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明曦照归路（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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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罗少主和仙族上神的大婚，那可是整个云罗顶天的大好喜事。
喜鹊们将请帖撒遍了云罗大地，携贴来到翠海边的妖族密密麻麻到整个海滩都要站不下，无一不是带着好奇来一睹神仙新娘的真容。
映生的幻身术暂时维持了苏若慈的人身，此刻的她正穿着她最爱的浅紫色纱裙，在妆镜前为映生耐心地梳着长发。
映生透过铜镜看着身后的苏若慈，不禁想起了在青丘山的洞穴中见到的嫁衣，与她谈起心驰神往的未来：“若慈，我在云罗没有亲人，你便是我唯一的亲人。今日你送我出嫁，改日你与述羲大婚，可也一定记得要通知我。”
若慈将木梳一梳梳到底，叹了口气：“阿生，你也知道，自我摧毁妖丹后若慈就已经死了，现在苟且活着的仅剩一缕恶魂。我是魔族，怎敢觊觎贵为九尾白狐的小羲，况且青丘山的族人们也不会接纳我……”
“不论是善魂还是恶魂，那都是你。万物本就是由多面组成的，不然怎么能是完整的存在？”映生转过身握住她持梳的手，“你虽是杀了无数残识的恶魂，但你心中向善，你没有伤害无辜，是妖是魔并没有什么两样。”
“那……”她犹犹豫豫承下映生的宽慰，“我们真的可以通过火熔道离开云罗吗？”
早前映生已与她说起心中所想，如今狼牙神印在手，等与逝霄的大婚结束，他们便要共同启程离开云罗。
此行不但是要帮走散的人重聚，更重要的是，他们要去蓬莱拜见天帝玄清，无论如何也要令他取缔天下妖族共罪的天罚，甚至清算他曾为助云徊渡劫犯下的滔天罪行。
再之后，她想，她愿意陪逝霄一同回到云罗，共同将十六年间元妤毁坏的秩序重建，还妖族一个美好如初的家园。至于魏府的家人们，只要有神印在手，便不会是天各一方。
她笑着说：“当然，你放心，你和你哥哥，还有述羲马上就可以团聚了。”
“嗯！”苏若慈用力地点点头，将映生按回镜前重新为她梳妆，“阿生，这身红衣与你甚是相配，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你也一定会成为最幸福的人。”
厌恶情爱的蠪蛭终被真爱感化，映生不觉得是因她的引渡帮到了苏若慈。那应是很久很久以前，司空玉岚与苏芷桑之间的刻骨铭心，述羲对她的倾尽所有，和她自己心中未灭的希望，冥冥之中成就了今日重新蜕变的她。
所以爱真的可以抵御万难。映生望着镜中粉妆玉琢的自己，回想起曾与逝霄经历的种种过往，不禁觉得眼前的一切美好得不似真实。
“吉时到，迎新娘！——”
潮水涌动的海边礼乐齐鸣，鸟妖乐此不彼地播撒着鲜红的花瓣，这样的欢天喜地几乎蔓延了整条海岸线，在场宾客无不翘首以盼等待新娘的到来。
云罗万妖已多年没有感受过佳节的喜乐，此次少主大婚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一场盛会，更是代表着云罗即将迎来崭新的未来，因此每个人脸上都是超越十成的喜悦。
可偏偏最醒目位置的一人愁眉苦脸，坐立难安，最后干脆跑到了潮水边，差点就要跳海而去。
“少主！少主！您别冲动！”龟相拖着年迈又沉重的身体跟在后面追，差点摔得四脚朝天，只能认输道，“老臣实在跑不动了，您听我句劝，婚礼大事急不得……”
“我怎么不着急？为何吉时都过了阿生还没来？”一身红衣的逝霄又跑回来搀扶颤颤巍巍的老龟，“丞相，阿生不会水，我是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与其干等着倒不如我亲自去接她。”
