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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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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切的开始。
大年初三的时候,雪终于停了,露出了高远的的天空。阳光不够强烈,醒来的时候斋藤还是感觉到了浓重的冷气。
就着冰冷的井水洗漱完毕——本来负责烧水的新八从昨日起就不见了踪迹,而其他人,还享受着新年带来的偷懒权利,除了……平助。
“哟,早安,阿一。”平助的头上冒着汗,大概刚刚从道场里出来。所谓道场,也只不过是八木家的一个空置的仓库,被他们偷偷摸摸打扫出来使用上了。
“早,平助。”斋藤活动了一下手指,感觉关节似乎是冻上了,怎么动也不利落。
“今天,还去街上转一转吗?”平助拿了布巾浸了冷水,放在了额头上,“啊,真是舒服啊,果然早上起来活动活动神清气爽。诶,新八呢?”
“昨天就不见了。”
“啊?!”平助叫了出来,“又不见?!”
斋藤不感到惊讶,他收了自己的毛巾,去厨房烧水去了。
文久二年的时候,他杀了一个人。那个人倒下来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因为他并没有预料大这样的结局。现在,是文久四年的冬天,已经过年了。有的时候斋藤不禁会想,如果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拔出刀来,现在的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模样?然后他又会简简单单地用“过去是不可以改变的。”来回答自己这个没有意义的疑问。
那个时候,他躲在京都,听到了近藤勇也随着浪士组上洛的消息,听到了清河八郎所说的“匹夫有责”,他毫不犹豫地前去投靠。现在的他,住在壬生村的八木邸,透过庭院里树木的枝桠看着放晴了的天。
雪终于停了。
斋藤看着火炉里火焰,心里不断地回想着一个月前的事情。那件事情太过离奇,一直在他的心上徘徊者挥之不去。
一个人,真的可以凭空消失吗?
一个月之前,是一个下雪天,已经睡下的他被土方悄悄叫醒,拿起了配刀冲向八木邸前面的前川邸。那些新撰组的人们又发生了逃脱事件,奔跑在雪夜里,斋藤有点抱怨那些守卫着那些试验品的队士们。为什么这种事情会两次三番的发生呢?
左手握在刀柄上,拔刀挥出一气呵成,他练习的是最讲究一击必杀的居合斩。刀尖离鞘的那一瞬间敌人往往只能看见一道白光一闪而过。那些试验品,白发红瞳的恶鬼,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变若水让它们变得强大,也让它们失去了理智和人格,成为只知杀戮和鲜血的恶魔。
“这个时候你倒是兴奋起来了。”冲田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的脸上带着轻松自信地笑容,刀光挥舞之间,几个试图逃开的试验品惨叫着倒下。“为什么雪村纲道突然失踪了呢?这样工作,我可不想一直这么做下去。”
斋藤没有说话,但是他想的和冲田一样。
“诶,居然还有生还者?”冲田突然惊叫了起来,斋藤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喂,居然昏过去了,土方,你是不是太可怕了一些?”
生还者有一个,不,有两个,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斋藤确实看见一个仓皇的背影向着内城的方向逃去。他急忙追去,可是那个人如同原地蒸发了一般,毫无踪迹。
“怎么了?”土方问道。
斋藤低头看了看这满地的血迹和残缺的尸体。虽然不解,冲田也重复了他的动作,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确实在刚到现场的时候,失控的试验品杀害了两名浪人。但是现在,地上只有一个人残缺不全的尸体。
“还有一个生还者。”冲田不敢置信地说道。
新撰组是新选组必须要保守的秘密。变若水一旦改良成功,幕府军就会成为一支有着极强力量的部队,虽然现在这一工作因为雪村纲道的失踪而迫于停滞。但是,只看那些试验品的战斗力,新选组内的知情人,依然看得到胜利的曙光。
这是不能泄露的秘密。
土方思考了一会儿,命令冲田把那个昏过去的家伙扛回去。而斋藤,则回去叫醒其他人,以搜寻逃犯的名义在附近开始了大范围的搜索。
那个浪人身受重伤,所到之处都留下了斑斑血迹,本来是极好追踪的对象,但是如此明显的线索却在五条的善立寺附近中断了。
斋藤微微喘气,左右看看。跟上来的队员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京都的街道上没有一丝光亮,黑漆漆的仿佛是一个无底洞。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古朴的屋檐上,落成一层厚厚的垫子。
斋藤皱了皱眉头,仔细检查起善立寺的几个入口来。是不是和尚们搭救了那个受伤的浪人?但是在寺院的两个门口,都没有看到血液的踪迹。
那个重伤的浪人,就这么,凭空地消失了。
前几日发生的离奇事件让斋藤在好奇之余又陷入了一种恐慌之中。那个获救的生还者被确定为关系者——她是雪村纲道的女儿。所以,目前新选组的几个干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个重伤的逃脱浪人身上。
土方并没有把此事上报给松平容保大人,如此忐忑地过去了一个多月,新选组关注着外界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结果是乐观的,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去,大概,那个人没有能够活下去。那么严重的伤势,活下来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事到如今,土方的心已经放了下来,不在关注此事。只是当夜参加过追踪的斋藤的心里还存在着一丝疑惑,和一丝不安。
恐怕,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
“新八又不见了?!”土方抚着额头坐了起来,他觉得新八和宿醉一样,让他的头一跳一跳的痛着,“那个家伙!”
