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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狗与小白脸 ...

  •   艾西礼原本只想小憩一会儿,却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夏德里安已经不见踪影,床边放着热水和一盘煎饼,饼皮上用番茄酱挤着一行字:我在新圣宫,西北礼拜堂。
      艾西礼将字条收好,洗漱完毕,叼着煎饼走出帐篷。
      雨仍在下,淅淅沥沥地从风铃间淌落,集市中的许多摊位已经关张,艾西礼路过之前待过的海鲜档,老板正在把彩椒和酿肉放在一起炸,搭配更清淡的鱼汤,这种食物适合作早饭。
      艾西礼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相貌,没有人认得他。
      山坡下传来口琴的旋律,一群人正在朝城门走去,大节结束后,这大约是最后一批离开古神庙的旧谕信徒,有人抱着大把的玫瑰,一边走一遍抛洒,在琴声中唱起不知名的古歌。
      新圣宫和城门在同一条中轴线上,艾西礼走下山坡,拐向和信徒们截然相反的道路。他路过几座湖水和玫瑰园,抵达新圣宫时是早上七点,广场上有神甫正在布施白面包。

      西北礼拜堂在新圣宫侧面,一个不大显眼的入口。艾西礼走过去,发梢已经被淋得有些湿。礼拜堂的门开着,天顶下的空间深而长,走道两边摆放着许多蜡烛,摇曳着长短不一的火光。
      走道尽头悬挂着巨大的圣母像,夏德里安站在画像之下,正在抽雪茄。
      时间尚早,整个礼拜堂中只有他一个人。

      艾西礼在门口站了片刻,夏德里安看见他,将雪茄碾灭后走过来,“怎么不带伞。”
      对方声音不大,在礼拜堂的共振中却显得很清晰。
      “忘了。”艾西礼诚实地说,“雨下得不大。”
      他想起死在神庙中的那个人,问:“老师来这里祭拜同僚吗?”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夏德里安道,“他是新谕信徒,死在古神庙里觉得晦气,让我有空到新圣宫给他点个蜡——这东西居然还涨价了,去年还是五分一根,今年已经涨到了三块。”
      他说着将手里的一枚硬币抛上半空,又反手接住,看起来应该是点蜡烛之后剩余的零钱,接着从门边抽出一把伞,抖了抖,而后撑开,“走吧,吃早饭去?”
      艾西礼看起来想说什么,夏德里安抬手,“别跟我说你已经吃过了,那点煎饼可算不上‘吃早饭’。”
      艾西礼看起来有点想笑,他点点头,很乖巧地嗯了一声,“我还没吃早饭呢,老师想吃什么?”
      他们一同走出门外,夏德里安的声音从伞下传来:“让我考考你——知不知道亚历山大城最好吃的地方在哪儿?”
      “我在古神庙遗址那边尝过一种很好吃的鱼汤。”艾西礼回答。
      “我可全看见了。”夏德里安懒洋洋地戳穿他,“你第一次吃的时候被辣得跳脚。”
      艾西礼的声音夹杂着笑意:“老师那个时候吃玫瑰花看起来也吃得很香。”
      “我在你旁边吃了一下午的玫瑰,你也没认出我。”夏德里安正要嘲笑他,却顿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说:“你提醒我了。”
      艾西礼:“怎么?”
      “起来的时候不清醒,光记着给你留字条了。”夏德里安看着他,带了些认真的神色问:“这样一个早上,我是不是应该送你玫瑰?”
      艾西礼微微怔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双眼在清晨中亮得发蓝。
      年轻人的嗓音从伞下传来:“您早已送给我了。”

