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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3 ...

  •   老爸那边刚“卡啦”放下话筒,性子一惯火急的郝滴滴便叫道:“该死!一出门就下雨,淋得我都真的变成滴滴了。小萝你快出来快出来!”

      包小萝从床上坐直:“不要告诉我,你此刻又在我家楼下神出鬼没。”

      “废话,不在你家楼下我叫你出来干嘛。我刚换的新手机,换卡之前忘了复制通讯录,能记住的就是你们家座机的号,哈,还是初中那会儿背下来的。总之你现在下来就是。”

      包小萝低头瞧了一眼身上的大T恤,下面是睡觉穿的便裤。不管了,套上一件外套半趿着运动鞋,随手抓过玄关的一把伞就下了楼。

      虽是十分昏暗的楼道,可郝滴滴娇俏的外形一眼就被认了出来。五官正背着光看向自己,小鼻子小嘴巴的身段也纤细,很衬她的七分裙。比起自己平庸的长相,妈妈在世时也常常会对着郝滴滴叹息上天对母亲们的不公。

      郝滴滴一见到她就蹦,盖上手机盖,塞进背包之前还故意在包小萝眼前晃了两下,外屏的蓝色荧光十分耀眼。其实她安然无恙,根本没淋多少,脚边也分明放了伞。包小萝暗骂,就爱鬼吼鬼叫。

      郝滴滴说:“趁周末我想买双鞋,你陪我去好不好?”

      “买鞋?现在?!”

      望着楼道外面噼里啪啦个没完的阵势,再碰上是考前的五月,还会有心思买鞋,绝对不能用常规逻辑来推断这个人。不过再怎么抵抗也无用,就任由她拖着胳膊被拉上了公交。

      初中同班三年后,郝滴滴去了别校,加上她们家相继又搬迁,所以虽还在同一个城市却间隔比较远的距离。为此,两人之后的联系除了假日的碰面,大部分都是依靠电话和短信。

      一进百货商场的鞋子专柜,郝滴滴就一双两双往脚上套个没完。试了几双有点夸张的颜色,她开始玩性大起,拎过一只7cm的高跟鞋,就单脚支着站在镜子前面端详起来。

      雨天的商场,室内灯光总会比平日里柔和不少,穿过鹅黄色的灯罩打到人的额角与肩膀,让心情也变得稠稠的。包小萝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瞧着沉迷在镜子里的郝滴滴,觉得自己会跟这样娇气十足敢闯敢撞的女生成为死党,也算是最大的奇迹了。

      从小到大因为不善交际,包小萝在外人面前总难摆脱沉默寡言的毛病。也许同病相怜,所以她就算交了好友带回家,在老爸老妈看来,也大都是坐在饭桌上静静吃饭问一句才乖乖答一句的类型。直到被郝滴滴缠住不放带她第一次登门拜访,吵吵嚷嚷一晚上,包小萝妈妈竟然笑开了怀。包小萝从她妈笑得合不拢,甚至还忘我地沾了半粒米饭的嘴角,读到“女儿终于出息了啊”的旁白。

      父母永远都是奇怪的生物,会通过这样那样的方式来判断儿女的成长。

      说起她和郝滴滴的相识,其实也可归结为孽缘,否则按照包小萝一贯的作风,是不太有机会跟这么夺人眼球的女生走近的。

      初一开学当天,班主任对着长长的出席表点名,要求被点到的人举手以便逐一核对新面孔。学号一个接一个念下来,就如同从“张三”跳到“李四”那么简单,班主任喊出了“……包小萝……郝滴滴……”。

      “小萝”二字的后面紧跟“郝滴滴”。如同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班上有人笑出声,随之哼出一句儿歌“小螺号滴滴滴吹”,掀起整间教室的哄堂大笑。

      两位毫无瓜葛,有着天壤之别却被这样牵连到一起的女生,互相望了望对方。包小萝清楚看到的是对方唇红齿白的微笑,至于自己什么表情她不用回味也明白,杵在几十号人面前,难免又是一副恨不得立刻汽化飘走的死相。

      镜子中郝滴滴的脸颊亢奋十足,眼睛亮亮的,百分百花季少女。刚才还只套了单脚的高跟鞋,现在索性成对了,她正身、侧身站在落地镜面前来回审度,把裙角也转得小小飞扬起来。

      实在是不得不羡慕的对象。郝滴滴这种女生,即便在学校被要求穿校服,沦为千篇一律,然而一回到家就绝不会违背审美观,死都要好好装扮自己不让青春白白溜走。

      这一点包小萝和她永远不同。刚开始服装统一时或许还有所矜持,私下偶尔出去买件牛仔裤什么的。久而久之,除了换洗的内衣裤就没别的添置了。哪怕周末在家,也都跟上学一样,洗了晒晒了洗,几套麻袋似的校服交替扛在身上。故而天天看起来就仿佛电脑里面的图片,ctrl+ c → ctrl+v,完全复制。

