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爱》筱原依音

6、第六话 恋爱的季节

　　思念像一张网，笼罩年轻躁动的心。对未来强烈不信任和不安使得人开始悲观绝望。新鲜的生命呈现无光泽的短暂憔悴。

　　可青春，正是那短暂流逝的流星，燃烧绽放着刹那美丽，便会急速枯萎黯淡。

　　明明想要珍惜，等到发现了回头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像往常一般，由莓被亚灵拼命摇晃了五分钟才睁开眼。揉揉睡得惺忪的眼，由莓不得不去洗脸换衣服，因为一大早还要拍戏，为了赶进度，在映期前完成，工作任务最近排得很紧。

　　是一部偶像剧，和阿仁对演情侣。说起来导演大人似乎是故意选他们两个做男女主角，这几天炒作的厉害。ＩＯＮ的策划唐某恶人也是故意把他们两个的档期安排的出奇的近，不是一起拍封面就是一起做电台嘉宾，居然还为他们两个安排了一个常规项的节目，看来，准备走ＩＯＮ一向有名的暧昧路线，既省了宣传又加强了知名度，真是恶人。

　　所以由莓最近很累。

　　眼睛有点肿，昨晚被记者问到很晚，还为杂志拍封面，好累啊。不像阿仁那个坏蛋，无论哪里的采访，无论她在不在场他都会大大咧咧地说喜欢她，也不在乎她的感受，尴尬死了～

　　梦到了流星雨，一颗一颗滑破黑色天幕，美好而又短暂。

　　最近常常做这个梦，像是对什么的预言，让人多多少少心里空空的。

　　“由莓，要迟到了哦！！！”亚灵用勺子狠狠敲了敲锅沿，清脆刺耳地“咣——”一声。好孩子不要学，这个动作可不礼貌哦！

　　被惊得彻底清醒，本来还在神游得由莓瞬时睁大眼。

　　高中一开学，由莓和亚灵两个人就搬出来一起住。这个离美院附中和由莓所念的筱原学院高中部很近。是事物所出钱租的房子。

　　筱原学院和普通的学校不一样，最喜欢出风头，最盛产的就是名人，像由莓这样的艺人不知道有多少。

　　事物所给由莓报这所学院多少也是希望能给她减轻一点负担，毕竟出艺人的学校对待艺人的态度会比较成熟，由莓也不会有太大压力。

　　全靠亚灵，不然由莓一定天天迟到。

　　“今天也要加油喔！”由莓对着镜子打气。

　　加油喔！！！

　　＊＊＊＊＊

　　高二下学期快要结束，有的同学依旧很懒散，但大部分都开始为未来努力。虽然很大一部分人并不愿意相信高三将至。

　　由莓的笔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角。左手托腮的她，目光痴痴地追随坐在前排认真记笔记的恩铭的侧脸。她刻意的忽略坐在恩铭身后的阿仁投过来的灼热目光。

　　唉，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弃啊？

　　她很羡慕他的勇气，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说爱说喜欢，更有那么多仁支持他的厚脸皮。

　　昨天，她在一个贴吧里看到众人的留言：有的说她“狠心”，到现在还不接受他；有的对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有的骂她不要脸，“借他的追求提名气”；有的说“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管你们什么事啊”；还有的说她应该给他一巴掌打跑他……等等，等等。

　　贴子发到最后竟然发展成为骂战，很是壮观。

　　全是这个臭小子！

　　气不打一处来的由莓狠狠瞪了阿仁一眼，然后低下头补笔记。被瞪懵的阿仁一怔，一脸无辜地眨眨淡栗色的大眼睛。很委屈的他撕张纸写了几个字，再把纸团成一团丢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阿让头上。

　　被砸醒的阿让愤怒地抬头，见阿仁双手合十一脸拜托只好无奈地展开纸。

　　“我好象惹她生气了怎么办？”

