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遗音》倾弦影

4、第三章 圣教

　　圣教是江湖最大的门派，总舵位于华州南绍郡的天华山上。数百年来为武林斩妖除邪，维护正义之道，广受好评。历代教主恪守教规，门下弟子严于律己，为江湖同道之表率。继前任教主凌霄死后，其妻颜倾玉继任教主，三年前断月崖一战赢了魔教，一时之间，声势浩荡，教徒众多，遍布九州。
　　从青莲镇往东北方向再走十里便是天华山。
　　初冬时分，月色如霜，蜿蜒的山道上映着那片苍郁的树影，巡视的圣教弟子提着灯笼走过各个路口，周围一片宁静，唯有他们踏过枯叶时的轻响声。
　　山顶上云雾飘渺，山明水秀，亭台楼榭，别有天地。
　　上善殿里灯火通明，高座上坐着圣教现任教主——颜倾玉。
　　她一身紫衣，头上高髻缳珠，华光熠熠，双眉入鬓，神态端庄严谨。
　　看到四位爱徒走进殿里，她的目光柔和，少了往日的威严。
　　云梅嫣一身粉衣素淡如梅，面容清雅素丽，神态中带着几分拘谨。
　　苏兰瑾一身绿衣如叶，巧笑间灵气芳显，一双美目带着几分稚气。
　　萧竹颜一身青衣，容颜清丽脱俗，在四人中最受瞩目，可她素来不喜饰物，发上只系着一条绿色发带。
　　穆菊裳一身鹅黄衣裳，面容娇俏可爱，平时好打扮，发髻上的鎏金菊花钗金光闪烁，在四人当中尤为醒目。
　　“参见圣尊！”四人异口同声，齐齐躬身行礼。
　　“都起来吧。”颜倾玉淡淡笑道，目光落在四人之首的云梅嫣身上，“此次衣鬓门之行如何？”衣鬓门门主韩筝大婚，发帖宴请百名江湖名人，她们四人此次远行便是参加这次婚礼。
　　云梅嫣如实禀道：“婚礼热闹非凡，宾客满座，可新郎云墨逸突患重病，一场婚事就此作罢，众人纷纷告辞。”
　　颜倾玉冷笑道：“新郎重病恐怕是托辞，当中必有不为人知的事情。”
　　穆菊裳低声笑道：“那风月公子平时寻花问柳，身患重病并不奇怪！”
　　苏兰瑾连连附和，道：“四师妹说得有道理，那风月公子身边从来不缺女子，经常听到传闻，他和哪位武林名门之女约会，又去了哪家妓院，又爱上了哪位知情达理的女子，又抛弃了哪位姑娘，总之，那些绯闻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
　　云梅嫣不像两位师妹那么活络，蹙眉道：“若是那样，身为武林第一美人的韩筝为何要委身下嫁？”韩筝贵为武林第一美人，爱慕她的名门公子有如过江之鲫，可她偏偏选了一无所有的风流公子，实在令人费解。
　　萧竹颜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们，思绪飘忽。
　　颜倾玉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蹙眉道：“竹颜，你有何见解？”
　　萧竹颜淡淡道：“圣尊不用担心，那是韩门主和风月公子的事情，对武林正道不会有影响。”
　　颜倾玉一脸笑意，道：“还是竹颜深得我心，你们刚回来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四人应声“是”，转身便离开上善殿。
　　萧竹颜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颜倾玉，又低头望了一眼手心，精雕细琢的玉佩上一只凤凰栩栩如生，圆润光滑的背面上刻着“云心”二字，看到那两个字，童年的那些时光仿佛重现眼前。
　　她十岁的时候父母双亡，因父母生前与圣教交好，她被人带到了圣教，被颜倾玉收养。
　　见到凌云心的那年，刚好是她父亲凌霄过世的日子，圣教上下一片哀意，颜倾玉带着凌云心上了天华山，那头发泛黄，皮肤黑瘦的小孩一点都不像她的父母，可那眼神倔强得令人印象深刻。听说魔教抓了凌云心威胁圣教，凌霄为救爱女接受对方的胁迫，最后死在魔教。丧礼上，痛失爱子的凌华音当着众人的面教训凌云心，指责是她害死了凌霄，没想到凌云心奋起反抗，狠狠咬了凌华音一口，又气又怒的凌华音当场昏了过去。隔天没有看到凌云心，听说被颜倾玉带走了，去向不明。后来，听说凌霄的结拜兄弟，慕容山庄的庄主慕容致远收留了凌云心。
　　三年后凌华音去世，颜倾玉继任教主后才把凌云心接了回来。
　　那是天华山上下一致的“魔女”，是她们四位阁主的“天敌”。
　　山上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她统统知道，被她整过的下人不在少数，欺负她们更是不在话下。每次不是将果皮丢在地上让她们摔个四四脚朝天就是在她们饭里放虫子，要不就在她们衣柜里放蚯蚓，在她们的洗澡水里放沙子，最爱欺负最小的师妹穆菊裳，每次害得她大哭后立即逃之夭夭，因为穆菊裳会跑去跟颜倾玉告状，凌云心少不了被教训一顿。
　　凌云心很少欺负她，听说是看在慕容震宇的份上……
　　她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可三年前凌云心失踪，圣尊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派人寻找，只有慕容山庄每年都派人寻找她的下落，可三年来没有任何消息，前阵子慕容震宇还托她借分堂的人手寻找凌云心，没想到衣鬓门一行，她没有看到凌云心的踪影，却意外地捡到了这块玉佩……
