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言镜

5、第 5 章

　　打斗声越来越近，人群一波波往自己这边涌过来，何君凛一行日呢不敢妄动。十个大内高手，一个九五至尊，再加一个残疾之人，，若遇上强敌，那是极难全身而退的，。何君凛镇定地派出一人去查探，自己执起同样惊恐的何忆年的手不住安慰。
　　相反的，何忆年倒不是很害怕，只是好奇。不远处的杀伐之声就是皇兄口中的江湖中人吗？也是两年前那个大路痴说过的武林吗？他渴望了解，恨不能自己走过去看看。今生这或许是他唯一最接近江湖的一次机会呢——
　　糖块中有毒！是化功散一类的。秦飞扬的实力因此而大打折扣，一干兄弟在乱战中很快都失散了，几个杀手鬼魅般如影随形。全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口，正或快或慢地带走他的血液，也同时带走他的抵抗力，脑袋开始昏昏沉沉起来。但靠着强烈的求生意志，他边打边退，随着逃生的人群来回奔波。
　　已看得见刀光剑影，何君凛一声令下，就个高手便跃入混战圈中。进攻就是自保！
　　不知哪里来了救兵，加诸身上的攻击突然卸去，秦飞扬心中一松，再难忍全身伤痛，脚下失去了平衡，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趁着士兵们注意力分散，何忆年灵光一闪，操作身下轮椅悄然离开了保护圈。是的，这是他唯一一次可以离开皇宫的机会，为何他何忆年非要等人来救他，来怜悯他？何忆年，自己也可以！
　　刚离开保护圈，他投奔自由的第一个困难就来了，逃散的人群狠狠地把他的轮椅挤撞到了路边，倾倒地上，何忆年生平第一次摔了个结结实实。谁想，倒霉的还不止他一人，与此同时，另一具结实、高大的身体也晃了晃便沉沉地砸在他面前，发出一声巨响，还吓了他好大一跳。
　　正想上去看看那个人的相貌，不曾想那具毫无动静的身体又蹭动了几下，似乎想要站起来、。何忆年稍微安心，原来不是自己太没用被人挤到。眼前这么大块头不也被挤到摔倒在路边？思及此，何忆年开始同情起与自己同样遭遇的大块头起来，很想扶对方一把。只是自己也是摔倒在地，又不良于行，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很不巧的，眼前的大块头抬起头与何忆年四目相接。
　　“是你！？”二人同时脱口而出。
　　秦飞扬一见何忆年，身体里不知哪里涌出一股气力，挣扎起来，横抱起对方，跌跌撞撞地就摔下路边的护城河畔。他要保护他，无论什么时候！
　　之后，何君凛发现何忆年失踪，抓狂，那是后话。
　　* * *
　　无缘无故被个大块头抱着跌落河岸，何忆年被迫与那人交缠在一起，紧密的身体接触令一直离群索居的青年顿觉不快。他抬手试图把压在身上的人推开，秦飞扬却紧张地把手伸到他的后脑勺，用一只大手把他的头压向自己的胸膛。何忆年的耳边，人的心跳和不远处的喊杀声响成一片，他却有种神奇的安全感。
　　啐！什么安全感，自己八成弄错了，这决不是这个路痴带给他的！何忆年收敛心神，口中不带感情地道：“放开！”
　　黑暗中，秦飞扬灿烂地一笑，露出两排可爱的白牙，眼光盈满愉快：“放心，我会救你的。”
　　“放开！”
　　救他个头！何忆年拼命挣扎。这人怎么回事，不是说要成为武林盟主来接他吗？现在不但没当成还两年音讯全无，然后狼狈得像个乞丐似的摔倒在路边，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弄到这种又黑又脏的地方来，最后居然还说得出要保护自己！
　　离开你我才安全呢！何忆年使劲地扭动身子。受伤不浅的秦飞扬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他知道伤口又都裂开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开身下的那比自己还要弱小的人。他或许要感谢那些追杀他的人，没有他们他也许还不会在今天见到他。唉——这可怜的人儿是受了惊吓吧，这样一想，秦飞扬搂得就更紧了。
　　不远处大批群众已散得差不多了，刀剑的撞击也渐渐减少，四周逐渐安静，人声也清晰地传了过来。
　　“秀王爷若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陪葬！”
　　“属下该死！”
　　“有时间去死还不如快点给朕去找——”
　　“皇上，秀王爷想必是给强人劫去了。”
　　……
　　现在，只要何忆年出声求救，他就可以回到何君凛身边，当然也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他收回在秦飞扬身上推桑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能再回去了！不要再回去！他抬眼凝视着秦飞扬微昂起来做倾听状的脸。
　　就当利用这路痴一回吧！
　　一切在不久后归于死寂。
　　重伤发作过后，秦飞扬竟就在何忆年身上昏了过去。待何忆年发觉并把人推开时，这才发现原来紧紧抱住自己的已伤痕累累。那么他是真的想救自己罗？何忆年心里泛起一丝丝欣慰。