      双手各拎几只鞋子的柜台小姐,躬身站在郝滴滴身后展开职业性微笑。也许是对雨天特地出来买鞋的顾客有了把握,连微笑也胸有成竹起来。

      让包小萝哭笑不得的是,郝滴滴最后钦点的竟然便是那双7cm高跟。眼看她试鞋时摇摇欲坠又硬挺着的模样,包小萝不禁为它们未来的命运担忧起来。那么折磨脚的东西能有几次机会穿,估计卖弄几天就只有被冷冻的下场。

      鞋子专柜在三楼,两人坐升降电梯下来就抵达底层吵嚷的卖场,打算晃荡一圈再走。

      女生们对热闹的场所总会有一股说不出的热忱。在五颜六色的架子中间,手指一排排轻快地弹过去。偶尔闻到雨天其他人衣物散出的湿气,两人烘烘勾着手,分享各自的体温,觉得三年其实也没过去多久。

      就这样漫无目的兜着。说说笑笑之间,一晃眼包小萝瞥见了对面那个中年男人推着购物车走来。

      和讲台上的体态毫无二致,深色西服深色皮鞋步伐永远一板一眼,宛如谁在上空牵线操控的假人。只见他偶尔从旁边架子上取出一件东西瞧一瞧,接着又放回去,拿起来,放回去,拿起来,再放回去。

      总之所有动作都在诠释两个字:挑剔。

      郝滴滴正纠结于“卡尼尔”和“Olay”两款洗面奶。包小萝微微斜了一个身,往架子后面缩了缩。化学老师接下来便转向饮料那一区,这次倒是挺神速,他在百事可乐和可口可乐之间毫不迟疑选走了后者。

      ——果然就跟她读过的某本书说的一样么?虽然书里用了礼貌的字眼“怀旧”,不过据包小萝自己的体会,说白了也就是:比起新生代的百事,可口可乐更像是中老年人的偏爱,尤其固执又保守的中老年人。

      包小萝她们先结束了晃荡,带着郝滴滴最后抉择的“Olay”排进结账队伍。周末队伍向来比较长,几分钟后,化学老师也推着购物车排进队尾。也许是因为傍晚在教室见识到了男人少有的和善,所以包小萝决定,师生情面什么的至少还是打次招呼吧。

      眼看化学老师终于留意到自己,她立刻露出一个只能说是曲意逢迎、无比僵硬的微笑,右手顺势扬了扬。

      化学老师刚要点头回应,余光沾到郝滴滴脸上竟像是有些吃惊,愣了愣。出乎的包小萝意料,他随即转过推车,仿佛从没看过她就走往了反方向。由于猛然调头,手推车的轮轴拐过瓷砖,扯出几个刺耳的“吱呀”。

      留意到包小萝僵在空中的右手,僵在嘴角的笑容,以及僵在黑衣男人背后的视线,郝滴滴的手肘捅了她一下:“好奇怪的大叔,你认识?”

      包小萝更吃惊:“你不认识?”

      “压根不认识啊,干吗这么问?”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认识呢。”

      “怎么可能,见都没见过。明明是你刚刚冲他打招呼,是什么人啊?”

      “哦,我们老师,教化学的。”

      “老师?!My god,也太不像了吧!”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不像当老师的吧?“

      “像什么老师,倒像是□□电影走出来的。”郝滴滴一边形容一边比划,“身上一袭黑衣,脸上面无表情,就差鼻梁上没戴大墨镜。砰砰!砰砰!打到枪子儿一颗不剩,转身收枪,脚下横尸遍野——”

      一系列夸张的动作伴着拖长的尾音,把包小萝给逗乐了,她十分熟练地接过郝滴滴的戏码,往后踉跄几步,扮演“横尸遍野”之中一位饮弹而亡的小龙套。两人玩得有点忘我,负责结账的胖阿姨一边把扫描仪对准洗面奶,一边不耐烦地敲敲柜台:“喂,喂,排着队呢闹什么闹。”

      两人互望一眼吐了吐舌头。

      有关这晚的偶遇,包小萝确信自己的第六感不会错。刚才那男人的反应哪怕一如既往的无礼,不过,却也可以解释为发现郝滴滴之后的“落跑”。然而问题就出在郝滴滴却完全不认识对方,还管他叫奇怪的大叔。那人真是越来越匪夷所思了。

