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三十六问》游叁

14、第 14 章

　　“Wtf？！Who？！”
　　因为孟君同的声音太大，语音通话里传来了一个男生，是何沐雨的华裔男友丹尼。

　　“什么东西你不要乱说啊！！”何沐雨嘴里的饼干都没咽下去，窝窝囊囊堵在嘴里差点呛到。
　　“卫泠南说你是她最欣赏的人，可以带领她前进的人！”孟君同甚至破了音。

　　“纳尼？！我全然不知啊！这你也信？！”
　　孟君同咳嗽两声：“这个漫画像是她曾经是我的粉丝，然后对我粉转黑又粉上了你？”

　　“粉屁啊，我觉得她恨我，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的啊！”何沐雨显然看到了群里的漫画。
　　季珩憋着笑倒在谢鹤舟身上，鹧鸪天的这个朋友说话直来直往，怪不得能和鹧鸪天玩到一起。她的脸埋在谢鹤舟衣服里，谢鹤舟的手在季珩的背上轻拍，女人听到两个女生的对话同样被逗笑。

　　“咳，好，我们来具体看一下，说不定里面会有线索。”谢鹤舟把语音里的二人拉回正轨。
　　“噢对对，我想知道她怎么会把自己给写成宛平南？”

　　季珩想到violet喜欢的伊丽莎白·泰勒，最后一条意味不明的动态，收敛情绪。
　　“你们三个高中就是朋友了？”谢鹤舟跟着漫画的内容问。

　　“对啊，卫泠南和沐雨都是竞赛班转到普通班，卫泠南是我的室友，沐雨在隔壁宿舍，当时我们的关系很好。”孟君同也在看漫画。
　　“卫同学成绩比你们差吗？”

　　“还好吧！要说成绩差怎么都是我这个普通班的成绩差吧！不过泠南复读过一次，第一次高考她没考上自己想读的专业。”
　　“所以实际上她现在是大四？”谢鹤舟知道孟君同是西大历史系的研一新生。

　　“是的。卫泠南的导员来了。”孟君同似乎把手机放到了口袋，一阵悉悉索索后她们就只能听到细碎模糊的说话声了。
　　谢鹤舟转头拍拍埋在她身上不肯起来的季珩：“沐雨在修车胎，看来只能我自己分析了。”

　　闻言季珩坐正身体，给谢鹤舟拿了一瓶矿泉水。
　　“有点难度啊。”谢鹤舟捏捏鼻梁，她也没想到一场约会最后会变成研究疑似失踪人员的画作。

　　其实卫泠南的漫画内容更像一个oc设定集，好些图里充斥着零碎的词句和意味不明的惊叹号。
　　开头的画里就是两男一女站在一起的背影，女生是宛平南，男生们是孟霜天和何霖生。一开始女主站在孟霜天的身边和一群无脸人说说笑笑，卫泠南在周围画了爱心、鲜花和星星，似乎宛平南在这之中与孟霜天是一对情侣。后来何霖生加入到说说笑笑的人里和孟霜天勾肩搭背，周围的人来来走走，不变的一直是他们三人。

　　季珩的手指点了点宛平南的眼睛，谢鹤舟看去，那是一双黑色动漫画风的眼睛。
　　再往后画风一转，宛平南的生活里出现了更多的美好，她的眼睛也逐渐变为了紫罗兰色，可是她却慢慢地变成了在身后看着孟霜天和何霖生交流的人。

　　“辅导员问我们可不可以想想卫泠南可能出现在什么地方，”孟君同说话断断续续，似在犹豫，“报警……不太好。”
　　“喂？谢鹤舟老师吗？我是卫泠南同学的辅导员，孟同学和我说过情况了，麻烦您看看卫同学可能会在哪些地方，我现在马上联系学校安保，先在学校里找一下，而且按照孟同学推断的时间，没到24小时警察也不会管的。”

　　“嗯好的，希望你们那边有所收获。”和用孟君同手机说话的辅导员交谈几句，手机又回到了孟君同手上，“谢老师，能看出什么吗？”
　　“卫同学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泰勒？”

　　“泰勒？”显然，不论是谁提到泰勒，下意识都会以为是泰勒·斯威夫特，连孟君同都怔愣几秒，“应该是她复读那年？那段时间我们联系比较少，后来她上大一我们的话题才渐渐多起来。”
　　【彳亍：这张漫画应该就是复读那年。】

