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语渡流年》西班牙的荷包蛋

5、第四章

　　苏溪回了寝室，冷静了下来。其实她心里明白路加并没有错，甚至，她拉着她离开的那一刻，苏溪是感动的。自从父母去世后，这是第一次有人担心她的安危，为她出头。
　　哪怕是后来宗建明帮她还清了家里的债务，还提出帮她出大学期间所有的学费生活费，她也没有太多感动。因为她知道宗建明对她的帮助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将父亲公司之前所有的人脉资源对接给他的公司，并且帮他拓展新的资源，这也是这两年苏溪经常游走在各大饭局的原因。
　　唯有路加，好像真的是全心全意，只考虑她苏溪的安危，就是说话有点难听。
　　她又想到自己给路加那一巴掌，有点后悔：“唉，都怪自己一时冲动！”
　　******
　　对面寝室，路加没了困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唉声叹气睡不着觉。
　　刚才是怒火攻心，可现在冷静下来路加自己也明白，无论如何用那种话说一个女生，确实太伤人了。路加很气，气自己口不择言，说话不过脑子。
　　正在气头上，突然电话响了，路加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冉易——不耐烦的接了起来：“喂——”
　　电话里立刻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叫声——
　　“路加，你快来救救我吧，你再不来我就活不了了！我会死在这的......“
　　路加把手机离开耳朵两米，清了清耳朵里的杂音，定了定神，说道：“冷静点，有话慢慢说，你怎么了？”
　　“慢慢说？不能慢慢说，再慢你就见不着我了，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你快来救我吧！”电话那头冉易的声音听着快要崩溃了。
　　路加了解冉易的个性，说自己要死，那应该离死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路加把手机换了个耳朵：“你在哪呢？”
　　“安定医院！”
　　“哪？”路加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定医院！安定医院！安定医院！你快来救我啊！”冉易一连喊了三声。
　　本来晚上喝了酒路加有点儿头晕，又让冉易这么一喊，头脑更不清晰了：“你怎么跑精神病医院去了？多年隐藏的神经病基因暴露了？”
　　“我都快急死了，你还有工夫跟我开玩笑？还能是因为什么，都是我那个后妈！”
　　“你后妈？”路加现在彻底晕了，冉易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每个问题都回答半句，路加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听他这个语气，确实是挺急的。
　　“哎呀，电话里说不清，反正你明天来了就知道了！我给你发地址，你一定要来啊，要不然以后再见只怕就是我的葬礼了！！！”
　　“好好好，明天一早到。”
　　以路加对冉易的了解，他越是嚎的厉害，越说明没什么大事，还不如踏踏实实睡醒再说。
　　冉易挂了电话，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听着病房外面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不停哆嗦。
　　就算是路加答应了明天一早来，可冉易还是不放心，拿起电话又给苏溪拨了过去。
　　苏溪躺在宿舍床上想着，应该找个时间给路加道歉，想着想着困意上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冉易电话拨过来的时候，苏溪睡的正沉，手机在旁边响了好一会儿，才把她吵醒。
　　苏溪迷迷糊糊接起电话，隐隐约约觉得电话里声音挺急的，但是又听不真切具体说了什么，只是断断续续听到几句：“......都是你害的......你得偿命！”以为是哪个无聊的人打来的恶作剧，只说了一句：“索命明天请早！”就挂了电话继续睡过去。
　　然而冉易却以为苏溪这是答应明天一早来的意思，挂了电话也把地址给苏溪发了一份，这才踏实了下来。
　　******
　　第二天一早，苏溪醒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许是喝了酒的原因，这一觉睡的很沉，倒是让多日没能好好休息的她补足了体力。
　　洗漱的时候苏溪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发现冉易发来一个地址，苏溪不明所以，又翻了翻手机发现一条昨天半夜和冉易的通话记录。苏溪顺着电话拨过去，想问问二人昨天到底聊了什么，自己好像断片了，半点印象也没有。
　　电话刚一接通，冉易的鬼哭狼嚎的喊声隔着电话又一次响起来：“你个骗子——说好一大早来救我根本没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话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苏溪看着挂断的电话，担心冉易真的出事，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按着冉易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刚出宿舍楼，就看见薛开站在自己的宝马车前，只怕是等了好一会儿了。见着苏溪出来，马上迎了过来。
　　“小溪，我......哦，那什么，昨天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么？”
　　苏溪想起昨天晚上意外拨出去的那个电话：“哦，是个意外，已经解决了，让您担心了。”
　　其实薛开心里明白苏溪就算真的有事也不会第一时间打给他，自己只不过是找个借口再见她一面。
　　“啊，那好，解决了就好。”薛开不想这么快就结束会面，左思右想想找个借口跟苏溪多呆一会儿：“要出门吗？我送你。”
　　苏溪原本想走，但听见薛开这么说，犹豫了一下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送我去趟安定医院，麻烦您了薛总。”
　　“安定医院？小溪你......？”
　　“看个朋友。”
　　“哦，那就好。”薛开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车开了半路，二人一直沉默着，直到看见安定医院的大楼，薛开还是沉不住气问道：“对了，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苏溪也没想再隐瞒，直接问了出去：“我想见一下陆国源陆书记，不知道薛总能否帮忙引荐一下？”
