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时光说借过》林食

31、№ 31

　　原以为应聘的是服务员，或者清洁工之类的工作，结果却是帮忙做业务的，还是个晚间的兼差。

　　所谓“旅社业务”，只是华丽丽的官方叫法。实际上，就是站在火车站出口，举个牌子招徕旅客。工作时间定在晚上六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是旅人下车的高峰期，大部分都急于找个落脚的地方。

　　别看工作内容没什么营养，窍门却不少。除了迎着一波波走出车站的旅客，腆着脸问人家住店不住店，此外，还暗藏了几个做生意的杀招。

　　比如旅店房间的标价，本来是10元、15元、20元不等，然而，交给业务员的招牌，上头却写着“星星旅社，设备齐全，独立卫浴，宽敞明亮，欢迎入住。价格5元起。”客人一瞧，5元房可够便宜的。在他们原意随你去看看条件的时候，这桩生意就算做成了一半。接下来就看店老板自己如何忽悠了。

　　一摊手，抱歉，5元房今晚已经客满，您看看是不是额外挑一间，贵不了多少。大部分人奔波一天，来都来了，房间也还凑合，往往不会拒绝，多几元就多几元吧。若是有人不上钩，能忽拢就忽拢，不行也只能等下一拨儿了。

　　老板虽然生意经一套一套，不过待包小萝还算有些人情味。除了吃住，也会参考她的业绩给她抽奖金。从此，身无分文的包小萝也算脱贫致富了。

　　穆之阳和桑梓住家里，桑蓓得空也会回去几趟。年轻人难得聚在一起，桑梓也没怎么去防疫站实习，穆之阳更是闲到发霉，早晚往旅社跑。白天无事，包小萝和他们一起坐下看桑蓓他们排演，渐渐就和文工队的男男女女混熟了。看得出桑蓓在其中的人气很旺，追求者前赴后继，主动端茶送水的从未中断。

　　穆之阳没什么耐性，节目看久了觉得无聊，总想拉桑梓出去打打球什么的。包小萝恨铁不成钢，都兵临城下了，你不守着领土，反而给别人机会趁虚而入啊。强拖着不让他离席，尽量制造空荡让他给桑蓓递一递服装，或是四人聊天时，假装有事拉开桑梓，让他们二人独处。

　　至于穆之阳，也被她近来的怪腔怪调，弄得不明就里。问了她也不正面回答，只好乖乖附和。

　　再说回包小萝“做业务”的第一天。她比谁都要忐忑，因为不善言谈，所以她都有点怀疑老板是否太缺人，竟然肯真的录用她。毕竟这也算对外公关，太内向不吃香。

　　桑梓考虑到她脸皮薄，初次可能不太顺利，提出要跟她一起站岗。包小萝惊讶这男孩非同一般的细心，挺感动。身边有人陪着，可以帮你分摊，再大的压力也只剩二分之一。

　　立在路边，一开始连招牌都不好意思拿。桑梓替她举着，还游说了两名妇女，让她们成功住店。包小萝从旁观望，受他的鼓舞，渐渐摆脱了惊慌，也尝试揽客，打算自力更生。

　　就在他们帮一位老头提两箱行李，向旅社走去的时候，穆之阳竟然从旁边闪出来，吓包小萝一跳。看样子并非碰巧路过，估计也是来给她当后备军的。

　　不免有那么一些喜出望外。包小萝摸摸额头，盖住自己的表情。

　　总算还有点良心。不过，要是让他知道我这么千方百计留下，主要就是为了撮合他和他喜欢的女孩子，帮他弥补将来可能出现的遗憾，他是不是会更有良心一点。

　　话说，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是一种非常……

　　非常什么呢？

　　非常阿Q。

　　没错，非常阿Q。

　　等包小萝手上那盒火柴用去整整15根，里头明显稀疏起来的时候，XX大学历时半个月的文化节终于落幕，晚会在大礼堂如期举行。

　　文工队老早就在后台准备开了。在演员们看来，此次演出和以往都不同，面向的不再是市井小民，而是齐聚一堂的莘莘学子。文化人的眼光都很挑剔，不使出看家本领可说不过去。而大学生们，冲着少数民族的名号，也决定来一饱眼福。

　　于是，包小萝他们来到礼堂入口，就发现周围早已水泄不通，队伍一点点往里面涌去。

　　摩肩擦踵之间，听见有人在身后叫穆之阳的名字。辨明声源，觉得那两人特别眼熟，稍一回想，原来是当天在咖啡厅碰见的一黄一绿的“双生花”，依然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们显然吃惊于穆之阳身边的包小萝，眼神流露出“怎么又是她”的不耐烦。

　　“你跑哪去了？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嘻嘻，出去闯荡江湖了呗。倒是你们这么乖，都快毕业了还来看演出，一帮好孩子。”

　　“少来，自己乳臭未干还叫别人孩子。”穆之阳嬉闹的口气显然让她们很受用，笑了一阵又说，“对了，听说系里这几天到处找你哦。”

　　“找我做什么？”

　　“夏天的运动会，田径赛打算叫你参加来着。老师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说你中学长跑常拿冠军。”

　　“跑什么跑。很多年没动，都老了，腿脚不便参加个哪门子的田径赛啊。”他用简单的回答一笔带过，冲她们笑笑，回头催包小萝走快点。

　　包小萝比谁都清楚，所谓长跑，对穆之阳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简直就是深埋在记忆中的一颗炸弹。在他最后一次长跑的途中，因为听闻妹妹的噩耗而转离了跑道。发生那样的事，怎么可能轻易就冲破阴影，再乐呵呵地去参赛。

　　也不晓得是今晚运气太背还是什么，找位子坐下后，发现“双生花”的座位居然就在他们正后方。脑袋又凑过来，和穆之阳叽叽喳喳聊天。包小萝觉得莫名的心烦。这和旁观男生和桑蓓在一起的感受不同，前者让她没有选择，后者却是真真切切的不舒服。

　　幸好没多久，桑梓从后台过来，要穆之阳过去帮忙抬东西，耳根顿时清净无比。穆之阳回来时满头大汗，一屁股坐下便没多少话，懒懒的，也不怎么回应后面搭讪的声音，最多就是“嗯”、“这样啊”、“呵呵”地附和几句。包小萝猜他大概抬了不少东西很累，又看到“双生花”自知无趣终于没吭声了，忍不住一阵窃笑。

　　正因为候场时间太长，穆之阳又散漫地靠在椅背上，不太爱搭理人，生性活泼的“双生花”坐不住了。貌似出去溜达了几圈，才迟迟回来看中场表演。

　　桑蓓的孔雀舞作为压轴，被安排在了后半段。她果然不负众望，带动了观众席上最热情的反响。包小萝近乎崇拜地望着她绚丽的舞姿，高扬的脖子。虽在饰演一只孔雀，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骄傲，却足以让万物对她俯首称臣。

　　恰在这时，后面两位女生的议论传入了她的耳朵。声音虽不大，可那副尖酸的口吻让包小萝不留意都难。

　　“看不出来，台下一出，台上又是另一出。刚刚还在后面跟人挤眉弄眼，现在一上去就当自己是纯洁的公主了——啧啧，真不简单哪。”

　　“当然不简单，人家都有妇之夫了，还下得了手。你没看两人刚才卿卿我我的样子，以为别人没看见还偷抱了几下，有够‘纯洁’的！”

　　（……待续）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