　　她决定将此事禀明颜倾玉，走回殿里，颜倾玉正埋首看各个分堂的来信，“圣尊今晚还要熬夜吗？”她关切道，颜倾玉颔首，“最近又多了几个分堂，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她抬起头来望向萧竹颜，“有事要禀吗？”萧竹颜点点头，将手上的玉佩递了过去。
　　看到玉佩背后的字眼，颜倾玉眼里泛起波澜，不像往日那般淡漠，沉声道：“她人在哪里？”
　　萧竹颜如实道：“那夜在衣鬓门匆匆离开的人很多，我没有看到她，只捡到了这块玉佩。”
　　颜倾玉目光一冷，怒道：“她倒是学会了易容术，竟然没有让你们认出她来！”
　　她将玉佩递回萧竹颜手中，声音里透着决绝和冰冷。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她的名字，圣教没有这个人！”
　　萧竹颜握紧手中的玉佩，淡淡应了一声立即就离开。
　　这三年来每次提起凌云心总是惹她发怒……
　　望着案上堆叠的信件，颜倾玉心绪如麻，唤来下人：“派人调查衣鬓门宴请的那些宾客，一个都不准漏掉！”
　　来人领命而去，偌大的殿内响着她的低唤：“凌云心……凌云心……”声音时悲时喜，最后化成一声轻叹随风逝去。
　　萧竹颜回到屋里，三位师姐妹已经等候多时。
　　穆菊裳第一个奔上前来，挽着她的手笑道：“三师姐，我们四个难得相聚一次，今夜就睡在你这里了，不介意吧？”她说的是实话，圣教四阁七十二堂遍布九州，大师姐云梅嫣统管边陲之地的夷州和昙州，苏兰瑾统管雁州和嵇州，而她统管泽州和彗州，萧竹颜是华州和央州，除了逢年过节回总舵，其他的时候都在四处奔波，难得一聚。
　　萧竹颜微微一笑，道：“当然不介意了。”
　　穆菊裳欢呼一声，拉着她坐在床边，云梅嫣和苏兰瑾对视一眼，“三师妹刚才去哪里了？”萧竹颜目光一顿，想起圣尊因为玉佩的事情发怒，顿时撇开话题：“在殿里帮圣尊处理一些教务。”
　　穆菊裳羡慕道：“圣尊最疼三师姐了，平时教里有什么大事情，圣尊总会问问三师姐，说不定三师姐将来会当上圣主！”
　　凡是圣教的人都知道，圣主是继任下一位教主的继承人！
　　云梅嫣和苏兰瑾低头不语，萧竹颜连忙道：“四师妹不要胡说，大师姐和二师姐入教比我早，常年在外奔波，功劳苦劳都比我高，圣尊会先想到她们的。”
　　“扑哧”两声轻笑，云梅嫣和苏兰瑾睨着萧竹颜，“谁当圣主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四个永远在一起，像小时候那样同甘共苦，携手共进，那比什么都好啊！”
　　四个人紧紧挨在一起，像小时候一样说说笑笑，欢乐的笑声远远传到屋外。
　　若现在有人进来，一定可以看到平日拘谨的云阁主笑得清雅无忧，心性善良的苏阁主正在挠穆阁主痒痒，两人嬉笑打闹，在床上翻腾，萧阁主则一改往日的淡然，看到嬉闹的两人径自笑得开心。
　　“幸亏三师妹的床够宽敞，不然哪能让你们两个这样折腾？”云梅嫣低声斥道，穆菊裳和苏兰瑾低声笑着又坐回原位，“若是那个人在，我们哪能这样折腾啊？”穆菊裳忽地感慨道。
　　云梅嫣怔了怔，“你说的是……”
　　苏兰瑾晃着手指道：“当然是那个凌云心了，要是她在，我们现在说不定还遭罪呢！”
　　一提到“凌云心”，穆菊裳的话语滔滔不绝：“我还记得她将香蕉皮丢在我们练剑的那片树林里，害我们经常摔倒呢，还有她最喜欢拿一些稀奇玩艺吓唬我们，以前很讨厌被她欺负，现在少了她却有些想念呢！”
　　萧竹颜垂头低声道：“其实，最有资格继任圣主的人是她，凌家只剩下她一个后人。”
　　云梅嫣叹息道：“她失踪了三年，圣尊不闻不问，实在有违常情，按理说自己的女儿失踪应该很着急，可圣尊没有！”
　　穆菊裳轻叹道：“倒是慕容山庄每年都会派人手寻找凌云心，听说慕容风澈经常坐在她房里发呆，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我听了都有些难受，那个温润如玉的人竟然如此痴心，每天在那里弹琴等她回来，真想不明白那个野蛮又爱捉弄人的凌云心究竟哪点好，竟然值得他这般！”
　　苏兰瑾挨了挨她的手臂笑道：“你这是为玉魄公子不平呢，还是因凌云心吃醋呢？”
　　她俏脸微微发红，蓦地捶了苏兰瑾一拳，辩解道：“哪有的事情，我只是为慕容风澈不平，那样的人怎么就看上了凌云心！”
　　那是个清风如月的男子，目光温和，唇边的浅笑总是令人觉得温暖。
　　曾有人说过，见过他的女人是最可爱的，见过他的男人是最悲哀的。
　　可爱是因他那令人温暖的笑意，悲哀的是，在那个飘逸如仙的人面前，你会觉得自己自行惭愧——没有人有那样澄净的眼神。
　　可凌云心呢？
　　那是个黄毛丫头，长相平凡，跟她们四个相比差远了，贪玩又顽劣，会耍小聪明，爱捉弄别人，简直是面目可憎的小丫头！
　　两人站在一起，那是天上跟地上，可事实就是如此，那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穆菊裳再次叹息，萧竹颜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心里暗忖：明天应该去一趟慕容山庄！

作者有话说

　　上述九州的名称，与现在的地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平时爱看古代的神话传说，一时兴起画地图，远看地图像一朵即将盛开的花，但我还没上色等等等，恕不见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