俞姓男子见了他这番痴样，暗地里交换了一个轻蔑的眼神，转瞬即逝，随后唐慕白拍拍荣昱敏的肩膀，轻声唤他：“荣兄。”
荣昱敏立刻回神，面色一沉，警惕地走开几步，“唐慕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慕白惊讶地看着他，“唐某不明白荣兄指的是什么？”
荣昱敏愤然说道：“你不是处处与我作对的么，北山那件事自不必说了，我问你，那穷酸书生叫卖的几件物事如今可是在你手里？”
唐慕白咧开嘴角痞痞一笑，颔首说道：“是又如何？”
“你……”荣昱敏怒气勃发，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抓起他的领角：“你屡次三番与我作对，莫非看我荣昱敏好欺负不成？”
唐慕白轻轻推开领口的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唐某所作都是为了荣兄好。”
见荣昱敏眉毛一抬欲反驳，唐慕白甩开他的手径自坐入席中，端起酒杯闲闲然品了一口，“荣兄信也好，不信也罢，唐某所言句句肺腑。”
俞姓男子忙劝说着荣昱敏也入了席，三人各坐一边，竟有些冷场。
俞姓男子见状开口说道：“唐公子今日前来乃是一番好意，是想与荣兄将误会解开的，荣兄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哼-”荣昱敏冷哼一声，“我倒要听听这种小人有何好意可言。”
“荣兄有所不知，那穷酸书生叫卖的物事若是真让荣宝斋得了，等卖出去，得罪了马家这个大主顾事小，失了荣宝斋老字号的信誉事大啊！”唐慕白说完轻轻拍了三下手掌，房门外两个仆从抬着一口沉甸甸的箱子应声而入，走到荣昱敏跟前放下箱子，一个仆从将箱盖打开后便退了下去。
荣昱敏抬眼一瞧，晶莹洁白，玲珑剔透，正是马家看中的那几件古玩玉器。
唐慕白走上前来，随手拎起一件玉器，顺势往地上一砸。
“唉—”荣昱敏只来得及惋惜一声，那玉器便眼睁睁地摔了个粉碎。唐慕白却一脸没事儿人一样，又顺手拿出个花瓶持在手中，递到荣昱敏面前，“荣兄请看，这物事可有什么蹊跷？”
荣昱敏狐疑地接过花瓶，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好不容易才在一个极其细微的地方发现了破绽——原来这件名贵的古董竟是仿造精美的赝品！他连忙检查其他物件，这个是，那个也是，满满一箱居然全都是赝品！荣昱敏怔怔地望着那些东西出神，冷不丁唐慕白凑上前来，说道：“唐某早就看出那书生有古怪，是以再三提醒荣兄，但见荣兄丝毫不以为意，唐某担心荣兄上当受骗，这才不得已抢下了这批货品。”
“如此说来，你一片好心倒是我误会了？”
唐慕白笑而不语，荣昱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面色却稍霁，“平白无故的施以善意，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好处？”
唐慕白哈哈大笑，“荣兄此言差矣，唐某只是有心结交你这个朋友，难道这也要什么好处不成？”
“荣、唐两家素来不和，全凉城的百姓都知道，你说有心结交，我看却未必。”
“荣兄所言不虚，你我两家的确不和已久，不过这些都是父辈老人的偏见，如今他们都年事已高，将来的生意还不是要交到你我手中，唐某见荣兄乃是性情中人，很是投缘，因此有心化解两家恩怨，从此相互携手共进岂非美事？”
荣昱敏半信半疑地拿眼瞧他，“此话当真？”
“句句肺腑！”唐慕白真诚地看着他，“唐某如有虚言，任凭荣兄发落。”
荣昱敏喝了一口温酒，半晌才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看着唐慕白，“好，我便信你一回。你说那书生卖假与我，此话当真？我怎知你不是假惺惺地掉了包存心在我面前冒充好人？”
“那书生如今便在门外，荣兄若是不信，大可叫进来盘问一番。”说罢，唐慕白命人将那书生带了进来。
那书生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却已风霜满面，十分潦倒。他进来见了荣、唐二人俱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是得了风症一般。
“老实交代，这货品你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荣昱敏大喝一声，吓得那书生立刻趴在地上，不住磕头，“荣大爷饶命！荣大爷饶命！小的只是被人收买，替人做事，荣大爷放过我吧！”
“是谁让你来陷害我的？”荣昱敏恨恨说道，一双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那书生迟疑着不敢说，被荣昱敏狠狠吃了顿排头，这才嘶号着说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是，是荣家二少爷指使我这么干的！”
荣昱敏震惊，“什么？”
那书生不停地磕头说道：“小的原来只是在郊外许家村教书的，一日荣二少爷找上门来，许诺纹银百两让我帮他做件事，我见并非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于是便财迷心窍一口答应了。”
“那日街头偶遇也是设计好的？”
“是，是，全是荣二少爷命人来教的，小的只是遵命从事啊！”
唐慕白此时突然说道：“荣兄可知那马家为何花如此大手笔非要买这批货品，交货期限却又定得出奇的紧么？而且偏巧是在这个时候……”
荣昱敏闻言猛然抬头看着他，眼中又惊又怒，“难道说……”
唐慕白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没想到荣兄性情中人竟会有这么个阴险狡诈的弟弟。他摆明了是要设法让荣兄在你父亲那里失去信任，日后便好顺理成章地将荣兄你扫地出门，自己独享万贯家财哪！”
荣昱敏听得心中激愤，双手握拳，恨恨道：“父亲本就偏爱他，我也没有与他竞争之心，他何必背后害我？”
“这个么，荣兄就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处处忍让，怎奈何他还是放心不下，试问哪有比将对手扫地出门更稳妥的方法？！”
荣昱敏想到荣昱敬回府后自己受到的冷遇，又想到不久前被荣昱敬冷冷逼迫的情景，心中早已种下的怀疑怨毒种子渐渐破土而出，顷刻之间便茁壮长大。
唐慕白在一旁仔细观察，见他脸色不觉放下心来，忙火上浇油，“这次荣兄只不过小小疏忽了一次，那人却步步相逼，唐某还听说荣兄正为了马家之事到处借款，可叹却无人敢借。”
荣昱敏对他怒目而视，“要你多事！”
“唉，荣兄不要误会，唐某既有心结交，又岂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他挥手命人端上一个木盘，盘中整整齐齐码着一叠银票，“唐某知道荣兄最近手头有些紧，这点心意万望荣兄不要推辞。”
荣昱敏脸色阴晴不定地接过那叠银票，点了一点，顿时吓了一跳，“这么多？”
唐慕白摇头说道：“荣兄不必客气，唐某不忍心再见到荣兄为了借款四处奔波受辱了。更何况……”他凑到荣昱敏面前，“三日后的采花会上，荣兄可别让飞燕姑娘失望哟！”
荣昱敏望着眼前的银票，默默捏紧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唐慕白朝俞姓男子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忙叫老鸨重新选了几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前来，三人开怀畅饮，寻欢作乐，自是不提。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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