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物语]夏尚未央》夏**央

13、夏尚未央之十三---风筝

　　托生那句“我都记起来了”把我本已混乱的大脑搅得更加混乱，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他却是望着义一说出的这句话。内心深处一直隐藏着的一丝疑虑就这样被突然强化了，感觉到焦虑的心脏好像被千万只小虫啃食着，却什么也问不出口。想着一个个小时前，我的弟弟托生还是那么的温顺乖巧，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猫，等待着我的爱抚。本以为一切可以就这样恢复正常。本以为我的弟弟托生是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本以为。

　　义一的表情告诉我他也很震惊，但是随即便拼命的想要把这个话题掩盖下去。是因为有我在，还是因为有夏未央？看着眼前这样一幅照片，我面前的这三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感触与回忆。又或许是不约而同的淡淡喜悦？而这样的感觉却不属于我。深深的感到了一道封闭的隔膜把我孤立起来。我看不懂这幅作品。我不知道他们三个在想什么。一股沉重的悲凉在这道隔膜里四处流窜。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孤立的恐惧感。不禁猛地打了一个寒战。我开始仔细看着眼前这三个人。我的弟弟托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纯净男孩。我的未婚夫义一，有着大海一样的容量与气度的成熟男人。我的朋友未央，追求简单直白生活的个性女子。原来他们每个人都是有着这么强烈的个性的啊，而我呢？我只是个有着华丽外表只会顺从别人的躯壳。

　　母亲的那句我比夏未央好太多了，让我惭愧，甚至悔恨。未央的那句“我想要的生活不是这样的”至今仍像一个魔咒，每晚考量着我的人生。托生，想来想去，这十几年来我活得这么辛苦的唯一意义，大概就是保护你了。可是现在。忽然想起未央的那句忠告“为了别人而活是有风险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样做值不值得”。为了我的弟弟托生，牺牲了我自己的生活，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从来没有。“绫子，我也有礼物要给你。”望着义一和托生合力搬照片去车上的背影，未央忽然转向我。

　　“啊？是吗？是什么礼物？”我努力的做出平静的样子。“是这个。”未央递给我一个很小的相框，是一幅很精致的照片。略微发黄的影像散发着久远的气息。我接过来，捧在手里。是天空，干净，纯蓝。一只风筝，断了线的风筝，漂浮着。很简单的形状，简单的颜色，几根穗子随风飘扬。“这是？”我好奇的望着未央。我等着她告诉我她要说的话。“这是我离开家的时候照的照片，我人生的第一幅作品。我给它取名叫自由。”未央的眼神告诉我这幅照片后面肯定隐藏着许多许多的往事。“是我自己剪断了这只风筝的线，因为我要给它自由，也给我自己自由。”“是吗，自由啊。”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知道未央已经看穿了我的全部心事。“对，自由。绫子，我把这副珍贵的作品送给你。因为我希望你也能获得自由。”那么激情澎湃的语气，我被感动了。“谢谢你，未央。谢谢你送给我的自由。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自由到底是什么。”我说的是真的。“这，等你剪断了那根牵绊着你的线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吧。”“可是万一我无法剪断呢？”我看着未央，我在求助。“为什么会无法剪断呢？”未央坚定地看着我。

　　“让我告诉你个故事吧，其实我和托生原本都不是叶山家的小孩。不，应该说，托生是，但我不是。我们和我们现在的母亲悠里没有血缘关系。但托生却是他父亲和我的母亲的孩子。所以自从那一年，我们的母亲抛下我们两个走出园子，我们两个就是无依无靠的孤儿。悠里母亲恨托生。所以我必须要保护他。因为我是他的姐姐，他唯一的亲人。”我平静的，异常平静的把埋在心口十几年的伤痛说了出来。“原来是这样，绫子，这么多年，你的人生就这样被托生这条线绑住了这么多年。”未央流出泪来。我第一次面对未央的泪，不知所措。于是不得不习惯性的转移话题。“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了。谢谢你的礼物。我收下了。倒是你，未央，你真的这么狠心的抛下章三，只为了你的自由？”我知道这么把问题抛给她很卑鄙，但是我已经无力再招架任何关于自己的问题了。“呵呵，绫子，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惦记着章三。”未央破涕为笑，眼光里透着狡黠。我惭愧的低下头。“章三是个好男人，但是我配不上他。”最后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未央的声音开始颤抖。我知道这不是自命不凡的玩笑。“可是他真的爱你，甚至愿意为了你抛弃一切。”章三求爱的字字句句，又开始在这个画廊里回荡。“可是我不想他为了我抛下这一切。因为不值得。他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不是为了他的家族，而是为了他自己。”我又一次被未央的话震惊了。“你也是，绫子，我希望你能拥有你自己的人生。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你自己。”未央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我仿佛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蓝天，一直不再被束缚的风筝，安静的在蓝天里飞着。那是自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