      结完帐出来,雨势暂缓,包小萝把撑开的伞重新合起来。风夹着湿雾拂过面颊,湿漉漉的路面倒映夜晚的繁花似锦。城市被雨涮过,像刚刚洗了澡。

      回程是不同的车次,稍微一交错便驶往两个方向。

      途中总有积水未排干,公交车的铁皮盒子驶过,轮胎下面便溅出一个又一个半圆的弧。坐窗边的包小萝觉得这样子就跟坐船似的。她回忆起下午的梦境,自己坐在充满时间粒子的河面上划桨,仿佛玩了一遍水上乐园。

      那么考完试就亲自去一次吧。

      突发的兴致盎然,随手打了条短信给郝滴滴,邀她到时候同行。

      想到另一辆车上的郝滴滴她就不自觉发笑,明明是考前最残酷的5月份,却又是买手机又是买鞋子,真是令人不苦笑都难的角色。

      不过包小萝妈妈在世时,却是很喜欢郝滴滴的。

      对郝滴滴的许多方面,妈妈总有说不出的喜闻乐见。大概是因为郝滴滴跟她某位故友有那么一些相似。虽然妈妈从来不缺逛街喝茶的姐妹淘,不过像那种过世多年却还被挂在嘴边的朋友,始终只有这么一位。

      和许多妇女不同,重视友情,即便结婚生子也未曾更改的脾性,正是妈妈让包小萝最敬服的一点。她从小听到的几个故事,也都是妈妈和好友少年时的际遇。故事中的那个人,哪怕是普通的吃喝拉撒也永远透着可爱温存的一面。

      只不过,据闻年纪轻轻就夭折了。她以十几岁小女孩的模样,成了妈妈生涯中永不被超越的一尊雕塑,散发白玉般的光泽,连郝滴滴也沾了她的光。

      膝上的背包递来震动,两三秒之后恢复安静。翻开手机盖,是郝滴滴的回复没错。包小萝笑着点击进去。

      “水上乐园什么的最有爱了考完当然要去幸好你来短信我刚还在着急没号码忘了告诉你我爸妈得到一小道消息说我们考场会分配到你们中学如果你留在自己学校考就好了到时直接睡你家拜托拜托别让小道消息传错了啊”。

      包小萝又笑。她就是这种一被热血冲昏头就恨不得立刻讲完所有话,连标点都舍不得花时间打的人。

      隔天周一回学校,才踏进班级,包小萝却感觉到了异样。

      以语文老师的踱步为背景,大家竖起书本念课文,表面看似平静可底下的气氛早已炸开了锅。刚散播的噩耗如同暗涌被口头传递开,一小波接一小波引起讨论。

      高三四班的某男生,也就是传闻跟化学老师走得很近的那位,前天清晨在河边被发现了尸体。

      直到那天上午八九点被打捞上岸,死亡已近十二小时,再加上持续的大雨,尸首早已浮肿,不堪入目。据闻岸边的水不深,不像失足掉落,应该是自己跳入河中淹死的。另外也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不过还尚未找出足够的证据。

      更令人不解的是,根据死者家人对外界的哭诉,由于父母常年经商外出,对儿子的照料始终不够,男生死前还生过胃病。为避免双亲担忧曾偷偷到医院做检查,传闻中长达半个多月的休学也正是为了住院疗养。

      事后得知儿子的病情,父母深感自责,虽然对他的高考已经不抱太大期望,却也仍然一心盼望他能在考前回校搏一搏。结果病愈没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故。半条命救回来,一条命却丢了。

      双亲不解的眼泪流着,流着,也流到了校长室的办公桌上。

      也许正因为这样,这周的国旗下讲话校长第一次变得痛心疾首。长达半小时的训话始终围绕“生命诚可贵”展开,视线像一条套索扫过每个人的头顶,像要抓牢他们似的。连包小萝都觉得,这实在有点悲壮。

      实际上关于噩耗,学生中最大的焦点,除了那名死者,还有另一名很难成为漏网之鱼的对象——那就是男生死前突然走近的化学老师。

      连着两三条生命,在和他走近之后也一律走向了末路。倘若之前几次传闻都只是传闻,硬是被无聊的大家开发成谈资,那么这次的东窗事发就不是一句“空口无凭”那么简单了。

      高高在上的校方当然无法得知其中的瓜葛,可在不少学生中间,就如同炒菜的铲子失手掉进了汤锅,溅出许多复杂的情绪。除了大多数人的好奇,还有小部分人的恐惧,甚至愤怒。

      于是这天第三节化学课,包小萝就亲眼目睹,朝向黑板写字的男人背后直直飞去一把椅子。

      伴随女生们尖叫的,是他的一声闷哼。椅子擦过讲台稍稍往边上偏了几厘米,可右臂还是受了椅子腿的一记重创。

      肇事的男生啐了一口:“真恶心,还装什么,杀人凶手。”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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