      夏德里安带着艾西礼一路走走停停,遇上什么都要买来吃一点,亚历山大城汇聚了各国美食,叶尼涅的蘑菇馅饼,白金汉国的黑布丁,路过查理曼使馆时夏德里安看到旁边开着一家面包坊,他走进去,出来的时候抱着一大袋玛德琳蛋糕。
      夏德里安肩上有伤,艾西礼原本想帮他拿,结果被年长者撸猫似的揉了揉脑袋,塞了年轻人一嘴的小蛋糕。
      说实在的,艾西礼看着夏德里安怀里的牛皮纸袋,小蛋糕堆得冒尖儿——以他平素的早餐饭量而言,这差不多能充当他半个月的早饭。
      夏德里安显然不这么想,两人嚼着小蛋糕边吃边走,在礼节上着实很不像样,但这着实是个很舒适的清晨,细雨朦胧,蛋糕店中散发出烘焙小麦和热红茶的气味,街上的鸽子此时都挤在游廊上避雨,夏德里安把吃剩下的蛋糕碾碎,拍拍手,脚边很快聚集了一大堆白鸽。
      最后他们来到了朱雀坊。
      五国街道上清早开张的店铺并不多,然而艾西礼刚走到朱雀坊的牌楼下,就被极其浓郁的食物香气冲得退了两步,活像谁刚刚把一口蒸笼扔到了他的脸上。
      夏德里安的小蛋糕已经吃完,他深吸一口气,显得很满意,领着艾西礼一路往里走,街道两边全是临时搭建的铺位,周围放着竹制的桌椅,原本宽阔的长街此时除了一条狭窄的过道,余下的空间全被早餐铺子挤满,几乎没有多少下脚的余地。
      还有人推着一种四个轮子的推车,边吆喝边从艾西礼身边经过,推车上挂着一大排鼓囊囊的烧鸭,鸭肚子里的香料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浓油赤酱,香得惊人。
      到处都是吃饭的人,各国都有,各种发色各种语言,闹哄哄挤满长街。这边的吊炉中刚刚打出一摞糖油烧饼,那边的蒸笼揭盖,原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鲜笋烧麦,油锅中滋滋冒响的塞馅儿油条,米粉裹着鲮鱼茸,在火上细细地煎过,直到双面金黄——这是萝卜糕。卖鱼粥的铺面只一辆推车,车里摆开数只砂锅,底下煨着热水,鱼粥现杀现做,老板一边操着方言吆喝一边片鱼,鱼肉在锅中生滚过,起锅时厚而白的膏糜黏在汤勺上,再撒一撮胡椒粉,盛在青花瓷碗里,摊位边有随意取用的咸杂,配粥下饭。有的人买好早点,找不到坐的地方,干脆蹲在路边吃,头顶一大溜鸟笼子排开。
      艾西礼看见一位端着碗站在路边喝粥的中年人,看相貌有点眼熟,似乎是查理曼大使,对方正掰着一块烧饼,尝试去喂头顶的一只牙尖嘴利的八哥,结果被啄了一口,相当滑稽地跳了起来。
      夏德里安先在街边买了一大盒白糖锅炸,边逛边吃,艾西礼嘴里也被塞了两个,甜意在口中炸开,还有细微的说不出来的香味,夏德里安跟他解释:“里面加了桂花。”
      广州人喜欢桂花,可作赏玩亦可入馔,神圣帝国却不常见,艾西礼也只在图册中看到过。
      他们挤过摩肩擦踵的人群,夏德里安跟分零嘴儿似的,无论买什么都往艾西礼嘴里塞几口,虾仁馅儿的春卷、火腿粽子、鸭脚包,还有许多艾西礼也听不懂发音的东西。他站在街头,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正尽力把一大块不知是什么的糕点咽下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点吃撑了。
      结果下一秒夏德里安又冒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卷饼,那真是好大一张饼,卷得满满当当,各种各样的馅儿料几乎要包不住。
      他把卷饼往艾西礼面前一递,示意对方张嘴,“这个好吃,尝尝?”
      艾西礼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只好含糊开口:“……我吃不下了,老师。”
      “就一口。”夏德里安循循善诱,“不骗你,真的好吃,尝尝看。”
      艾西礼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人,只好张嘴咬了一口。
      下一秒,一股极其呛人的气味直冲鼻腔,艾西礼连打数个喷嚏,险些呛出眼泪。
      夏德里安哈哈大笑,这人在卷饼里刷了满满的辣酱,又裹上小米辣和青红椒丝,一口下去,舌头都要失去知觉。夏德里安边笑边给艾西礼拍背,同时把咬过一口的卷饼三两下吃完,他倒是不怕辣,神色反而很享受。
      艾西礼就没他这么能吃辣了,年轻人咳得停不下来,最后还是夏德里安给他买了一杯酸梅水才止住。

