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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7 ...

  •   天气转瞬之间就热了起来。
      六月的早晨,不是虫鸣鸟啼,而是忽然之间浑身蒙了一层汗,生生地热醒。
      妈妈早在数周前,就把她的薄被换成了更薄的毯子。她跟我讲,“艾心,你要快点把被子换掉了,再这样下去要热出毛病来了。”
      我执意不肯。我渐渐发现自己的怪癖越来越多。比如喜欢盖被子,一直到实在没有办法撑下去了,才会不情愿地换掉。
      对于被子那种可以把人厚厚实实包裹起来的感觉,我一直着迷到不行。一个人在夜里醒过来,总是觉得好单薄,把自己裹起来,即使热一点,也可以睡得很好。
      那种感觉很像博士拥抱我。

      我想起来小的时候我们两小无猜的场景,以及后来分开的空白期,仍然对于现在能够两情相悦感觉不可思议。
      这是我成年以后,哪怕直到现在还是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爱到底是什么。
      少女怀春的年纪,总会幻想人海之中有Mr.Right,然后与我回眸一笑之际,一见钟情。
      事实证明,到底只是幻想。
      对于一个完全不认识不知品性的人,怎会在一瞬间坠入爱河?也许只是我的小心和无趣,也许因我发觉能够恒久持长的感情是那些即使在漫长的时间之中,也永远不会褪色,反而愈加鲜明的东西。
      我用时间来证明了我对曲世浚的不仅仅是普通的想念。
      幸好他也是。
      否则真是一场悲剧。
      那么,对佩佩来说,是吗?
      我把头埋进了自己手臂圈起来的空间,就好像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

      博士约了我去他家里看电影。自这场风波以来,此项活动又中断了颇长一段时日。
      上次在他家中,他笑说,在我家看电影,可以和奥运会的时断时续相媲美。
      我听了也是一通笑,笑得眼泪也要出来,是为着真的觉得来之不易。
      然后,他出其不意地亲了我的脸颊一下,还很认真地凝视我。
      博士的眼神真的很有杀伤力,与他的对视中,我没有一次不以落败告终。结局是他以胜利者的姿态拥紧我,亲了一下再一下。
      即使是曲世浚,也是有贪得无厌的时候。
      正好,和我内心的贪得无厌不谋而合。
      对于不久之前,接触一下都会浑身不自在的我们,现在却可以互相亲密地接触。任谁都会有一些不习惯。
      似乎他与我也有同感。亲我的时候总是很轻很绅士,保持了一点礼节。和他与我告白之际狂风骤雨的感情相比,显得过于克制。
      是因为我们原本是对方最重要的朋友吗?忽然变成恋人,无所适从了?
      会不会是他搞错了?我是说,他现在突然发现仍然是做朋友好?
      这个想法令我极度沮丧与恐慌,可我从来不说出口。

      我郁郁地从床上爬起来,为自己习惯性的胡思乱想所带来的困扰头痛不已。
      这一天热得出奇。只是随便走了几步,刷了牙洗了脸,鼻尖上又冒出来薄薄一层汗。
      回到房里脱了睡衣,套了一件短袖汗衫,顿时凉快许多。站起来的瞬间,却从衣橱的落地镜子里看到自己手臂上狰狞的伤疤。
      心情一瞬间再次沉到谷底。
      坐在床边闷闷想了一会,站起来,开了衣橱拿了一件薄薄长袖罩衫,套在短袖的外面。
      袖管如同保鲜膜一样粘腻地裹住胳膊,毛孔就像窒息了一样。
      我仍然讨厌夏天。
      让我无所遁形的夏天。

      下楼。手里面拿着钥匙,把钥匙环套在手指上呼啦呼啦地转。一个不小心,就飞了出去。
      拖着步子过去捡,却有人先我一步拾起来。
      抬头,竟是曲世浚。“走路时候不要三心二意。”他假装扳起面孔教训我,嘴角却透着隐隐笑意。
      “不是去你家吗?怎么过来了?”抓抓头,好生奇怪。
      他走过来,把钥匙塞到我的衣兜里,“怕你迷路,路盲。”
      来接我就来接我嘛,何必打击我?我朝他白一眼,他却极其自然地执起我的手,“走吧。”
      乖乖跟上他的脚步。

