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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心如死灰 ...

  •   “当年走得匆忙,许多事情是来不及办的。你日日陪着你父皇,我找不到你。”宁远看着即墨,眼神直视她眼底。看得即墨一阵紧张,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的认真。就那一抹认真,才吓到了她,甚至有一瞬,即墨几乎不敢听下去。
      “你我的事情,知道的人不能太多,能找到带信的,只有即黛那丫头。于是我便告诉她,我在库房等你,显然,她没有将话带到。”
      即墨点点头,承认了妹妹的任性,她无法怪即黛,只因太疼她,即便知道她做了这些,事到如今,即墨依旧不能。
      “过来,即墨,到我怀里来。”宁远伸出手,命令道。
      之前,在这书房,他从未提过这样的要求,他公私分明,不同的地方,做不同的事情,亲热,只限于那间小小卧室。即墨犹豫片刻,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被他迅速拢入怀中,随手一带,坐在他腿上,姿势暧昧不端。
      将头埋入她颈间,嗅了嗅她身上香气:“等了你一日,实在等不下去了,即黛才来,给了我这张字条。你可知我当时有多气。以你因我骗你,不愿再理会我了。”
      他抬起头,看着即墨,唇角露出一丝浅浅自嘲笑意:“当时,我便想告诉你我是谁,以及一切真相,和盘托出,现在想来,还好没有说,说了后果也许不堪设想。”、
      宁远将一指放在即墨唇前,知她想要反驳,事先阻止她说话:“当时前线催得急,却未言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去了,才知道父汗与大哥被大炮炸死,二哥被炸成重伤,最后也不治而亡。你知道么即墨,原先,我没料到会是这个样子。”他将头再次埋入即墨颈间,那种丧亲之痛,再次提来,还是悲伤的。
      “本来那个汗位,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的,父汗并不是最喜欢我,所以我也从未奢望过那些。其实这样,还能随心所欲一些。”他说着,那个他能登上汗位的事实,他从未觊觎过的位置,就这么莫名落在自己头上,不得不说,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宁远说了半天,即墨依旧不明就里,不过他一路回忆过来,期间的痛苦挣扎,难以言传,她却能感受,于是安静待他细细解释。
      “收了你那字条,后来细想,便知道断然不是你写的了,不过是即黛的一个不高明的小伎俩,我一早就能猜测出来,可当时的情势,宁可当你绝情,于是硬是将你给忘记。”
      “什么情势,让你一定要忘记我?”直起身,即墨望着他,眼里透出怒意。
      “当年的宁远,一个父汗不怎么出息的儿子,常常忤逆些命令,又时常离经叛道。不顾一切地娶了汉人公主,虽然出格,但也不是不可行。可父汗与兄长先后去世,汗位落于我的头上,别无选择。可汗是全族的象征,一举一动便不可恣意妄为了,我若硬要与你在一起,蒙古的贵族们会怎么想?你以为会有什么好结果,到时候,怕是比你父皇与冯贵妃还要糟糕。与其这样,不如先行忘记。”他说着,冷着脸,冷着语气,听得即墨却是一阵酸楚,捏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你们蒙古贵族就这么容不下你娶汉人么?”即墨问着,对于她的天真,宁远只能叹息。
      “容不得!”事实总是残酷,他不介意将这残酷说得更直接些:“何况你还是公主。”
      “即墨,这些日子来,你不是没有在之前几年的卷宗上用功过。你看到了什么?”他顿了顿,用眼神阻止即墨再说话:“别说只看见了蒙古如何入侵。之前朝廷发下的公文阅了也不在少数,汉人对于蒙古人,所谓‘绞杀’ 、‘犁庭扫穴’,这样的字眼比比皆是。可知如果蒙古人不归顺,等待我们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这样的关外策略可知执行了多久,一代代累积下来的仇恨岂是说化解就化解的?”