      他们把长街从头走到尾,结束时已经将近上午十点。艾西礼原以为他们会找个地方坐坐,结果夏德里安带着他拐了个弯,在一间店铺前停了下来。
      他显然是熟客,跟老板打过招呼,直接上了二楼。

      这确实是“找个地方坐坐”——艾西礼坐在窗边,看着伙计手脚麻利地将碗碟铺开,沉默片刻后开口:“老师。”
      夏德里安正用热水涮碗筷,闻言转过头,“怎么?”
      艾西礼以一个相当艰难的语气问:“……我们还要吃吗?”
      “十点了。”夏德里安理所当然道,“可以吃午饭了。”
      艾西礼:“……”
      他已经撑得有点思维涣散,忍不住开始神游,他看着伙计把茶杯注满,在水汽中恍恍惚惚地想:军部好像真的有人因为消化不良报过工伤。
      一杯热茶被推到他面前,艾西礼抬头,看见夏德里安示意他面前的茶杯,“助消化的,喝一点。”
      艾西礼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讲话,夏德里安又说:“先不要喝冰水,刺激肠胃,我怕你待会儿吐出来。”
      艾西礼体会着几乎顶到嗓子的饱腹感,非常老实地拿起了茶杯。

      菜还没上,夏德里安开始嗑果盘里的瓜子,边嗑边说:“朱雀坊的饭店大多是广州人开的,也有其他地区的商人,但还是以广州菜为主。”
      艾西礼说:“我听说广州人都不太能吃辣。”
      夏德里安似乎想到了什么,乐道:“是不行。”
      “老师去过广州吗?”艾西礼问。
      “去过一次。”夏德里安道,“不少年前的事了。”

      他铺捉到艾西礼眼中浮现的好奇,清清嗓子,开始讲述:“广州确实是当之无愧的万城之城。
      “进广州之前,所有外国船要在远海处引水挂号,我记得那个时候是深夜,甲板上突然有人大叫,说能看到广州了,很快所有人都挤到了船边。
      “那个其实时候距离岸边还很远,但已经能看得到广州城。好多人都从栏杆上伸出手,往外抓,因为从夜间看过去,广州真的像一座金山,仿佛伸手就能抓到满把的金子。”
      艾西礼:“金山?”

      “那其实不是金子。”夏德里安笑了笑,说:“是灯。”
      “无边无际的,布满整座城市的灯火。”

      “朱雀坊没有高楼,远东的建筑大多是木质结构,房屋通常不会建得太高。”夏德里安说着掀开窗边竹帘,细雨洒了进来,“但是广州的工匠用泥金的抬梁一层层搭上去,楼可以建得非常高。我还记得那个晚上我在远海处看到了一座翘角高楼,高得几乎像是从天上倾泻下来的,楼背面是巨大的满月。”
      “后来进城之后我听人说,那是八十一楼,广州最高的建筑。每年都会有人登楼,最好的武者或者最好的诗人,武者会在楼顶饮酒舞剑,诗人会把自己所有的诗从楼上抛下去,有时候豪商也会凑热闹,从楼上往下倒的除了酒和诗,还有磨成细粉的金铢。”

      艾西礼听得入了神,夏德里安继续道:“我那个时候还不太会讲广州话,但是广州有很多人都会外语,他们称为洋文。外国人在广州很常见,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过粤海关,下船,到广州城外的使馆街上,很难想象那是个远东城市,街上的建筑看起来就像选帝侯大街或者慕德兰的随便哪条大街——甚至能找到类似萨赫的咖啡馆。后来我听说使馆街也叫番禺街,是专门为远航商人准备的驻地,很多使馆都由十三行商人出资建造。”

      艾西礼想到了亚历山大城的诸国街道,“是不是就像亚历山大城?”
      “也不太一样。”夏德里安想了想,“广州更慵懒。”
      艾西礼:“慵懒?”
      “慵懒是用金子堆出来的底气。”夏德里安抓了一把瓜子,咔嚓嗑开:“我去广州的时候经历了一件从未有过的事。”
      艾西礼:“什么事?”