      “热嘛?”
      我摇摇头。
      “不如脱掉吧?”他用探询的口气问道。
      “真的不用。”我抓紧自己的外衣,“一点不热。”
      他似乎微微叹了口气,“没关系,到家里再脱好了。”更用力地捏了捏我的手。
      这么热的天气,一丝风都没有。十指交握,几乎没有空隙。手心里早已汗湿,仍是不愿意放开。我是这么眷恋这手的主人,温暖有力,支撑保护着我。
      “知道吗,我们第一天牵手的时候,我回去一晚上没有睡着。”博士忽然开口。
      我有点讶异两个人的思绪再一次不谋而合。
      “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把手掌摊开来看,又握起来,就像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空下来的右手,比划给我看。
      “怎么了?”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是你的手的那种触感,一直留在我的手心里面。感觉很清晰,可是又发现手心里面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又涌上来特别失落的感觉。”
      “是吗?”我的耳根微微发热起来,低了头,轻轻说,“我也是。”
      “听不到,你说什么?”
      我抬头,“我也是。”
      他微微一笑,俯下头来,再度偷袭成功。在我的唇上蜻蜓点水似的一吻。
      我僵在原地,又被他在脸颊上轻啄了一下,不禁恼羞成怒,“干吗老是偷亲我?!”
      “因为一文钱的脸蛋”他靠近我,抬手轻抚我的脸颊,“粉粉嫩嫩的,感觉怎么亲都亲不够。”
      说着,又是一下。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

      我的心里,甜丝丝的,好像蜂蜜和着水,在血管里面流来流去,晕陶陶的,有一点点不真实。
      似乎是一种不可以被别人打扰的幸福,独立的自闭的幸福。
      然而想到别的事情的时候,忽然之间有微微的酸涩,慢慢涌上心头。

      幸福,是那么珍贵的东西。
      一个人独享,真的可以嘛。
      真的可以嘛?

      “那是什么?”我指着不远处竖起来的钢架,“是要造新的房子嘛?”
      他看了一眼,“这个城市,总是喜欢大兴土木。其实我更喜欢老旧的东西,那个才有味道。”
      我点头。
      “老的石库门,老的工房,哪怕是破旧的灶片间,也是很有味道的。”曲世浚有一点点动情,“无论什么地方,有人生活过了,就会留下痕迹的。人走了,只要那些东西还在,仍然是可以怀念的;但如果,连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擦干净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人最重要的东西,是记忆啊。”他很严肃的口气,“那是我们存在的证明。”

      我有点被镇住了,呆呆站在原地。
      “怎么停下不走?”博士拉着我的手,回过头来看我。他逆光的侧脸,令我心内的某处忍不住地柔软。
      “怎么了?看我看呆了?”他笑嘻嘻地说。
      我只是笑,更紧地抓住他的手指。
      我说,“博士,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
      “有多好?”
      “很好,很好。”

      远远比我好。
      那是我没有说出来的话。

      后来,我知道,原来那竖起高高支架的地方,并不是在造高楼。
      易声言告诉我,那是在搭夏日嘉年华的摩天轮。
      那是这个城市,第一次将要出现的如此庞大的游乐设施。
      “一定是很好玩的吧。”易声言坐在我们系院天台的边缘,看着尚未成型的钢筋说道。
      “一定的,女孩子是很喜欢这种东西的。”
      “为什么?”他问我。
      “因为很浪漫,如果是和喜欢的人。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我静静看着他。
      “是吗。”他凝望了几秒种,突然绽放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我也喜欢。”
      “如果建成了,我会约徐如唯去坐的。”
      他的目光,很柔和,定在远处的某一点,似乎那里已经有缓缓转动的摩天轮。
      “我喜欢她。”

      和阿唯在图书馆借书,盯着她精致的侧脸,想到易声言有点害羞又很有决心的表情,就不自禁会露出来些许得意的笑容,好像掌握了一点不为人知的秘密。
      “怎么,爱情太甜蜜,我的脸都变成曲世浚的样子了?”被我盯到不耐烦的阿唯抬起头来嘲笑我,“我被看得毛毛的。”
      “没有,”我继续偷偷摸摸地笑,“你猜错了。”
      她打算完全忽略我的自得其乐。

