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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孙子兵法 ...

  •   “我想听那些案卷上找不到的,国亡了,我不想稀里糊涂。”即墨抬头,凝眸看他。这男人,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她都迫不及待,想要知晓,却又不敢露出一点声色。
      他微微一笑,手指抚上她侧颊抚摸,无意间发现这几日,她又瘦了不少。
      “即墨,知道攻下宁远那会儿,蒙古军队里的战士们有多高兴?”宁远问着,即墨不语,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如小猫一般,挠痒了他,也顺便无声催促他说下去。
      “你知道我为何叫宁远,对么?”
      微微点头,即墨知道,他曾亲口与她说过,只是当时,即墨并未意识到,他说的,便是他自己。
      “父汗与兄长在宁远城下,多次强攻,皆未成功,最后,穆将军用红衣大炮炸死父汗与大哥。这仇,每个蒙古贵族与兵士都记在心里,我若不想出办法将宁远拿下,很难设想后果会是如何。”
      即墨不语,知他所言是实,于他的立场,便是做了万分对的事情,于自己,却是国仇家恨。
      “当我攻下宁远时,宁远便已经不是当年穆将军镇守的宁远了,也难得见个有骨气的将士。你们汉人有时真是活该,才让我们取了这大片的天下。”他说着,皱着眉,即便知道那话会刺伤即墨,依旧残酷吐出这些话语。
      “就没有一个有气节的么?”即墨苦笑着问。
      “也有,穆将军的儿子当年依旧守在宁远,虽不受器重,但也苦战至最后。进城之时,他不愿投诚,身着汉人官服,宁愿死在我的刀下。”
      “于是你就杀了他?”即墨在他怀里不自觉地耸起肩,作出一身防备的姿势。
      “没有!我不杀这么有气节的人,况且他是名将之后。于是便差人将他送走。”
      “那他是怎么死的?”
      “我说了,他不愿投诚,所以自裁于宁远府中。这事至今想来,还不甚唏嘘,如果穆家能够归顺于我,现在该是另外一番局面。”
      “穆家不会归顺你的,这我肯定。”即墨淡淡说着,边说,边感觉宁远又将自己搂紧,还在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酸楚的感觉竟到了眼底,她有些害怕,若他只是如之前冷冷待她,或在床上强迫她,即墨还能硬下心来,这样的动作,会让即墨有时会忍不住将之前所有的都全数原谅。
      “可惜,守着气节的也就只有他一人。我入城之时,宁远城中的百姓,似乎完全忘记了前不久的血腥屠戮,夹道欢迎,还山呼万岁,彷如受过训练一般,跪拜如仪。有时真让人不敢相信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竟会出现在同一族人身上。”
      “是这样么?”即墨推开他,不想再在他怀里窒息,却又被强拉了回来。
      宁远脸上表情自若:“你可知,我手下那些蒙古将士刚刚杀人杀到手软,就要面对关内女子花枝招展的温柔款待,这种事情,即便是我,也是至今不太能理解。”
      感觉到怀里的即墨微微颤了一下,随即身体僵硬了下来,宁远噤声。
      他的即墨有时是极度敏感的,不知这话,又触到她心中哪里的难受。
      今夜,他很是享受将即墨搂在怀中的触感,她的顺从难得一见,不想再因什么口角,徒增麻烦。
      “在你眼里,我是否也是那样的女子?”即墨颤声问。
      “什么?”
