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三十六问》游叁

15、第 15 章

　　“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季珩退后几步远离了谢鹤舟。回忆结束，她不知道谢鹤舟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件事情，可凭借过往五年与女人在一起的经验，谢鹤舟十有八九是要和她聊某个定义。
　　某个危险的定义。

　　会议室这段路已经没有人，既然分了手，季珩不想让自己和女人的关系时时刻刻那么亲密。当年那场无疾而终，最后在酒店标间里头脑风暴一晚上的约会，简直像为此刻二人的关系埋下伏笔。
　　“昨天孟君同给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谢鹤舟紧随季珩的脚步，二人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所以？”
　　“我想或许你愿意听听当年事情的后续。”

　　季珩知道鹧鸪天最后找到了violet，当年也是因为知道找到了violet，她和谢鹤舟才松口气从酒店离开的，在此之后因为她本就和这些人没什么关系，就不再关注。
　　“之后事情如何，应该与我无关吧？”

　　“当年我就感受到你在某些方面与卫泠南共情，你不想知道漫画的真实含义吗？”
　　递出手机，谢鹤舟等待季珩接过。

　　直到亮着的屏幕到了自动锁定的时间息屏，季珩低下头。
　　“知道漫画的含义，让我更共情她吗？”季珩反问，“我现在不需要与她共情。”

　　“看看吧，密码一直是从前那个。”谢鹤舟的话里带着几不可见的请求。
　　那是一部新手机，像是最近刚上市的机型，用的却是曾经的密码。

　　季珩输入密码，映入眼帘的就是鹧鸪天发来的电子邮件。
　　【谢鹤舟老师亲启：
　　在《月之暗面》的面试现场看到您，我很激动。我一直关注《月之暗面》影视化的消息，得知您加盟这部作品，让我感到很安心。您还记得卫泠南吗？冒昧发邮件给您，是为了和您分享当年事件的后续，或许您会感兴趣。

　　卫泠南被找到后，辅导员联系了她的家人，让她回家修养。某晚我接到她的电话，虽然她边说边哭，表述混乱，但我听出了她的重点，她在反复强调：孟君同你很幼稚，我们都在往前走，只有你还停留在过去。当时您说，或许在她看来我和沐雨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于是我想了很久，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卫泠南和何沐雨有一点很像，她们当初都是从竞赛班转到普通班，却在高考时发挥失常。不同的是，卫泠南选择复读一年，考入心仪的历史系，何沐雨则在大二选择出国从头读大一，后来一路升入名校读研。

　　有件事我没提过，我有一个单恋多年的白月光，在和卫泠南的相处中也时常倾吐爱而不得的痛苦。大学时代我不喜欢自己的专业，浑浑噩噩直到大四，在卫泠南的推荐下选择了历史系的跨专业考研，彼时我们的关系尚且亲密。您问我，在她频繁发动态前是否发生了什么，其实有。

　　那年暑假我即将到汉城读研，却在白月光处感情受挫，多年苦恋未得回报，因此开始怀疑人和人之间是否存在真挚的关系和真诚的关心，也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热爱历史，为何不选择留在家乡和白月光身边。所幸我还有朋友，彼时我常发布一些仅好友可见的动态，何沐雨与其她朋友很关心我，常在评论区与我互动，但卫泠南却不似往常，甚至在我们见面时，我试着提起心事，卫泠南告诉我，有些事情别太认真。当时我只觉伤心和不被理解，现在想来或许对她而言，太认真是会受伤的。

　　后来我从卫泠南家人处得知，那年暑假她一边忙于考研，一边在奶茶店兼职，奶茶店的人际关系并不单纯，当她试图和家人倾诉工作中的压力，却赶上她弟弟摔伤了腿，对她无暇关心的家人曾建议她寻求我们的安慰。对此卫泠南从未提及。

　　今年我在网上看到关于女性友谊中复杂情感的讨论，好像终于明白卫泠南的心情——孟君同是一个不懂珍惜的人：她轻易考上历史系的研究生，却因恋爱脑想过放弃；她身边围绕着众多朋友，却因单恋受挫就质疑她人真心；她痛苦时昭告天下，于是朋友们赶来安慰，但我当时一样痛苦，却连家人的安慰也欠奉。那些我所憧憬的、珍惜的、拼命渴求不得的东西，她统统毫不在意，宛如拂去一朵落花般漫不经心。凭什么所有人都在意她却不在意我？没有人在意我。

　　但我确实在意她，我想她也知道这点，如您所说，她对我的感情同样复杂。后来我们断了联系，可我一直在想，当年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我和何沐雨在众人面前坦诚，是因为我们收获了足够的善意，因此不惧怕被伤害；但卫泠南大概并非如此，她尚未积攒足够的勇气来袒露自己，而我们也没能给她足够的信心，让她相信真实的自己可以被人接纳。