　　哭笑不得的阿让看完差点喷血。暴怒的他提起钢笔“唰唰”几下之后便把纸团成团丢回去，丢完后趴回桌上继续大睡。

　　阿仁接了条欢欢喜喜正欲展开，没想到早就候在一旁的班主任大手一伸，便将纸团抢过提前阅览，还顺便用卷成筒状的教科书敲了阿仁的脑袋一下。

　　“你把我当摆设吗？我看看什么让你这么兴奋……”班主任展开条后无语。半晌才从石化状态气得哭笑不得地再次敲阿仁那颗看上去很欠敲的顶着橙色头发的头，“‘去死’两个字你也能这么开心？！吕立仁，你没救了你！下课给我去训导室！！！”

　　阿仁哭丧着脸回头瞪阿让，却见卧倒的阿让本来抱着头的右手立起了食指与中指呈“Ｖ”字胜利状。

　　一旁的由莓和全班同学一起笑倒。

　　＊＊＊＊＊

　　因为新的偶像剧超高的收视率，由莓与阿仁这两个主角几乎每天都要接受各大媒体的采访。这不，两个人刚刚卸妆，还没来得及走出化妆室就给记者堵住了。

　　自由时间不得不再次缩短的两个很有明星前途的小鬼自然不会摆大牌，笑脸相应，好脾气地回答着每一个刁钻的问题。即使现在多么想高唱白话般“三字经”搬起凳子把这些三八到不能再三八的记者撵出去，却依旧只能露出男女通杀，让人看了之后连骨头都酥了的迷人笑容，一刻都不能停歇。

　　谁知道，你偷偷换表情时会不会被那些诡异的摄影师摄像师抓拍？万一拍到哪个真实的恐怖表情，你就再也别想混下去了。

　　ＩＯＮ超级现实，出道前是不允许有任何的负面消息出现的，即使出道后也一样。

　　记得前两两年ＩＯＮ的少年俱乐部人气最高的夏桦，也就是夏瑜的弟弟，不知道为什么不会哭了。听说是因为正在交往的同性恋人突然去世，哭到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泪。

　　先不说本来公司有多么看好他，为了马上要出道的他付出多少财力人力，就是他有同性恋人这么一条消息就把他整个演艺之路给堵了。就算事后ＩＯＮ的首席策划唐唐姐那么的替他求情，所有支持者也表示不介意——现在这个时代，开放到一塌糊涂，爱上同性又有什么呢？

　　可是最后他还是退出了ＩＯＮ，理由没别的，因为他已经不会哭了，没有办法再演戏了。而且，ＩＯＮ也无法接受一个在出道前就私生活乱七八糟的人。

　　ＩＯＮ旗下那么多艺人，谁有空盯着你不要怎么做不要做什么啊，身为艺人如果没有作为艺人的自知之明的话，公司可是会很头痛的。所以，想在ＩＯＮ混下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每一刻都显得和蔼可亲，单纯无知。

　　所以八面玲珑的千央、恩铭才会那么的红不是吗？

　　由莓和阿仁贴近贴近不断的依照摄影师的指示贴近。ＩＯＮ不允许太过火的私生活，但是对于暧昧可是相当的推崇。男女、男男、女女、女男，各种关系暧昧得让人蠢蠢欲动，心头痒痒，所以目前暧昧得过分得由莓和阿仁经常被要求拍一些暧昧到由莓都怀疑是不是阿仁给那些摄影师好处费的地步。

　　“笑一个……”“啦～啦～啦啦～～我们……”由莓的手机唱起歌，打断了摄影师的“暧昧计划”。

　　“抱歉。”由莓边接电话边走向墙角，“喂？”

　　“喂！小莓，我是千央姐～～～”千央的声音即使是在电话里也还是那样的好听。

　　“声音听起来很愉快，发生什么好事？”由莓坐在化妆台前，拿起大梳子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恩，不管什么时候发型都绝对不能乱啊。

　　“怎么办？夏瑜——夏瑜说要和我做好朋友耶！！！”

　　爆炸性的消息。

　　大木梳失手掉到地上，在心底，砸个坑。

　　眼神刹那变直的由莓无助地转过头看向担心的阿仁。嘴唇与睫毛都微微颤抖着，眼底隐隐有着亮光闪烁。

　　“怎么了？”阿仁用唇语无声地问她。

　　要坚强！！！还有记者在，不能露出悲伤的表情，不能在这么敏感的时期给媒体任何话题。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用力咬住唇，留下一排整齐的深深牙印后，由莓深吸气，刻意地微笑：“啊，好棒啊！姐你的愿望实现了啊！”