      即墨闭上眼,他从来都是想得比她多得多的。何况,他的世界,他的族人,他比即墨了解熟悉得多。
      “知道在辽阳城内,为何屠城?你恨吧!就你们汉人现在还恨得牙痒痒的吧!我告诉你,有些事情,阻止不了。军士们当时都疯了!如果阻止,天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说着,脸色依旧是冷,只是,更冷的是即墨的后背,惊出一声冷汗。
      她与他之间,并不是骗与不骗、谁忘记谁那么简单,两人的身份特殊,中间隔着的是国仇家恨这四个简单字眼,也是多少条汉人与蒙古人的命。
      “即墨,你未上过战场,没有见过那种惨烈,你不知道那些得胜归来的战将们,却在那里放声哭泣的样子,因为他们的兄弟叔父,也许在同一场战事中,死于汉人之手。这些,若亲眼见了,便知道,我们不会有任何结果;也就知道,我故意选择将你忘记的缘由。”
      即墨不再争辩,浑身之力尽失,颓然躺在他怀里,任他搂住。
      “于是,你就真的将我忘记了么?”她凄然,嘴角努力划出弧度,惨惨地笑着。
      宁远皱眉,他的即墨,总是执着的。执起纸条,指着最后哪行字迹:“所谓忘却,若忘不去,便却之而去,不见就好。我忍着不见你,忍着不在攻入皇宫时自己带人直面你。那天即黛飞跑到我面前时,我便知道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影是你。我不能回头,就是怕回了头,顷刻间便会后悔。”宁远将即墨搂紧,淡淡叙述。那一次次地擦肩而过,不过是他故意。
      “你可知,那日你在猎场凉亭内,我很远便看到你,就这样,站在那里,即便穿着宫娥的衣服,依旧是那样耀眼。”缓缓回忆,那时,还有后来的每个时刻,即墨都是美得让他无法忘却,“然后你开始哭,那个样子让人看了实在不忍。就我回头看你那一眼,三年多的努力便灰飞烟灭。即墨,我的小即墨,你那个伤心的样子,我一直记得。”他说着,不再掩饰心里的痛。
      “既然如此,便该继续忘记我。如今却将我拴在身边,没有结果。你可曾想过我还有没有未来?”即墨擦去眼泪,冷然质问他。
      “人若不见,便不会想。一旦见了,念头会不断浮现脑海。那日我看见你,这里~~~”他将她手放在胸口“隐隐作痛。于是我就自私了一次,将你留在身边,这样就够了。”
      “当时认定的事情,你便该坚持下去,现在这样,我算什么?如你当时直言,我便死了心,自寻出路去。”
      “哼哼~~~”宁远开始冷笑:“即墨,你心里始终是自己多些,诸多算计,一心想着的,除了你自己,还有就是你妹妹即黛、你母后。心里真的有我多少?这样挺好,我关心我的天下,你继续作你的打算,我们便这么耗着好了。”他两手一摊,算是放弃。
      即墨垂眸,最终,她都没有与宁远再说什么,她没有那种勇气愿意不顾一切地试试看,看是不是能够在这一片黑暗中,争出一丝希望,因她自己都觉得,这是如何不切实际的一个想法。
      沉默片刻,仿佛是倦了一般,宁远将即墨推开,伏在案上,将头埋在双臂之间,不再理会她。
      两人心里各自有了结论,大家心知肚明,对方的态度如何也都了然。
      诚如他所说,就继续这么耗着吧。
      事情便僵在这里了。
      他对她,暗地里占有,而即墨,前面已经无路可走,目前的关系,就是两人的极限了。
      中间隔了太多东西,根本无法解决。
      ***
      那次深谈,算是将即墨心里的谜团解开,也一样在她面前铺陈出另外一个难题。
      她看宁远的心态在变,知他心里有她,知他当年并未玩玩而已。可他不会放弃目前的一切,即墨也无计可施。
      到了夜里,她便伏在他怀里,不再反抗,不再忤逆。
      她是喜欢他身体的,三年前便迷恋上,于是如今,她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带给自己的欢愉,一样回报给他同样的热情。
      但是,这些便也就只能是这几年的事了。
      现在的即墨开始理解母后与冯贵妃当年的一点心情。
      她要的,不光是这么一个背地里的身份,她要与他站在一起,接受别人的眼光,不是躲在地下见不得光的地鼠。
      心底里焦灼不下的时候,她会求他放她回去,晚上回去同母后与即黛一起过。
      今夜,他算同意,不再强留,差人送了她,回去早早休息。
      多日不见母后与即黛,思念得很。
      回去时,即黛已经睡下了。
      即墨过去想要给她掖掖被子,被她侧身躲开。这个小小的动作,让两人的关系越见疏离了些。她的妹妹,不再与她心气相通。
      “即墨,过来坐吧,陪母后好好聊聊。”母亲在桌边呼唤她,并未在意即黛的反应。
      望了一眼在床上假寐的即黛,即墨无奈地对母亲点了头。
      “近日还好么?”母亲看着她坐在桌对面,微笑着问她,脸上难得的慈爱。
      这样的神情,多年未有,反而是国破之后,母后还对她关心多些。
      “还好,一切都还好。”即墨回报以微笑,她原是希望母后能这样待她的。
      “可汗对你呢?”