　　谢鹤舟看着季珩的消息点点头：“除了卫同学复读那年，你们有关系比较疏远的时候吗？”
　　谢鹤舟指点后面几幅画：“或者她有没有和其她人走得比较近的时候？”画面里宛平南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虚影，同时画面背景的色调较之先前更为光明。

　　“大学时候不清楚，但高三那年她和我们宿舍的一个女生走得比较近？那个女生很爱抱怨，只有泠南经常陪她吃饭，耐心听她吐槽。”孟君同也很犹豫，“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不大，你们知道卫同学平常喜欢什么东西吗？”谢鹤舟摇头，看来卫泠南不一定按照时间线画画，据她所知孟君同和卫泠南不仅差了一个年级，更是不在同一所学校。

　　“嗯……”孟君同思索，“我们经常聊天，我也问过她好几次，有没有喜欢做的事情，未来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她说她从没想过这些，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但她好像挺喜欢自己现在的专业，我后来考上这个专业也是当初她推荐的。”
　　【彳亍：所以violet为什么会喜欢伊丽莎白……】季珩指尖敲击屏幕发给谢鹤舟。

　　谢鹤舟看到屏幕上方弹出的消息，摸摸季珩的脑袋，觉得自己被当小孩子的季珩用头顶了一下谢鹤舟的手掌。
　　“伊丽莎白·泰勒是我看到她发一些追星动态时才知道，当时她会用伊丽莎白做头像。”孟君同讲到这里开始又开始着急，“所以那条动态果然是不好的吧？！她会去哪里？！”

　　“别着急，你还记得动态里出现过哪些地点或者不寻常的词语吗？”谢鹤舟安抚孟君同。
　　季珩了然，谢鹤舟刚才估计是顾着说话，肯定没有看完小群里的截图，她冲着谢鹤舟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手机，又给她发去一条消息。

　　【彳亍：我看看那些图。】
　　谢鹤舟比出“ok”手势，往椅子另一边挤了挤，拉着季珩在她身侧坐下。

　　挨得实在太近了，虽然季珩在与谢鹤舟暧昧前谈过两次恋爱，但是都因为网恋加上异地的原因无疾而终，往日她和谢鹤舟之间的零距离仅限于手部，现在直接变成了身体。
　　顶着蔓延到脖子涨红的脸，和被谢鹤舟发现后时不时碰一碰脸颊又缩回去，像在季珩底线边缘试探的手，季珩一言不发地刷着谢鹤舟的手机，还在自己的手机上发消息当成笔记。

　　“有个计划启动，我看到好几次，她的几条动态都是围绕这个计划，其中还有我安慰她的几张对话截图，她让我不要再和她联系，要清除我这个过去的朋友，后来我就删了她了。”孟君同哽咽。
　　“啥？！那我的消息怎么还能发得过去？！她不会真暗恋我吧？！”大洋彼岸差不多修好车胎的何沐雨惊叫。

　　“对啊？”孟君同忽地想起这点，何沐雨在今晚还能成功把讯息发给卫泠南并且没有得到红色感叹号，正是这段三角友情中令人疑惑的一点。
　　“这很可能是漫画里，代表何沐雨的何霖生最后拿着一束紫色的花，并且朝宛平南伸手的原因。”谢鹤舟推测，在漫画显而易见的结局里，宛平南伸手将要搭上何霖生递出的手心。

　　“救命，我都没怎么和她说过话的啊，一直都是君同阳光普照每一个人，她怎么会看上我？！”
　　何沐雨有些崩溃，她当初能接受卫泠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孟君同身边的朋友有很多，但一直保持密切联系的只有卫泠南一人。

　　“那她为什么要清除我？”孟君同惊疑，按照漫画里的逻辑，她们找不出何霖生同宛平南在一起的原因，至多看到开头孟霜天与宛平南站在一起的画面。
　　季珩在这时候戳了戳谢鹤舟的肩膀，示意她看自己圈出来的地方。