龟丞相看着苍茫没有波澜的大海也觉怪异，但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主位的崖幽依旧泰然，便只能尽臣之责继续宽慰逝霄：“少主，宫中侍卫众多，若仙子真出了什么意外，早有人前来汇报了。”
逝霄听此虽担忧减了大半，但还是焦虑着望着风平浪静的翠海，耳边众妖的喃喃细语入了他耳也成了喧嚣。
“新娘子为何还不出现？”
“不会是偷偷跑了吧？她可是神仙诶，放着好好的蓬莱不待，怎么可能甘愿嫁到我们臭名昭著的云罗来？”
“她不会是仙界派来的奸细，故意骗取少主感情，然后带着仙族占领我们云罗吧？……”
众妖还在窸窸窣窣说个不停，一声愤怒的巨龙咆哮忽然响彻天际，一下叫他们鸦雀无声。
“阿生她，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仙。”
逝霄在海边迎风而立，嫣红的长衫随风承接下飘落的红色花瓣，身上散发的慑人气场吓得小妖们纷纷缩头等待他接下来所说。
“妖魔人仙，众生平等，无分贵贱，这是她一直以来秉持的信念和追崇的目标。若不是她给了我三次重生的机会，今天就不会有逝霄站在这里；若不是她敢于舍生取义，云罗或仍陷于魔气笼罩万灵难存。
今日我能娶阿生为妻是我的荣幸之至，云罗能有她亦是云罗受神恩泽。她是万灵之主，我们皆是她的子民，你们不可再忘恩负义说她半点不是。”
众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一言不发却微微点头的崖幽，不过一会便如排山倒海般纷纷向海屈膝跪拜：“云罗众生恭迎上神映生！”
话音刚落，海水似受到法力鼓动朝两侧排开巨浪，在浪的缝隙里，一只白狐从碧绿的海水中飞跃而出，踏着似火的红莲一路沿海中长廊向白沙滩奔来。
映生头披金光闪闪的红色长纱，身着金凤展翼的艳红嫁衣，不似矜持自守的闺阁小姐，倒似一团热烈的火焰，正勇敢奔向满目皆是她的新郎。
“阿生，你怎才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刚将她从白狐身上牵下，就焦急地将她翻看了个遍。
“我没事。等会你就知道了~”她笑嘻嘻与他卖了个关子，环顾现场却被众妖吓了一跳，“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不会是在迎接我吧？倒也不必这么兴师动众……”
她浅浅施法，众妖皆被无形的力搀扶而起。
老龟见新人已就位，便挥手要吹拉弹唱续上，接着迎二人来到崖幽面前，邀他们行新婚拜礼。
“一拜天地神灵。”
映生牵着逝霄一起弯腰，拜向成就了这片天地的所有上古神灵，亦是拜向天上的帝羲神女和大地另一端的素音神女。
“二拜父母高堂。”
他们转身面向崖幽，刚要俯身却听座中人打断：“等等，你们的婚礼既不受凡间规矩约束，今日敬的便不该只我一人。身体发肤虽受之生身父母，但有养育之劳的父母更值得感恩。”
崖幽将法术施向腕上红绳，荧光不过一会，那边就传来元姝的欣喜声：“终于轮到我啦？你和我说婚礼大致酉时过半，可我拿不准云罗和凡间的时差，于是我们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再晚些我附身的小花妖都要坚持不住了。”
“辛苦你了昭华。”崖幽淡言，“开始吧。”
映生还在疑惑着，红绳那头就传来了熙熙攘攘争先恐后的声音：
“真的是你吗小宁？我是阿娘啊！”
“小宁，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婆婆就知道佛祖显灵神仙开恩，我们家小宁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祖母，您在说什么呀，我妹妹可是天上的神仙转世，怎么可能会死？以后我就是神仙的哥哥了，是不是也可以去蓬莱混个小仙当当？”