      一个多直接的问题,问得即墨不知该如何回答。
      记得那夜被召去侍寝前,母亲的奇异反应,她并没觉得被蒙古可汗看上是多么不可原谅的事儿,反而,一脸暗示地让即墨捉住机会。
      第二日,她很满意地搬离了掖庭之前那个阴冷地找不见太阳的屋子。即墨渐渐明白,虽然同居于后宫这么多年,位置的不同会让人出于不同的角度思考。
      于自己,总觉得去服侍一个男人,如此地不能想象;于母后,她见过了太多依靠美貌与宠爱,在这宫里过上好生活的女子,连她的宿敌也是如此。骨子里,她就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即便她也恨那些与她争抢丈夫的女人。
      母后所谓的好,是什么意思,即墨揣度着。
      对面的母后轻轻掩嘴笑了笑,那样子淡然地仿似聊家常一般:“我是说,可汗喜欢你么?我看他常夜里留你在那里,也不放你回来,想来,该是很喜欢你吧。”
      她问着,即墨被她眼神逼得脸上飞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会问这样尴尬的问题。
      母后却不再追问下去了,即墨的表现足够肯定自己的想法。
      “这种喜爱,在以前你父皇身上,都是少有的。他对冯贵妃这么宠,也不至于日日留在身边,你若明白,就该捉住这个大好良机。母后现在没办法给你什么更好的生活了,如果不靠你自己,到时候的日子怎么样,便真的很难说。男人么,总是~~~”
      “母后!”即墨急着打断她,不愿再听到什么更出格的话语,这母亲从小便不那么亲,即使到了现在,她想要与即墨谈,都抓不到点子上。
      不仅如此,经她这么一讲,她与宁远的关系,听来这么龌龊。
      “并不是像您想得那样,他对我,没有多好。”垂下脸,有些细节,该怎么说呢?
      母后上下打量了即墨两眼:“其实,母后并没有什么其它的意思,他对你好不好,你能不能把他迷住,那种事儿,说不好。不过是想让你帮母后在可汗那里求个情。”
      即墨抬眉,一脸询问神色,“是关于弟弟的事情么?我问过了,可汗不愿说。”
      母后讥笑着摇了摇头:“事到如今,皇上怕是凶多吉少了,我大致猜也能猜出来,十有八九是被不知捉到哪里,偷偷地命丧黄泉了。”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求的?
      顿了顿,敛去悲伤神色,母后继续:“你就与可汗提一提,让我出宫,找个庙,出家去吧。”
      “出家?!”
      即墨双手捂住双唇,吃惊地一语不发,好半晌,才犹疑着问:“母后~~~为什么?”
      只见母亲的凤眼轻轻瞟了瞟即墨,眼底的不屑一闪而过:“你现在有可汗的宠爱,自是不觉得什么,我是皇上的母亲,总有一天,你那个可汗会想起我的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寻一个不是,从此一命呜呼了。我若出家,便是正式淡出这宫内一切,从此,他便忘记我,也好让我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
      终于,又一个人口吐真言,作为前朝皇太后,所有的考量,还不都为了自己而已。
      “您若真的出家,我与即黛怎么办?”
      “你就记得好好在可汗身边,让他开心了,总有你的好日子过。至于即黛,母后管不了她,要管你管吧。”
      那样无所谓的神情,再一次现于母亲的脸上,即墨突然有了中彻悟,那个母后,原来是没有心的,如果她有,便是将所有不多的那点留给了弟弟与她自己。
      这么多年,虽然隐隐都有这感觉,总被自己硬压着,今日,再也不用回避,母后从来不曾关心过她与即黛两人,若真关心,该不是现在这般情境。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对于母亲,她已经全无期待,若她真的希望离宫,便去求宁远好了。
      再睁眼时,即墨脸上堆了笑:“母后,现在即墨便与可汗去说,无论如何,也让他准了您出宫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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