　　漫画里的三位主角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几朵紫色的花，一开始孟霜天身上的花最多，宛平南身上没有，宛平南身上逐渐有了紫花的同时，同样有紫花的何霖生出现。但在虚影出现后，季珩圈了孟霜天的动作，他伸手拂去了身上的花，之后孟霜天再也没有花朵特效。直到最后，何霖生身上的紫花变得最多。
　　季珩给谢鹤舟看了几张和伊丽莎白有关的动态，因为动态里全部带有各式各样的emoji表情，大家下意识忽略了表情里的不同，而几条追星动态里出现了其它动态里没有出现过的紫色花朵，就像漫画里那样。特别是在最后一条“追随”的动态里，卫泠南配了一张黑白花朵特写图片，乍一看是伤感风网图，可是季珩猜测，这张图片也许本身是有颜色的。

　　【彳亍：大学城有哪里有花吗，最好是紫色的花？】
　　【彳亍：但是搜了一下，好像秋冬季开的紫色的花很少。】

　　“君同，辅导员在你身边吗，试试找找开花的地方，最好是紫色的。”
　　“学校里没有紫色的花吧？”孟君同虽疑惑，还是转达了谢鹤舟的建议。

　　“答案也许在虚影上，”谢鹤舟组织着语言，“你们……有抛弃过她吗？”
　　“抛弃？！怎么可能！”孟君同否定得飞快，“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除了复读，但复读的时候我们也会定期联系啊？”

　　【彳亍：在一起，但看不见，可能也是一种抛弃。】
　　谢鹤舟转头，季珩发出这条消息后就低着头看手机，谢鹤舟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直觉季珩说出的话有原因，不全是因为孟君同和卫泠南的事。

　　“沐雨同学与卫同学有很多地方不一样吧？”问不出过去的细节，谢鹤舟将目标转向漫画中人物的本质。
　　何沐雨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很多地方不一样啊！谁会像她那样什么都不说就直接在空间开炮啊，这么多年朋友了有什么难处不能好好说吗？君同前段时间在动态里emo，我都会算着时差跟她互动。”

　　确实有很大的不同呢……季珩听到何沐雨的话深以为然，虽然她没有听过violet讲话，但是仅仅凭着何沐雨的说话方式与卫泠南的动态相比较，很难得出二者之间没有差别的结论。
　　“卫同学平时在同学朋友之间的交流如何？”

　　“一般？”何沐雨卡壳，“她以前和班里的同学关系还行吧，比我强多了，但我和她的共同话题比较少，所以聊得也少，君同应该和她聊得多一点？”
　　“孟同学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谢鹤舟道。

　　听到谢鹤舟叫她，孟君同开口：“紫色的花太少了，我们找了几个花园花坛，还在群里问过大家，如果再找不到的话就要往大学城里找了。”
　　“在卫同学频繁发动态之前，你们有聊过什么吗？”谢鹤舟猜测卫泠南的问题不在当下，而是很久之前就埋下了种子，只是最近出现了让她情绪剧烈波动的应激事件。

　　“学习和工作？泠南最近在准备考研，而且有一份在奶茶店的兼职。其实她很少主动和我们提起过什么，很多时候都是我们说她听，只有我问起她才会讲自己的事情，我们都说她是佛系少女。”
　　此时的季珩自觉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在一旁像听故事一样听谢鹤舟与电话语音另一头的人分析，一边若无其事地摸出钥匙扣上的小美工刀修指甲。虽然作为女同性恋在酒店里修指甲很奇怪，但是今天已经发生了更离谱的事情，季珩已然无所畏惧。

　　“可以看出在卫同学的心里，你们是她重要的朋友，但即使在朋友面前，她也不能像你们那样完全敞开心扉。或许在她看来，你和何同学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谢鹤舟来回翻着季珩标记出的几张图片。
　　孟君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何沐雨也停下了咀嚼饼干的声音。

　　季珩改为手撑着下巴观察谢鹤舟的分析状态，在与谢鹤舟暧昧前她就知晓女人的职业不仅仅是学校里的顾问，还是一名职业心理咨询师，很早的时候她就和谢鹤舟达成一致，她们不是咨询师和来访的关系，也不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此刻她坐在谢鹤舟的身边，听她将卫泠南漫画中的意象一一拆解，思绪却飘到了别处。她很欣赏谢鹤舟的专业能力，并且清楚女人时常在二人的私人对话中加入一些咨询技巧，听会说话的人发言是一种享受，可也让她更清楚二人之间的差距。

　　就像violet很清楚自己与孟君同、何沐雨之间的差距一样。
　　“你和何同学身上都有一种坦率的特质，你们对自身足够自信，因此不介意向他人敞开自己。而这种特质也许正是卫同学所缺乏的，也是你们吸引她的原因。”