　　阿仁锁眉。看出由莓勉强的他和记者简单交代几句便匆匆把他们全部送走。关上门他走到由莓身边，眼看着一滴蓄足势的眼泪从由莓眼眶溢出，从由莓笑着的唇角滑下，然后砸到攥紧衣角的苍白的手背上，绽开成一朵晶莹的泪莲。

　　“嗯，恭喜……啊，先不要告诉哥，”鼻音有点重，但是声音却平稳依旧。此时兴奋过度的千央根本听不出来，她本来就迟钝非常，不然不可能恩铭喜欢她这么多年她都一点没察觉。

　　“小莓……”阿仁收起孩子气的表情，严肃起来。从裤兜中翻出纸巾蹲下身轻轻擦由莓脸上的泪水。

　　收起了平时大孩子气表情的阿仁变得可靠非常。被他这温柔一哄，由莓泪如泉涌，几乎痛哭失声。

　　“哎？”单纯无知的千央声音清清脆脆，婉转动听，可惜捅了马蜂窝，“窝已经打电话告诉他了……有什么不对吗？”

　　“咣——”

　　手机落地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中回荡。

　　眼泪倏地奇迹止住。

　　“喂——？”千央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一声巨响震得她耳朵嗡嗡响。

　　“啊，没事。姐，我们正采访呢，……是吗？恭喜，先挂了啊，恩，再见。”与轻松的语气成反比的是阿仁拾起手机听完千央的话后异样严肃的表情。他挂断电话把它小心的放到一边，然后，看着由莓。

　　由莓就像中了邪一般直勾勾地盯向某一点，仿佛那里有一双看不见的脸在冲她破口大骂，把她骂得目瞪口呆，全部的注意力都移到那张脸上，眼中再也容不下别的。

　　“小莓……”阿仁抓住由莓的手。有点湿，因为全是泪。或许因为有泪水所以手变得冰凉，也许因为她现在得心也变得冰冷。

　　没有反应的由莓痴痴傻傻地盯着那张虚幻出的脸。

　　“小莓！！！”阿仁急了，被现在由莓的样子吓坏了的他用力地握由美的双手，希望自己的力量和温度能够带给此时的由莓力量的温暖。

　　可惜现在的由莓根本不知道疼。她只知道恩铭知道了……

　　恩铭！！！

　　由莓“唰——”地站起，动作异常迅速，脸色白得像鬼。

　　“帮、帮我请假！！！”抓起手机推开阿仁由莓慌慌张张跑出房间，脚步踉跄却不减速度。

　　恩铭！求求你！不要出事！求你！！！

　　阿仁看着由莓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愤愤地一拳击在镜子上。

　　“哗——”

　　一地银色碎片上有着妖艳的斑斑殷红，以及无数张各个角度阿仁既受伤又生气的同一张脸。

　　＊＊＊＊＊

　　由莓在恩铭家找到恩铭的时候恩铭已经半醉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恩铭的头发零零碎碎地没过肩膀。在那漆黑如墨的头发后一双波涛暗涌的蓝眸中布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疲惫。

　　“哥。”

　　从开门后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两个本就安静的人，此时各怀心事更加安静，除掉由莓初始的那一声外，就只有落地钟“咔咔”地记录时间流逝的声音。

　　“哥。”

　　由莓的声音再次划破死寂，打乱“咔咔”规律的声音。

　　“哥，我……”

　　“你别说了。”恩铭额抵着手心，头发垂下，“你回去吧，让我安静一下。”

　　“我……”

　　恩铭摇摇头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既，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坐着？！”由莓烦躁地上了脾气。

　　恩铭淡淡地摇头。

　　“对她说！！！说你喜欢她！！！把她抢回来！！！”由莓重拍桌子，“华恩铭不是这样懦弱的人不是吗？！”

　　“你什么都不懂。”恩铭闭上眼，往后仰到入沙发中。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闻不问不痛不痒？！！”吼完，怔住。