      “听说那里的架子是要搭摩天轮。”
      “哦。”
      我压下她的书,“你是不是女生,怎么毫无反应?”
      她拢拢头发,“知道了知道了,你会和你家小曲一道去坐,多么romantic!”
      “你呢,不想和谁去坐坐?”
      “不想。”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稍稍替易声言哀鸣了一下,“说不定会很有意思呢?”
      “那是追求浪漫纯情的闲人热衷的,我没兴趣。”
      我很觉无趣。
      阿唯放下书,“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是替某男游说的,那么麻烦你再转告他一下,我这个夏天都不会有空。”
      她站起来去放书,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有些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喜欢阿唯的众多男生中的一员,她拒绝人的表情势必是绝决不留情面的。
      阿唯总是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说清楚,不要给人家留什么幻想。
      她一向不喜欢暧昧来暧昧去的情形。她是这个时代渐渐多起来的很有主见且有毅力和决心付诸实施的人。这一点我自愧不如。

      看起来,阿唯多多少少是有一点冷血的。
      但有的时候,我又隐隐觉得,像阿唯这样不露声色地抚平心中的很多想法,又是一件满悲哀的事情。
      自持了太久,冷静了太多,是不是连自己真正的内心都冰冻掉了?
      她曾经说过,我是她唯一觉得温暖的朋友;但她所谓的“可以帮助朋友摆脱烦恼,却没有办法解开自身的枷锁”的理论,却令我时时介怀。

      抬手看了看表,下午有我的课,阿唯又不知在哪个书架前流连往返,只好找到她和她打声招呼先走一步。
      F大的图书馆错综复杂,像个迷宫似的,来了数次仍然十分茫然。
      但馆内的若干木质窗,使阳光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和着年代不一的书籍扬起来的微尘,透着古朴气质,令人心生敬意。
      我转了几圈,发现阿唯倚在人迹罕至的文史架前。刚想出口唤她,却见她一反常态微微发着呆,眼神投向远处。
      我在书架侧面踮起脚,望了一眼,即刻明白她是在看什么。
      虽说不感兴趣,但这个出神和专注的表情,不经意却泄漏天机。
      即使是好朋友,也有不愿意说出来的真实的心情。

      我能了解,就好像我什么都不说,阿唯也能了解我一样。
      很多时候,我想对她说,依靠我吧,随时随地都可以来寻求我的安慰;但事实恰恰相反。对于始终没能给她带来什么的我,总是为此烦恼着。

      想了想。我决定还是不要打扰她,哪怕是那么几秒种,能面对自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留了纸条在桌上,“我有课,先走了。”
      捧了书站起来,又忍不住弯下腰去添了一行——
      “我会看着你,一直到你幸福为止。”

      对于我这样莫名其妙的留言,阿唯会作何想呢?
      可我离开的时候,心里面的的确确涌起了一种很大的决心。

      你那外表看不见的心情,我会好好感觉的。
      我也会守护你的。

      回到学校的时候,还沉浸在一个人的满满斗志里。
      就见到易声言站在布告栏前,细细看着什么。
      “有什么新闻?”我因为心情好,凑过去问。
      他并不说话,只是指指排球赛最后一轮的安排。
      “啊?决赛要放到下个学期?有没有搞错,这个跨度也忒大了点吧?!”我皱皱眉头,对于这种一点不科学的赛程安排表示了我的鄙视。
      他摇摇头,伸手指给我看。
      “哦,最后一轮,我们还得打一场,其实没什么意义啦,现在算积分的话,我们早被淘汰了…”
      我们系女队这种水准,最后一轮充其量是重在参予。
      “我不是指这个。我说的是你们女队的对手”,易声言轻轻叩了下布告板,“是F大的理学院哦。”
      “怎么啦?”
      “是那个郑佩佩的专业。”

      我愣在那里。
      要面对的时刻,这么快就来了。

      下意识地抓紧自己的手臂,我喃喃自语,“没有关系,反正我是替补,不会上场的。”
      但不晓得为什么,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无声无息的,我那些看不见的弱点,正以不可想象的速度浮上台面。

      偏偏这些弱点,都是致命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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