　　“我不理解，之前我总向她倾诉单恋的痛苦，也问过她很多次有没有喜欢的人，可她总表现得无欲无求，为什么会在漫画里设计和我们三角恋？”
　　“谁和你三角恋！我可是铁直女！”何沐雨叫道，丹尼又在她身边发出what的怪叫，季珩听到何沐雨巴掌到肉的声音，以及丹尼的求饶。

　　“正是因为卫同学没有恋爱的体验，而恋爱关系代表着许多人心中关系的最高等级。”待到动静渐小，谢鹤舟继续说道。
　　“宛平南在漫画中和孟何二人先后展开恋爱关系，或许是一种自我认同的过程。”

　　“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什么要在动态里那样诋毁我？我真的很伤心，觉得遭到了背叛。”
　　“或许对卫同学而言，你和何同学都是她自我投射的一部分。她把理想自我先投射在孟霜天身上，但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让她失望，转而将这部分理想自我投射在何霖生身上，又把不愿接纳的那部分自我投射到孟霜天身上。”

　　季珩想到自己，她把理想自我投射到谢鹤舟身上了吗？
　　前不久她曾和好姐妹张星星聊过这段暧昧关系，张星星说女同性恋都慕强，季珩和谢鹤舟走到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在女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想成为的模样。可是季珩清楚，自己和谢鹤舟完全不是一类人。

　　“但她的偶像不是伊丽莎白吗？”何沐雨问。
　　“同样的，伊丽莎白也是她对理想自我的投射，紫色的眼睛和紫色的花朵，都是完美的象征。”谢鹤舟看到季珩点了点头。

　　“或许她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佛系，而是因为太憧憬一个完美的自我，又太害怕自己实现不了如此完美的想象，才不愿意说出内心的渴求。我想在她发动态之前，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让她无法接受那部分糟糕的自己，进而选择攻击那个代表不完美一面的自己，也就是你，孟同学。”

　　发呆的季珩又开始盯谢鹤舟的手机，小群里因为发截图的原因，基本都是何沐雨在发消息。季珩放大何沐雨的头像，是一张肥嘟嘟的猫猫脸，她往上翻了翻，看到孟君同的头像是一张很有中老年人气息的写意山水画，放大看，群山深处似乎有缭绕的紫色雾气。
　　【彳亍：截图.jpg×3】
　　【彳亍：你看看别人的头像，看看你的头像。】
　　【彳亍：人家多稳重，你的像个中二宅女。】
　　谢鹤舟的头像是一张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二次元动漫图，拥有绿色长直发和琥珀色眼睛的少女侧身微笑。

　　谢鹤舟当作没有看到季珩的调侃：“她选择由你为她的糟糕自我代言，或许因为你不像何同学那样，因距离感而拥有想象的空间。这让你感到被背叛，但另一方面，这也是你们曾经足够亲近熟悉的证明。”
　　谢鹤舟的语气轻柔而笃定：“我能看出来，你是真的感到受伤，也是真的很关心她。卫泠南对你的感情也是同样复杂。”

　　季珩在另一张椅子上煞有其事地点头，她听出谢鹤舟在安慰受伤的孟君同，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惹得谢鹤舟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
　　谢鹤舟当然知道季珩脑子里奇奇怪怪的回路，凭着她看自己戏谑的眼神，说不准找到卫泠南后她就要和自己掰扯今晚上说过的这些话。

　　“可是……”孟君同还想再说什么，语音那头就传来了卫泠南辅导员的喊声。
　　“找到了！”

　　一阵嘈杂后，静候在语音这头的谢鹤舟与季珩听到了孟君同劫后余生的喜报。
　　“有人说大学城外的一个公园里有一面紫藤花瀑布，刚巧有住在附近的读书会群友过去帮我们找了一下，还拍了视频！太好了……”

　　随着呼呼前进的风声，小群里弹出了一条视频。
　　点开视频，是一个女生孤零零地坐在凋敝的紫藤花瀑布下，近乎与黑暗中光秃秃的墙壁融为一体。画面摇晃，有人持着手机冲过去，在视频里大喊：“卫同学！”

　　宛如女鬼的虚弱女生扶着墙壁缓慢地站了起来。
　　“终于找到你了卫同学！”

　　“你看到了吗……”
　　“什么？卫同学你还好吗？！”

　　“只有这样，才能看到……我和它们，是不是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