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后》终失禅骨

7、007

　　现在想起来，他是何时开始改变的呢？
　　似乎只是随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一切便突然变了一个样。
　　母亲生病的时候，神智并不是很清醒。可是有时当她还有意识的时候，偶尔会看着我流泪。
　　她说：我可怜的非晚，我死了之后，谁来照顾你？你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为了这句话，我可以原谅她以往对我所有的不好。她毕竟是我的母亲，虽然从来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可是她爱我。
　　后来苏綮豪来看母亲。母亲看着他，一直一句话也说不出。可是当他离开的时候，母亲却哭了很久很久。
　　我以为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我错了。
　　他是母亲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成了母亲最深的伤痕。所以当最初的完美破碎掉以后，爱就真真正正成了奢望。
　　受伤太深，于是连自己都放弃了。
　　我想母亲和这样许多的男人来往，可是心里，一直都是不快乐的。
　　她哭着叫别走，可是苏綮豪走得义无反顾。
　　苏擎珏借了我一大笔钱，母亲的病被治好，可是脑子被一直以来并发的高烧给烧坏了，从此神智不清，住进了医院。
　　然后苏擎珏突然地告诉我，我必须回到苏家。
　　我瞪大眼望着他，不敢相信他口中说出的话。可是他依旧笑容雍容，告诉我，我现在欠苏家一笔巨款，我‘必须’回到苏家。
　　我无可奈何，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却答应了。
　　苏家要我回去的目的十分简单。我回到苏家两个月以后，便踏上红毯，与一个素未蒙面的男子结了婚。
　　那个男子便是我们现在对手的星程科技的总裁沈昀琉。
　　我和他素未蒙面，但是因为政治联姻下有利益可图，所以无论是我还是他的幸福便都已不重要。
　　那年我只有十八岁，离法定结婚年龄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可是似乎完全没有人在意这一点。
　　对于这样的情形，我既没有抵死顽抗，也没有认命。我冷静地接受这一切，努力使自己在这一段婚姻之中成为最大受益者。
　　这段婚姻延续了五年，以沈昀琉的花心而告结。我脱离沈家，拿到一笔数目庞大的赡养费，以及这么多年在沈氏积累的经商经验。
　　二十三岁大学毕业，与中学到大学的学长连遇坛合作，开下银夜商社。
　　不久以后苏家再次来找我，于是我微笑对苏擎珏说：“毁坏任何一个约定，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小珏，你在苏家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信用对于商家的意义？“
　　从那天起，我单方面地与他断绝往来。
　　我终于达成小时我们之间所作下的约定，只是遗憾的是小珏却不会再因此为我感到高兴。
　　如今他在这里，劝我回去。
　　他当真是不怕我现在拿刀把他砍死，难道是我平日做人太温和善良？
　　玉环在旁边柔柔开口，问道：“非晚，你是不是讨厌他？”
　　她问得直白，我回答：“是，讨厌到不行。”
　　于是她笑，对着苏擎珏开口说道：“你听到了没有？还不快走，留在这里惹人生厌吗？”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话，我倒是有些讶异。
　　这个女子时时带给人惊讶。
　　有时无比纯真，有时又聪明绝顶。犯痴的时候让人无奈，有时又恶毒得十分可爱。
　　我才明白什么叫风情万种。
　　我想，下次再对她好一些好了。
　　于是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她的手，冲她微微一笑。
　　苏擎珏看着我们眉来眼去，竟然也完全不变颜色。
　　他说：“非晚，我知道你讨厌苏家也讨厌我，不过我只是来通知你参加奶奶的寿宴。你如果不来，道理上无论如何也讲不过去。”
　　没想到他会用道理这两个字来压我。
　　何曾有人见过苏家人讲道理？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竟也不怕有人笑掉大牙。
　　我说：“我知道了。苏老夫人的寿辰我会去参加，不会让自己蒙羞......虽然我不愿承认这个可耻的事实，但是我并不会否认有苏家的血统。我不会做任何羞辱自己人格的事情，因为我和你不一样，任擎珏！”
　　他仍然不动声色，不知道是能忍还是真的不为所动，仍然是温文尔雅地告别，离去。

　　他离开之后，玉环拉住我的衣袖，问道：“非晚，他是什么人？”
　　我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说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玉环惊讶不已：“可是你刚才说......”
　　我打断她：“我刚才之所以不承认，是因为我不想承认。玉环，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这个时代是一夫一妻制的吧？”
　　她点点头。
　　她可以理解就好办了。
　　“事实上，虽然是一夫一妻制，但是男人在外面养情妇，私生子的情形还是到处可见。而且情妇的地位很多时候甚至不如你们那时的姨太，因为她们没有名分，而且随时有被抛弃的危险。而我和他的母亲，更是同一个男人的情妇。”
　　“那人......是你的父亲？”
　　我点点头：“虽说是父亲，不过我四岁以后就不曾再见过他，更不用说有什么感情了。他抛弃我母亲的时候我还很小，他给了我母亲一笔钱，和她一刀两断。”
　　玉环听着，脸色有些苍白。
　　“我的童年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度过，有时候会因此遭到别人的欺负。母亲她总是和许多人来往，所以我总是一个人在家。那时他就住在我家隔壁，我们不知道彼此的关系，相处相当融洽......”
　　接下来的故事我一点都不隐瞒地就讲给了玉环听，玉环听到后来，竟然开始流泪。
　　我莫名奇妙，总觉得自己的遭遇并没有悲惨到要哭出来的地步，可是她的泪却流个不停。
　　“你别哭啊！”
　　她趴在我肩上，重复着说道：“非晚！非晚！”
　　我知道她是在为我难过，可是是我心肠太硬还是她太容易动情，为什么我在亲身体验时也没有流过她这么多的泪？
　　可是她这样哭着，不知怎的让我也难过起来。
　　其实我很想告诉她，我并不觉得自己不幸。虽然当时真的吃了不少苦，可是换来的东西却令我相当满意。若不是这样我不会今天，不会这样随心所欲。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她会这样为我哭泣突然让我有些感动与安心。
　　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有人会这样为我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