　　好，本王爷就看在你还有良心的份上，替你止血。何忆年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忙扯下自己衣角和袖子上的布料试图照着书上说的方法给秦飞扬包扎。可是实际操作起来远比想象中的困难得多，奔流的血怎么也止不住。不久，何忆年就慌了起来。怎么这么多布料都不够呢？他越扎越厚，越扯越紧，勒得昏迷中的秦飞扬不断抽搐。
　　对生命自以为淡漠的人，眼眶不觉溢满泪水。发泄般死勒缠在伤员身上的布条。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还说什么救我，现在你都要死了，我……我怎么办！早知道就不要相信你在衰人的鬼话还愣愣地自己跑出来找……
　　昏迷中的人痛醒过来，发觉有人扑在自己身上，使得自己身体被裹得暖暖的。还好，幸好他没事，秦飞扬模糊的想。微抬起手扶上何忆年的发。何忆年惊觉身下人有了反应，放射性从他身上弹开，尴尬地扭过头，擦干泪水。
　　“没死就赶快带我走。不能留在这里……这里——这里好脏！”他本想说这里很危险，后又觉得那岂不像是自己在担心眼前这个大路痴一样，忙又改了口。
　　秦飞扬忍痛轻笑，越发觉得何忆年可爱：“等一会儿，我们就走。”言语间，无力却充满浓浓的宠溺。两年来闯荡江湖不过是为了实践与他的誓言。现在自己没当上武林盟主，他仍对自己不离不弃，这让秦飞扬兴奋莫名。
　　笑得像个淫贼似的！何忆年脸蛋发热，只不知红了没有。生平头一次听人跟他这样讲话，他心里竟有一丝甘甜。真是吓傻了吗？
　　虽然秦飞扬实现了他的诺言。天明之前，拼尽最后一口真气把何忆年抱上护城河边的小舟顺水出了城。城中因丢了秀王爷很快封了城，由于线报错误，何君凛追错了方向。
　　上了小舟后不久，秦飞扬就又晕了过去，使得小舟失去了控制顺流横冲直撞。从小便在皇宫中长大的何忆年哪曾见过这种事情，吓得死死抱住秦飞扬，脸色死灰——小舟不都是静静漂在湖面上的吗？
　　水流到了城外，越见湍急。小舟如暴风雨中飘零的枫叶般岌岌可危。如果说刚才是害怕，年现在何忆年却是绝望了。抱定必死的决心，人倒平静下来。吃力地把昏迷不醒的秦飞扬拖进自己怀里，搂着。一点点把双眼紧闭的青年豪放的俊脸，铭刻在自己心里。艰难地抬起指尖，一寸寸地记忆对方肌肤的质感，温温的，坚实而有弹性。分明是个给人硬朗印象的人，唇却那么柔软。这柔软的双唇曾坚定地说要“保护”自己。恐怕，也只有他才会这样对自己说了吧。“其实，你没必要当什么武林盟主，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我就——很喜欢。”
　　最后一句话，飘散在河水飞散的浪花中。小舟没能逃过厄运，在撞上河岸后，支离破碎。
　　天明时候，两人已在河岸上醒来。暖和的阳光柔柔地裹住两人冰冷的身体。
　　何忆年动动手指头，发觉自己还活着，而他怀里死死抱住的秦飞扬似乎也还活着。他一阵安心，顿觉老天还是眷顾着他的，活着，和另外一个人一起活下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令他欣喜若狂。可是，发现这一点也许晚了，在无人的河岸上，活下去的机会还是很渺茫。
　　经过一夜的休息，小邂逅倾覆时又被何忆年死死保护起来，秦飞扬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些体力。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何忆年怀里，身上的伤口已包扎起来。
　　再见大路痴没有一丝乌云的大号笑脸，何忆年着实安心了不少，但在尔虞我诈的宫廷生活二十年后，他感情内敛得针扎不透，只冷言冷语道：“醒了就快点从我身上滚开！”
　　不过晚上的相处，秦飞扬就看穿了何忆年单纯的腼腆，他不想离开何忆年触感良好的皮肤，不仅不离开，还黏得更紧，发出闷闷的声音：“好痛——”
　　“哼！”何忆年闷哼一声，以示自己有在抗议，便识趣地不再动作。他可不想弄坏了自己给他包扎的杰作。
　　秦飞扬躺得舒服，试抬起包扎起来的手，卖乖，“没想到你包扎得还挺好的呢！”
　　“哼，哼！”何忆年表面上是不屑，心里却极为受用。
　　“可惜——”秦飞扬欲言又止。
　　“恩？”他的话引起了何忆年的兴趣。
　　“我可能要死了，对不起……我失信了，说要保护你，结果我……”说着秦飞扬便又气喘嘘嘘，气若游丝起来。
　　“白痴！”何忆年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把头甩过一边，泪便不由自主地滑落。“你敢死，我、我就、就……”就怎样，何忆年自己也不知道。
　　对方的反应让秦飞扬喜出望外，但晶亮的泪水却揪痛了他的心。他用刚恢复的一点点体力站起来，吃力地将何忆年打横抱起。
　　一下子脱离地面，何忆年大骇，“你干嘛？放开我！”都快死的人了，哪来这种气力。被骗了！
　　他怎么老是说要自己放开他呢？秦飞扬笑得有深意。想必自己是一辈子都不愿放开他的呀——
　　“我们如果一直呆在这里，真的会死在一起的，你愿意吗？”
　　男人故意把自己的气息吹到他脸上，何忆年脸又一热。“比起你，我宁愿和只猪死在一起！”两年不见，这路痴竟长得这样的魁梧、健壮，有力，那么便将自己那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的事实更让何忆年气恼，便气愤得口出恶言，想打击一下秦飞扬的自信和半真半假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