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色》猫浮

15、五 欲（下）

　　3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门框猛烈地摇晃，看样子，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上。
　　何梦色猛然一惊，身躯弓了一弓，那羞耻而强烈的感觉迅速退去了。
　　他觉得自己在刚才，已经滑落到一个危险的边缘。
　　几乎要粉碎掉十几年来，苦苦建立起来的平静。
　　这撞击声却是救了他。

　　又是一下巨大的撞击。
　　院内响起下人惊惶的呼喊声。
　　“王爷！”招财在门口呼唤。
　　“怎么了？”李可寂皱眉，因被打断了好事，十分不快。
　　“有奇怪的东西……”招财姑娘的禀报被她的惊呼声打断。
　　又一下剧烈的撞击在窗上响起，仿佛有沉重的东西在反复冲撞着，要把窗户撞破，冲进来。
　　李可寂冷哼一声，自床榻上跃起。
　　何梦色立刻拉过自己的衣服，遮住身躯。
　　李可寂用眼角余光扫他一下，一伸手，取了榻边长剑，就要开门出去。
　　“王爷，您别出来！”招财在门口疾呼，“院中有个奇怪的东西在飞，奴婢也被它撞倒了……您千金之躯，千万不要出来涉险！”
　　“什么东西？”
　　“好像是，是……”招财姑娘不知是否受惊过度，往昔的伶牙俐齿也变得结结巴巴，“是个香炉。”
　　何梦色听到这一句，已忍不住呼喊出来：“卢儿！”

　　李可寂猛然回头，扫了他一眼。
　　外面一阵喧哗。
　　那物仿佛听到何梦色的呼喊，更大力地撞向窗棂，“哗啦啦”一阵响，终于有两根雕花的细木折断，带着木屑，那物直撞进屋内。
　　招财姑娘在门口惊呼一声，立刻用力拍着门想进来，但门却被李可寂一早反锁了。
　　那东西在屋内上空飞了一转，“呜呜”有声，何梦色看得分明，正是卢儿的本尊，藏经阁的小香炉。
　　李可寂冷哼一声，目光阴了一阴，眉边红痣跳了一跳，就拔剑砍向空中飞着的香炉。
　　那香炉立刻斜飞过去，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
　　何梦色看得分明，不由得又喊了一声：“卢儿！”
　　他立刻后悔了。
　　那香炉听到这一声，立时向他飞来，在空中呜呜作响，直落进他怀里。
　　好重！
　　何梦色向后翻倒，摔在榻上。
　　怀中暖融融沉甸甸，一颗脑袋抬起来：“梦色梦色，我找到你了！”
　　正是卢儿。
　　满面喜色的卢儿。
　　何梦色一向敏锐。
　　他立刻发现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卢儿变大了。
　　——若说刚捉来时，大约六、七岁样子，现在的样子已经有十来岁模样。
　　第二件事，在卢儿面前的自己，衣衫不整。
　　——这个体认立刻让他面红耳赤。
　　第三件事，眼角余光看到李可寂，正轩了眉，执了剑，以冰冷眼神望向他们两个。
　　——糟糕！

　　卢儿犹自喋喋不休：“梦色梦色，我找你找了好久，在扬州城飞了半天，才闻见你气味——”
　　何梦色不由苦笑。
　　“你靠着气味找到我?”
　　卢儿认真地点头。
　　这小家伙难道是狗……何梦色忍不住想。
　　他发色乌黑，头顶有两个旋儿，这么靠近着看，何梦色忽然觉得很亲切很亲切。
　　“一旋傻，二旋愣，三旋不要命。你这个愣小子……”
　　“扬州很大啊！飞起来感觉真好……就是有点头晕。梦色梦色，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何梦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原来你养的是个妖怪。”
　　李可寂以感兴趣的口吻说。
　　何梦色立刻将卢儿护住，抬头看向李可寂，但，一旦面对，却无法开口说话。
　　他一看到李可寂那轻诮的表情，就觉得脸上一阵烧。
　　卢儿看看他，又看看李可寂，伸出小小的手，抱住他的肩膀：“梦色，这家伙欺负你吗？我帮你打他！”
　　何梦色不由得回拥他，感觉身体里有小小力量，隐约闪现。
　　他按着卢儿的肩膀站起，向李可寂说：“我要走了。”
　　李可寂看他半晌，手中长剑斜指地面。
　　他忽而一叹：“你走吧。”

　　何梦色几乎不敢相信，李可寂能够如此轻易放他们走。
　　他迟疑一瞬，立刻揽着卢儿的肩膀，说：“多谢。”
　　说罢，就要离开。
　　李可寂却又说：“等一等。”
　　何梦色止步，看向他。
　　李可寂微微一笑：“外面夜露寒重的，你衣衫太单薄。”说罢，解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何梦色身上。
　　那外袍质地轻柔，花纹灿烂，一望可知价值不菲。李可寂又轻声说：“你走吧。”
　　何梦色当下拉着卢儿离开。

　　他们才一出门，招财立刻从门口进来，一脸想开口说话的样子。
　　李可寂微一抬手：“什么都不必说。”
　　“但那衣服——王爷！”
　　“让孙三带人准备。”
　　招财以悚然的眼神注视着李可寂的脸。烛火下，那张脸带着很淡很淡的笑意，温柔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