      “如同那些对你手下兵将投怀送抱的风尘女子一样,处心积虑地接近你,然后勾引你。”
      宁远沉默,一时间甚至想冲动说出她不是,只那一瞬间的感觉,被自己强压下来。
      他轻轻叹息一声,在即墨颈间狠狠吮吸一口,看着白皙肌肤上留下一道小小红印,温柔说:“睡吧,不早了。”
      即墨闭上双眸,心痛到了喉口,差点从口中逸出的呜咽,被她硬吞了下去。
      今夜,他似乎睡得不错,呼吸再次规律深沉。
      即墨却是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
      咳嗽终于是一点点好了起来,太医院的大夫都来看过几回了,硬被逼着喝下不少药,平日里的操劳的事情宁远故意压着不让即墨多做了。
      再这么下去,病想要不好都难。
      她已很久没有见即黛与母后,夜夜被他留在身边,白日里也不得个空闲出他的御书房。虽说累活是没有了,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一件连着一件,仿佛他故意留她,不让她走似的。
      托了其他还能在宫里走动的公公给即黛与母后捎了口信回去,也只能说一切安好。
      即黛捎回来的口讯也是一切都好。
      即墨一下子觉得,妹妹似乎离自己远了好多,说不出什么征兆,但就是觉得少了份之前的亲热。
      许是即黛怪她了吧,即墨知道,打一开始,这个妹妹就从来没有喜欢过宁远。
      是的,宁远。
      现在这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以前的安明,即便在即墨心里,他也渐渐脱去当年的那个外壳,变成现在的宁远可汗。
      不知是这三年的峥嵘岁月将他改变,还是三年前,那就完全是个虚幻,宁远实际上,很不同。
      现在的宁远,很少笑,也不会去调侃即墨,更多的时候,他高高在上。
      皱眉的时间反而比以前多得多。
      如果说,还有相似,便是他依旧喜欢看书。
      这对于即墨的认知,是个很大的挑战。因为以前,总觉得蒙古人蛮荒得可以,从不觉得他们是会看书的,可他却是不同,除了听说他偶尔会出门打猎烤肉外,便是读书了。
      御书房本来藏书就多,当时宁远搬进来,一本书都不让人往外扔,听说还往里带了不少。他忙的时候批奏折、见大臣,批完了奏折便一卷书册握在手中,拉着即墨陪他。
      这点,还有些和从前相似的地方。
      只不过,此时彼时,身份地位颠倒过来。
      正是他上朝的时候,即墨取了昨夜他看过的书,按类目放在书架上整好,那书他昨夜便看完了,于是,她便依着自己的秩序将书收好,免得到时候他要寻的时候,即墨一时想不起放到哪里。
      又是一本兵书,他最近看的比前些年少多了。
      依着架子,找到兵书那栏,有些高,取了凳子过来,站上去。
      位置有些高,手尽力够了够,总算够到,放置进去。
      一个重心不稳,微微晃了晃,急忙扶住书架子的层板,稳住身体,手指触及之处,一本书被胡乱丢在那里。
      随手取了下来,上面没有积灰,也就是近日才被翻过的,注目看那书名,无非一本《孙子兵法》。
      即墨轻轻叹了一声,还曾记得,他将一纸便条夹入书中,邀她出宫,那时的青葱岁月,即便是过去,依旧止不住偶尔会怀念一下。
      不记得他这些日子翻过这册书啊,即墨皱眉思索了片刻,这种书,怕都是被读了无数遍了,还能再翻出些什么新意?
      随手打开封面,扉页一张纸条飘落砖石地上。
      将《兵法》书架上放好,下了凳子,弯腰捡起。
      望着那折叠纸条,思索着是否要打开看看,毕竟,做宫女的,还是不要有什么好奇心比较好。
      可是,人总忍不住会要窥探一下秘密,不管是谁的也好,看过心里才不会有痒痒的小虫在爬。
      将纸条放在鼻尖,细细思索,嗅觉的末端,感受到一丝熟悉香气,早些年前,爱用的西域玫瑰,每到入秋,便将这香味熏得到处都是,衣衫用品、丝帕纸籖,那是即墨的专属气味,别人不用,因她不准。
      心中泛起一阵涟漪,这是她曾经的物品么?