“已经好几次都这样子了,”平助抱着胳膊抱怨着,“这几次都是斋藤做了他的工作,烧水也好,剑术指导也好。”
土方的脸色更差了,斋藤坐在一边,不自觉为还没有回来的新八捏了把汗——恐怕新八回来后,就不是一顿咆哮可以受的。
“那个家伙,是把法度看成了什么?!”土方站了起来,烦躁地说道:“再有几天,将军上洛我们要担任警备的任务。新八这个样子,是特地跑去给我们丢脸吗!”
平助大概本来只是抱怨,却没有料到土方动了真怒。他眨了眨了眼睛,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斋藤,期待着他能够说那么几句好话,不至于新八被整得太惨。
斋藤在土方看不见的地方对向着平助点点头,平稳而冷静地说道:“现在是新年,大概新八也只想放松一下,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大事件。”
土方没有说话,只是斜眼看着斋藤。斋藤的声音越说越弱,到了最后,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
“你们也不必多说,新八是什么样子的人我不是不知道。”土方长呼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们不出去‘放松放松’吗?”
平助摸了摸鼻子,土方故意用了“放松”这个词,这让他觉得有点好笑,却又笑不出来。斋藤倒是没有想这么多,“我是有出去的打算。”
土方点点头,不耐地挥了挥手“那么,就出去玩玩。”
这就是对话的结束,斋藤拉着还想说什么的平助,出了房间。
新八大概是逃不了一顿惩罚……平助有点自责,毕竟是他把新八的事情捅到了土方那里。于是他自告奋勇地去了岛原,要把新八叫回来。不过斋藤觉得平助这次大概不能如愿。
出了门,他习惯性地向着前川邸走去。那里就是当时暴动的新撰组队员被斩杀的现场。两座宅邸之间的小路上铺上了厚厚一层雪,因为没有人走动,雪上只有几个梅花样的脚印。完全看不出当夜的惨烈。斋藤一边慢慢地走过去,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唯恐自己遗漏了什么。
当夜,他是追着地上的血迹向着内城追去——那个受了伤的浪人走的不快,血滴与血滴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到了善立寺附近,斋藤停了下来。这里,就那个浪人突然失踪的地方了。
斋藤四下里看了看,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又抬起了头——寺院的外墙上残缺了一片瓦,积雪在那里凹陷了下去。
斋藤慢慢地移动过去,突然觉得,有关于那个突然消失的人,有了一些头绪。
回到屯所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在下町的市场,他买了一些木刻的盒子,打算用来收拾自己的书信。在自己加入了新选组之后,原本慈爱的,帮着他逃跑的父亲突然变了脸,暴跳如雷的他写了一封让人难堪的信给斋藤——斋藤被激怒了,把信撕成了碎片。如果不是母亲温和有理的劝说,大概自己现在已经和家里断了联系。现在父亲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只是面子上还是不愿意和新选组的一员的儿子联系,凡事都是通过母亲。
“新八?”
新八跪在雪地里,哭丧着脸。闻声抬起头来,斋藤看见了他脸上可笑的胭脂痕迹。两团红通通的胭脂擦在新八泛黑的脸颊上,活像猴子的屁股。
“别看了,”新八挥挥手,“土方的命令。”
斋藤还是盯着新八的脸看,脸上的笑意一时没有忍住,露了出来,让新八看见了。新八皱起了眉毛,看起来是生气了,“看什么?啊?”
斋藤急忙摇了摇手,转身走回去了。
“你也看到了,新八的那副鬼样子?”平助大笑着走过来,“阿一?”
斋藤强忍住笑意,算是留给新八一点点面子,点点头,“怎么了?”
平助哈哈哈地笑了会儿,然后解释道:“就是新八在桂屋的相好,那个什么阿驹的,说想要看新八女人装的样子,就给他脸上涂了那么一块。”
斋藤这下倒是笑不出来了,只是皱了皱眉毛,说道:“这女人也真是胆大.”
平助同意的点点头,“不过,也难怪土方会让他……我们到桂屋的时候,那个女人正想要把新八的嘴唇也涂上红,哈哈,那可就真是……哈哈哈哈哈!”
斋藤也想象了一下新八“烈焰红唇”的摸样,然后摇摇头,把可怕的场面排出了脑海。
“土方现在在屯所里吗?”斋藤顿了顿,等平助不再笑了,才问道。
“在,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平助奇怪地问道。
“今天,我又沿着那时追踪的路线走了一次。”斋藤在土方的一边正坐下来。土方手里拿着毛笔,已经点燃了油灯,手里一卷册子,大概是名册一类。
“有什么收获吗?”土方想了一会儿,提笔在册子上写了几个字。
“我想,我大概知道那个人突然消失的原因了。”斋藤谨慎地说道,他不敢打百分之百的包票。
土方放下了笔,转过来,“你是说,一个月前的事情?”
斋藤点点头,“是的。”
土方皱了眉毛,好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然后他抬起头来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善立寺的外墙上掉了一片瓦片。”斋藤说道:“是不是……?”
“那个时候那个浪人翻墙逃进了寺院?”平助也托着下巴,一副思考的样子。
“那种伤势还会有力气爬上两人高的院墙吗?”土方不留情地说道,“而且,寺院的人在后来问话的时候对那个人一无所知。那种表情,不是说谎。”
“我想,会不会有人协助,沿着外墙逃跑?”斋藤提出自己的想法,“那个时候光线很暗,我们也都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的外墙。”
土方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如果斋藤的猜想不幸言中了,那么,那个营救浪人的人必然别有用心。事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你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