　　薛开一时无法回答。
　　他知道宗建明这两年一直在资助苏溪的学业，也知道其实宗建明和陆国源的关系比他更为亲近，所以这种事与其来求他帮忙，不如直接求到宗建明头上更容易一点。
　　但是此时苏溪却选择越过宗建明，直接求到他的头上，只怕宗建明也是不想让他见陆国源的。自己家的生意很多时候还是靠着凤鸣重工的，要是得罪了宗建明，只怕生意难办啊。
　　看见薛开沉默，苏溪明白背后的难处，也没有逼他。车开到医院门口，苏溪只说了一句：“是我不好，让薛总为难了。”就转头下了车，直奔医院大门而去。
　　薛开看着苏溪的背影，叹了口气。
　　******
　　苏溪进到医院直奔冉易病房，走到门口，却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苏溪脚步犹豫了一下，踌躇不知道是否应该上前打招呼。倒是路加看见苏溪过来，食指放在唇边比划了一个“嘘——”的动作，又指了指病房，示意苏溪往里看。
　　苏溪顺着路加的动作从病房门上的玻璃向内看去，就看见冉易穿着病号服，在三张病床之间反复跳跃，一边跳嘴里还喊着：“我说了我没病，谁也别想给我打针！有能耐把我爸喊来！他把我送进来，他就得给我弄出去！”
　　几张病床之间还是有点距离的，两个小护士生怕冉易摔着，丢开护理车，转圈追着求他下来。病床对面，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抱着双手，笑眯眯的靠在墙边看着冉易胡闹，也不阻止。
　　二人站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感觉冉易真要体力不支了，这才推门进去，打断了病房里这一出闹剧。
　　冉易看见路加和苏溪，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差点哭出来：“你们两个祖宗可算来了，快点来救我——”
　　见有人来了，屋里的医生护士不好继续跟着胡闹，收拾好医疗用具出了门。擦肩而过的时候，苏溪扫了一眼医生胸前的工牌——神经内科，郝杰。
　　见人走了，冉易悄悄留到病房门边，把头向走廊里看，确认那几个医生护士不会再回来，这才关上房门，一屁股坐在病床上，对这二人抱屈：“说好一大早就来，这都快中午了你们怎么才来啊！你俩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我就真挨上一针，没病也变有病了！”
　　“你先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要给你后妈挤兑走么，怎么反倒给自己装到精神病医院里了？”苏溪问道。
　　冉易一个激灵窜起来：“还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路加转头看向苏溪：“这里还有你的事儿呢？”苏溪一脸无辜：“冤枉啊，我可没教唆他发疯！”
　　“你冤枉个屁！你忘了上个月跟我爸吃饭那事儿了？”
　　苏溪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出。
　　事情起因是在一个月前，当时苏溪正在筹办一个文化节活动，活动是文旅局牵头主办的，有许多手续要和文旅局对接。苏溪偶尔跟着学校领导一起，去和冉局长汇报工作进度。
　　当时正赶上午饭时间，正巧碰上冉局长的夫人带着儿子来找他吃饭。这几年冉局长和儿子的关系有点脆弱，一言不合就能吵起来，想着苏溪和冉易一样大，年轻人在一起有话聊，省的三个人一起吃饭闹得不愉快。索性叫上苏溪一起，边吃边聊。
　　就是在这次会面上，冉易认识的苏溪。
　　饭桌上，苏溪看冉易一直别别扭扭的，于是瞅着机会，趁上厕所的时间问清楚了缘由。
　　早在年轻时，冉局长就和冉易的母亲离婚了，现在这个夫人是新娶的，名叫向青。
　　冉易对自己这个后妈一点儿都不满意，总觉得她根本不是真心的，纯属图他们家的钱。可是冉易的父亲跟向青领证的时候事先并没有征求过任何人的意见，等冉易知道的时候，却是木已成舟，无力阻止了。冉易有点儿苦恼，害怕自己这个后妈再给他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为这事跟他爸闹了几回，没闹出个结果不说，父子关系倒是越闹越僵。
　　苏溪提示冉易：“正面硬刚不行，你从侧面下手啊。听说精神病直系亲属遗传的概率挺高的，你合计合计。”说完擦了擦手走了。
　　她的本意是让冉易做个向青有精神病史的假病历给他爸看，提醒他风险大，谁知道冉易会错了意。
　　回家后的这一个月，冉易一点儿没消停。
　　起初装梦游，大半夜的穿着一身白衣服在客厅里溜达，把向青吓个半死，差点儿神经衰弱了。
　　后来又时不时神神叨叨的一个人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非说看见自己死去多年的太奶在镜子里跟自己聊天。向青对这种鬼神之说向来畏惧，请了各种大师来看，但是看来看去没什么结果，都说家里干净的很，估计是冉易自己出现了幻觉。
　　再然后，冉易开始假装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发脾气。不光跟人发，家里的桌椅板凳、家具电器也没放过。有的时候煞有其事的搬个小板凳对着大衣柜给人家讲人生道理，遇到讲不通的时候，便站起来连打带骂，连踢带踹，就跟有多少深仇大恨一样。
　　可是闹来闹去，也都是不疼不痒的，结果无非就是向青请几个法师来家里做做法了事，根本没人往精神方面怀疑。
　　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冉易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想办法放个大招就彻底来不及了。于是挑了个良辰吉日的凌晨，趁着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冉易尖叫着把客厅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他这一闹不仅惊动了他爸跟向青，还惊动了街坊四邻，都说这孩子学习学傻了，受了刺激，精神出了问题。
　　向青跟冉易他爸一合计，直接派车给冉易压到安定医院来了......
　　听到这，路加捂着脸，很是无语。
　　苏溪上前拍了拍冉易的肩膀：“演技不错！”
　　路加憋着笑，接了一句：“就是智商不行！”
　　俩人笑了一阵，路加转头看向苏溪：“你出这主意也够损的啊，釜底抽薪不算，还想来个一石二鸟？”的确，这主意要是真成了，冉局长不光不会给冉易生个弟弟，很有可能直接就跟向青离婚了。
　　苏溪捋了捋头发：“其实吧......我跟这个向青......也有点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