      抖开纸籖,低头细读上面的文字,一首长诗,写的确是分手,言语之间,很是无情。
      最后一句: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即墨皱了眉,这诗是她字迹,工整端正,却不记得曾写过这样的诗句给谁。
      纸籖后面,一行小字备注:事已至此,便即忘却之。
      那句,是宁远的笔体。
      痴痴看着这张纸条,即墨呆立原地半天,试图推出个前因后果,思索所到之处,大约也已经能明白个八九分。
      抬头再看,宁远推门进来,刚刚下朝,看了心情不错。
      入了书房,才注意到即墨手中籖条,愣神半晌,问:“怎么找到的?”
      “整理书架子,偶然得的,就夹在那边《兵法》当中。”她语气轻轻,呼吸都控制着。
      宁远点头,坐到案前,整了整衣衫,仿若无事一般说“让人将奏折都呈上来,今日事情不少,须现在先看起来,顺便让人传了巴图鲁,让他未时到书房见我,之后再传礼部的莫舒延。”
      他吩咐完了,低头在笔架上寻笔,一切如往常无异。
      挑了半天,抬头问即墨:“怎么还不去?”
      即墨依旧站在原地,直望着他:“这是哪里来的?”她指的是手中纸籖。
      宁远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当年你托即黛带给我的,你忘记了?”
      “当年?什么时候?”即墨站着,双手紧握便条,咬着牙。
      “哼~~~”他轻轻逸出一口无奈,见她一定要将事情问清,无奈往椅背上一靠:“当年你父皇死后不久,还是启麟摄政那会儿。”
      “我记得那时。”依旧是没有名表。
      “那时父汗正巧在关外战场出了事儿,我急着赶回去,托了即黛约你最后一面。”
      即墨闭上眼睛,一切大约如自己想象,与自己亲近,能拿到这香气的独特纸条,又知道安明与自己细节的人,便只有即黛。
      她便冒了自己笔体,写了这绝情纸条,还予宁远,即黛,原本就不愿他俩一起的。
      “这纸条不是我写的。”即墨颤声说:“当年你可曾想过,我没有理由,写这给你。”
      宁远却未见变了什么脸色,依旧那样神情:“当年即黛言之凿凿,说你记恨我骗你,不愿再见我,于是便留着这小信。”
      即墨哭了,泪水瞬间滑落:“即使这样,你也就不深究下去,连怀疑都不怀疑地将这归为我的意思?然后故意将我忘却么?”
      宁远摇头,无奈看了即墨:“当时却是被气到了,至于追查,却没什么必要。”
      “为何不查下去?”她急急追问。
      若他心里还有自己,不会不查,否则,便只是一个借口。
      “没有必要查,你我之间,最后都不会如何。”他冷冷吐出绝情话语,想要断了她的念头。
      幽幽点了点头,她早该有这层体认,却依旧如溺水的人想要捉住最后一根稻草。
      “若是当时真对我无情,觉得一切都非必要,为何还将这纸条留在身边,近日还拿出来翻看。”
      宁远手扶了案子,怒意隐现:“你近日何时见我取过这书?”
      “那架子上,一众书册都积了灰,除了我刚放上去那本,与夹着这鑯子的《孙子兵法》。”泪水已经模糊视线,她觉得有些颓然无力:“除了你看过,还会有谁?”
      即墨穷追不舍,宁远举手放在额头两侧,微微揉着太阳穴:“即墨,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何就不愿相信,当年的所有便只是一场戏而已。过往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偏要追究下去么?”
      “怎么能不追究?对于我,你骗都骗了,何不给我一个真相,好让我也死心,免得让大家徒增烦恼。”拭去眼角的泪,即墨语带乞求。
      “即墨,你总觉得当年我在骗你,在你眼里,我做了太多欺人手段。诚然,我起初是骗,但你若有心,该知道我还不至于恶棍到如此地步。”宁远无奈,他想将后事隐在心底,过去的便过去了,她却紧追不放,不若将事情说个明白,绝了她的念头,从此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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