　　另外，关于漫画中的虚影，出现虚影时宛平南站在画面中心，这符合她心中理想自我的形象，就像她崇拜伊丽莎白·泰勒，一位拥有一切，包括魅力、金钱、美貌、智慧的人。高中时她总站在我身边，而和虚影相处时，她是那个站在中心、有能力照顾接纳她人的角色，虚影让她坦诚面对内心的渴望。

　　以上，是我近日重读《月之暗面》时获得的灵感。您那晚的话语对我帮助很大，卫泠南的事让我发现，人与人的关系竟如此细腻复杂。卫泠南说我幼稚，但我不会改变自己待人的风格，依然愿意大声表达自己的想法，无论痛楚还是关心。如今我已不再纠结人与人之间是否存在真正的关心，因为我相信我给出的那份关心是真诚的。
　　再次祝您生活愉快，工作顺利。】

　　邮件的落款是学生鹧鸪天。

　　“看完了。”季珩语气冷淡，一改先前被小八调侃时的面红耳赤，表情是谢鹤舟熟悉的百无聊赖。
　　“鹧鸪天挺自恋的。”季珩点评，“你想听我说这个吗？”

　　她看出邮件里表达的那些意思，也记得过去某个时刻与谢鹤舟聊起这件事时她对鹧鸪天的评价——“鹧鸪天有些地方与我很像”。

　　谢鹤舟摇头：“孟君同说她没给卫泠南足够的信心，我想问是不是我也没给你足够的信心？”
　　季珩怔住，她没想到谢鹤舟想讨论的问题竟是这个。

　　“你知道我不会依赖别人，这应该是两个问题。”
　　“如果你相信我，可以选择依赖我。”

　　“你在质疑当年的我不够信任你吗？”季珩反问。
　　“不是……”

　　“我很努力了。”季珩没有否定谢鹤舟的怀疑，“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和你承诺五年合约，在那五年里我有无数次和你说分手的机会。”
　　“因为合约，我选择相信你，也给了你五年的时间。”

　　季珩头疼，她是很享受女人对她的好，她的目光，她们近乎灵魂契合的默契与氛围，可是她始终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即使是在那五年以及现在，她所依赖的谢鹤舟都未能意识到她的诉求。
　　那是人生的大山，跨不过去，她只能仰望它的存在，感受它在生活中的无处不在。但如今她不想再拖着女人下水，即使这些天的相处如同美梦，但是时候打破这层无妄的美好，时间有限，她不能继续和谢鹤舟进行无谓的纠缠。

　　“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合约，你早就会和我分手。”谢鹤舟盯着季珩的眼睛，分辨其中的情绪。
　　她们刚确定关系的时候谢鹤舟就被季珩用相似的手段反复推开过许多次，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全感是二人讨论的重中之重。
　　季珩的眼神带着诧异和挑衅：“分手那天我就和你说过的。”

　　“你不会像鹧鸪天一样，这么多年才醒悟吧？还是说，你果真与她一样，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季珩转身欲走，鹧鸪天的邮件提醒了她，虽然现在鹧鸪天推测出了当年violet的想法，但是对violet而言已经晚了，她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当年你说得没错，你们真的很像。”

　　都说刺向自己最深最痛的那处伤口，一定是最亲近了解自己最多的人做的，谢鹤舟现在的感受不遑多让。
　　“说清楚，我有什么问题。”谢鹤舟见季珩说完就想走，出手拽住季珩。

　　被拉住的季珩也不恼，她知道怎么样能让谢鹤舟生气，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她伸出指头一根接一根点着。
　　“白月光，太自我，缺乏热共情，占有欲太强，控制欲也强……”

　　谢鹤舟握住季珩的手指：“我以前和你讨论过这些。”
　　“是呀，”季珩抽回手揣回裤兜，“那又怎样，分了手的前任还找回来，就像吃下去的饭菜想要再次出现在你面前。”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你的比喻还是像当时一样充满创意。”女人苦笑。
　　季珩面向谢鹤舟，语气认真：“一定要说的话，我和violet不一样，我告诉过你我内心的渴望，但我在你这里没有找到答案，也没有得到满足。”

　　“刚恋爱时，我们就讨论过，维持亲密关系的本质是供需平衡，双方都能提供对方想要的东西。当时的我也隐隐期待这段关系能让我找到答案，所以才会答应你试一试，也才有拴住我五年的合约。”
　　“可到后来，交易不再公平，我付出太多，收获太少。”季珩加重了“交易”的咬字。

　　“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的契约精神，才能让恋爱关系保持五年？”
　　季珩的表情没有变化：“我也要谢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