　　不痛……不痒……吗？真正受到，受到伤害的……

　　是恩铭啊。

　　她怎会不痛怎能不痒呢？

　　恩铭苦笑，蓝色的眼睛睁开，缓缓有合上。

　　“我就是这么个不温不火的人……由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恩铭是从认识由莓的当天下午开始叫她“小莓”的。

　　如今这一声“由莓”重重地击在由莓心口，气闷的叫她险些吐出血来。

　　爱……当真只能换来伤害吗？

　　呼吸变得急促，由莓没头没脑地甩出一句话，惊得两人都差点跳起。

　　“……我们交往吧。”

　　恩铭的兰眸变得深邃复杂。

　　由莓不安地垂下头，长发后的眼睛左右游移：“那个……我，我是说，她不可能不在意，我们交往的话，你，她，她会在意的……然后……”

　　“然后伤害你？”声音冰冷彻骨，不亚于阿让的冰刀嘴。

　　由莓咬住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属于她的惩罚，降临到头上。

　　“你，是我妹妹……最好的妹妹。也只能是妹妹。”

　　从来不会用过激行为对待人的恩铭，用力地重复“妹妹”二字。他不是千央那般迟钝的人，由莓的心情早在小学他就懂。

　　只是女孩子脸皮薄，他不说破，只能任暖昧滋生。

　　“……嗯，只是，妹妹”由莓应着，眼泪又汹涌落下，砸在手背，滑到裙摆，然后把淡色染成深色，化成心碎的形状。

　　“你看，我又把你弄哭。”恩铭把纸巾盒递过去，“别哭了，是哥哥不好。”

　　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回不去了。

　　她哭的时候，那时的他会擦干它，而现在的他只会递纸巾给她。

　　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他，早就知道她的心意了不是吗？

　　她一直都懂的……不论千央有没有夏瑜，华恩铭的眼里只有千央一个人。

　　知道是一回事，当真正面对时，真相却又这样令人无力。

　　心空荡荡的，被强行剥离了自我欺骗的障眼的话，不得不面对苍白又残酷的现实。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问题就这样像一堵墙，实实在在地把她压倒。

　　原来……紫源说得没错，游戏结束时，只剩下她一人，她一无所有，连后悔都显得沉重。

　　恩铭不忍地移开眼，任由莓伤心地号啕大哭。

　　哭吧，哭过之后会好一点。

　　啊啊，小莓。你和我多么的想象。明知不论多么努力都不可能超越心仪人儿心中的向往，却不得不自我欺骗，然后怀着那一线希望去努力去拚命。

　　知道吗，就是因为我明白这有多痛，所以才会对你特别的好，但是又怕太好，将来你难以离开我。

　　我该用什么填补我无意中在你的心上划下的伤口呢？除了爱以外……

　　被诅咒无法拥有幸福的人儿啊……

　　＊＊＊＊＊

　　“……嘟……嘟……喂？”

　　“喂……阿仁吗？”

　　“嗯。小莓你在哪里？你被雨淋着吗？我去……”

　　“……你喜欢我，是真心的吗？”

　　缠着纱布的手握成拳，扯动伤口发出的痛，抒解心口的凝堵。

　　声音坚定而有力：“是的，我是真心喜欢你。”

　　“……会不会太晚。我现在回头算不算晚呢？”由莓站在大雨中，仰头看着阿仁的窗子上那淡淡的颀长身影。

　　而阿仁，并不知道由莓就站在她的窗外。

　　“……”阿仁动了动嘴，却没有声音出来。

　　“你能让我喜欢你，然后忘了他吗？”声音柔若无力，由莓在雨中摇摇晃晃，几乎摔倒。雨水与泪水交织流下，她胡乱地抹了一下脸，然后继续仰望那耀眼的光：“……先别急着答应。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话，请你下楼，如果你……”由莓话没说完，便听到话筒掉到地上的巨响。

　　啊，生气了吗？她是个过份的女人啊，对不起……

　　眼睛闭上那一刹，由莓也放弃自己的意念，脚一软摔倒在雨里。神啊，请带我走吧，我输得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