“小宁，就算不在凡间你也别害怕，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家人，我们魏府永远是你的家。”
映生几乎快要哭得喘不过气，若非逝霄扶着她，她已经要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十六年的朝夕相处，十六年的亲情羁绊，足够胜过她在仙界无依无靠的上千年。
她实在是太想他们了，她恨不得立刻就回到凡间，回到魏府，回到亲情环绕的家人身边，回到她熟悉的兰园赏花逗鸟看书打盹，做无忧无虑的魏家大小姐，虽不是神仙却快乐似神仙。
“祖父祖母，阿娘，哥哥……”她听着声音一个个辨认，哑着嗓子一个个喊，终是觉得少了什么，带着哭腔满是害怕地疑问，“爹爹呢？”
“宁宁别担心，爹在呢，他只是在故作深沉不说话——哎爹您打我做什么？！”
“魏宁。”魏综的声音终于从那头传来，还是一如从前的威严，但也不知是不是看不到脸的缘故，她却觉得这次的威严比以往多了些许温暖，虽然接下来传入耳中的话却是——“既然归了上神之位，你就别再念着凡间的过往了。”
映生惊颤：“爹，您在说什么？神非无情，一世为人，十六年的情谊和养育之恩我怎么可能丢？”
“你是神，身上肩负的是大爱天下苍生的责任，魏家不能成为束缚你的牵绊，也不该因你而享有特殊优待。”魏综声音似有颤抖，可映生看不到他的表情，并不知道他的话中有几分真心，
“既嫁入云罗，明日之后，我会将你从魏家族谱中除名，从此魏家没有大小姐，也从未存在过大小姐。”
“为什么？！”映生终于似被抽干了灵魂瘫倒在地。
崖幽也没想到喜事会莫名朝这样难堪的方向发展，于是赶紧打圆场：“亲家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今天是你家魏宁和我家霄儿结缘的大好日子，怎可说这些丧气话？有什么顾虑等以后见面了再说，今日还得把仪式先走完呢。”
“宁宁，你别难过！”魏靖在那头大呼小叫，“爹已经被祖母带走了，咱们继续开开心心地和魔神妹夫成婚！我来喊——二拜高堂！”
逝霄手足无措地帮映生拭去脸上泪水，低声询问她是否需要改期。映生摆摆手站起来，恭恭敬敬朝崖幽和看不见触不着的魏家人行了拜礼。
龟丞相提在嗓子眼半天的妖心总算落了下来，看新郎新娘依然相互扶持没有半分嫌隙，便放心大喊：“夫妻对拜——”
“魏大人在跟自己过不去呢，你不用太担心。”逝霄与映生面对面站立，继续温柔着抬手帮她擦泪，“不等三天了，明日我们就回魏府，好不好？”
这一世初见时，他也曾这样迎面看着身穿艳红婚服的她。他虽视她为仇敌，却不愿承认早在那时，他就在她如明镜般的眼眸中望见了一池澄澈的春水，惹他心如擂鼓，慌乱半瞬，早早褪去了连羽的幻形。
如今再见，她竟真成了他的新娘，只是梨花带雨就足够叫他心如刀割。于是他只能更加柔声道：“阿生，要不然，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后悔，我此生非你不嫁。”映生抽噎着从袖中掏出两枚珍珠戒指，一枚戴入自己手指，一枚滑入逝霄的无名指中，“你不是问我为何晚来了吗？因为我想为你找到一颗最好最亮的珍珠，就像你在我心中那样。”
逝霄看着手指上的珍珠戒指，眼眶的泪在笑意中打转：“笨鸟，你才是那颗最好真亮的珍珠。”
两抹红色身影相敬对拜，西边的晚霞烧成了夺目的礼花。众妖欢呼雀跃，开始在吹着海风的海滩边载歌载舞。
龟丞相总算完成使命流下欣慰的泪水，高声向全云罗呐喊：“新婚礼成！”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明曦照归路（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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