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GL）》慕尘

19、第 19 章

　　教会避难所的大门每天早晨都会准时打开，男女老少拖家带口地在门外排队，只是为了分到一饭钵大米或者一小瓷盆白粥。然而今日排到了粮食，说不定明天轮到自己的时候已经被人抢空，依靠接济总不是维生长期可行的办法，所以也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到哪一天才会有好转……
　　阮芩站在一边看着难民们排队看了许久，忽然，阮芩的身后传来一个很小的呼喊声：“阮姐姐——”
　　阮芩猛地回头，只见宋梓钰正站在旁边的小巷子里朝她挥手。阮芩又惊又喜，连忙迎过去，抓住宋梓钰的手便快步向前走。
　　“阮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宋梓钰睁大了眼睛问阮芩。
　　“嘘！你现在很危险，先到个安全的地方再说。”阮芩低声答道，同时眼睛瞟了宋梓钰一眼，只见她穿着纯白暗花的丝绸旗袍，除了裙摆有一点划破之外还是一副大小姐的模样，这样走在街上太容易被人怀疑了。不过好在平日宋梓钰足不出户，倒是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容。
　　阮芩脚步一直没有停过，直到把宋梓钰带到她租的小屋。宋梓钰好奇地打量着这贫民区的一切，房东陈太太也奇怪地一直盯着宋梓钰。
　　阮芩解释说：“这是我远房表妹，在这里住两天。”说完便拉着宋梓钰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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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没有了外人，阮芩这才握住宋梓钰的手问起了缘由：“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跟我爹吵架了。”
　　“这我知道。”
　　“然后我爹把我关了起来。”
　　“这我也知道。”
　　“最后我跑了出来，然后到处溜达就看见你了。”
　　阮芩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是问你为什么跟你父亲吵架。”
　　“他……唉！竟然又带日本人回家。我想起你说要做点事弥补他的过错，于是去偷听他们的谈话……”
　　“被他发现了？”阮芩问。
　　宋梓钰用力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应该说是被其中一个日本人发现的。我爹问我在干什么，我实在忍不住了，就把我爹叫到一旁，劝他早点收手，现在停止帮助日本人也还来得及。”
　　“那他怎么说？”
　　“他说我是小孩子不懂他的苦心，让我不要在大人物面前丢他的脸。”
　　“大人物？”
　　“其中一个日本人貌似很有来头。”
　　“你父亲有没有说他是谁？”
　　“好像……”宋梓钰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像我爹称呼他为安藤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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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难道是安藤原也？”
　　“他是什么人？”宋梓钰对于阮芩激烈的反应很是不解。
　　阮芩捏住宋梓钰的双肩，说：“这个以后我慢慢跟你解释，你先告诉我你还听到了些什么。”
　　“我没有听到太多，因为我爹有时候在说日语。我只听见他邀请那个叫安藤的在安顿好之前暂时住在我家。”
　　“安藤原也答应了？”
　　宋梓钰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时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就被发现了。”
　　“哦……”阮芩稍微有点失望，这样一来就不能确定安藤原也是不是住在宋佩声家里了，不过好在宋梓钰平安，这让她有些安心，毕竟宋梓钰算是被她拖下水的，“那你又为什么被关起来？为什么逃跑的？”
　　宋梓钰答道：“我爹说我不知道受了谁的毒害，让我一个人好好地思过。呆在那间小屋里我就在想，与其在家做无谓的抗争，倒不如出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而且出去以后不管过得怎么样，总不会像成天面对我爹那样纠结了。”
　　其实宋梓钰的话也不无道理，可阮芩始终觉得宋梓钰的离开有些可惜。如果此时宋梓钰还在家里，那么将会为她任务的完成提供多么大的方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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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阮芩问宋梓钰道：“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阮芩有意说起这个话题，虽然知道宋佩声的绝情可能会让宋梓钰伤心，但是让宋梓钰明白她此时的处境更为重要。
　　“没有，报纸上说了些什么？”
　　“你父亲跟你断绝关系了，而且悬赏让人抓你回去……”
　　“哦……”宋梓钰的反应远比阮芩想象之中要平静，“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只是既然跟我断绝关系，又让人抓我回去做什么？”
　　阮芩只好说道：“他让人打断你的腿。”
　　宋梓钰有些凄凉地一笑：“他就是这样，顺着他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一旦忤逆了他的意思，便六亲不认了，我娘的死就跟他有关。当时我娘跟他有了纠纷，他便说我娘疯了，把她关了起来。后来我娘抑郁而终，但是她临死前让我不要恨我爹。因为那时候很少能见到我娘，而我年纪又小，对她的印象恐怕也只有这句话了，所以这些年来我努力做一个乖女儿也正是为了她的遗言。”
　　阮芩有些惊讶，宋梓钰之前从未说过这件事。
　　宋梓钰继续说道：“父亲一直对我很好，他在外面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记得带回来给我，甚至让我有些淡忘了那些童年的记忆……他不要我这个女儿也罢，省得我重蹈母亲的覆辙，被他真的关疯了。”
　　虽然宋梓钰口中这么说着，阮芩看得出她的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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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芩轻轻地摸着宋梓钰的头发，安慰她说：“你还有我，我会照顾好你的。”
　　宋梓钰却摇了摇头，道：“被人照顾了这么多年，够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但是我希望阮姐姐能为我指明一个方向。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做一些有用的事？”
　　阮芩想了一下，说：“我想你恐怕不能留在上海了，这样吧，你等我几天，到时候我会带你去一个你可以为国效力的地方。如果……我不能亲自送你去，我也会找一个朋友保护你去的。”阮芩是怕自己刺杀安藤原也的行动中会牺牲，所以才补充了那句话。
　　“好。那么你会跟我一起留在那个地方吗？”
　　阮芩笑着摇了摇头：“恐怕暂时不会。好了，你先安心住在这里，一定不要出门，我会回来给你做饭的。”阮芩在哪里工作当然是要听从上级的安排。
　　“嗯。”宋梓钰用力点了点头，在这个时候，她除了听从阮芩的话之外别无选择，“阮姐姐，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不一般。”
　　“是吗？”阮芩笑了。
　　宋梓钰神秘兮兮地问：“你就是……地下党吧？”
　　到这个时候阮芩也没必要瞒宋梓钰了：“有点这个意味，但严格说来不算是吧，我们是特别行动队，卧底是其次，主要执行一些比较危险的任务。”
　　宋梓钰用有些崇拜的目光看着阮芩，虽然不能仅凭这一两句话了解阮芩的全部工作，但起码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阮芩从箱子里拿出一套她的衣服递给宋梓钰：“换上吧，你这身太显眼了。”那是一套粗布衣裤，宋梓钰从小到大肯定是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
　　“既然要革命，就要从心里把自己当成是同样受苦受难的百姓，这个我懂的。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宋家大小姐宋梓钰，只有革命青年宋梓钰！”宋梓钰坚定地说，同时脱下了华贵的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