      “我吃撑了。”夏德里安懒洋洋道。

      艾西礼的表情从迷茫到震惊,看起来他一开始想说“吃撑了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到回过神来,意识到“让老师吃撑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广州的饭馆几乎二十四小时不歇业。”夏德里安比划了一下,“喝茶就能喝四轮,早茶午茶晚茶还有宵夜,他们甚至发明了个词语叫早午茶,专门招待早上起不来的客人——”
      话没说完,一瓢水突然从窗外泼了进来。
      夏德里安灵敏躲过,向外看去——不是雨下大了,是外边趴着个巨大的狮子头,正在摇头摆尾,狮鬃上的雨水甩得到处都是。
      街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黑色的舞狮,一路从长街对面舞过来,两边跟着许多穿黑衣的打手,领头的人打一把油纸伞,看不清脸。
      舞狮经过的地方,许多店铺都拉上了闭门的帘子,艾西礼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这是在做什么?”
      夏德里安打量着外头的阵仗,边嗑瓜子边道:“估计是商号之间有纷争。”
      说着朝外点了点,“这是舞狮,你可以理解为人钻进狮子套子里上蹿下跳,狮子的颜色有讲究,据说红黄二色比较吉利,黑色不太常见,大多是上门踢馆时用。”
      艾西礼:“上门踢馆?”
      “舞黑狮的都不是小事情。”夏德里安看热闹不嫌事大,“估计要见血。”

      结果就看见那黑狮一路舞到他们吃饭的饭馆楼下,不动了。
      夏德里安嗑瓜子的手一顿,想了想,“我应该最近没有得罪什么人?”
      艾西礼的手探入衣襟内侧,摸到枪,“他们是来找老师的?
      “不对。”夏德里安反应过来,摆摆手,“来找我的都是直接开枪或者下黑手,不可能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架势。”说着又开始嗑瓜子。
      那瓜子是裹了焦糖用黄油炒的,香得不行,艾西礼听林连雀发表过关于瓜子和茶叶的搭配理论:葵瓜子配龙井、五香瓜子配普洱、奶油瓜子配铁观音、西瓜子配茉莉香片。林连雀经常抱着个玳瑁糖盒,里面是各色瓜子果品,艾西礼尝过一次,先是被敲核桃的锤子敲到了手,接着瓜子皮又呛进了喉咙里。
      夏德里安捏着几枚瓜子,手指极其灵巧地一搓,瓜子壳应声裂开。
      他把剥好的瓜子仁递给艾西礼,“尝尝?”
      艾西礼顿了顿,伸手去接,结果夏德里安的手在半空停住,视线被窗外的什么东西吸引过去,“欸,那是不是林老板?”
      艾西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有伙计从饭店里走出来,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又撑起一把伞。
      那伞下闲云野鹤似的坐着个人,端一只茶盏。
      正是林连雀。

      艾西礼后知后觉,这家饭馆门口挂着的正是林记商号的暗绿绣眼鸟。
      当初正是林连雀将夏德里安介绍给艾西礼,林记商号生意做得广,两人相识并不奇怪。
      他又想起,刚到朱雀坊时,来接他的那个文雅伙计说过:最近坊内几家商号有些冲撞,各家都盯得紧。
      如今看来,林记商号赫然也在风波之中。

      夏德里安看着楼下的阵仗笑了:“林老板挺威风啊。”
      艾西礼看着楼下人五人六的林连雀,评价道:“演技不错。”
      林连雀这个时候出现在朱雀坊,很可能是故意找的时机——别的不说,哪怕此时此刻下头立刻打起来,看在交情的份上,艾西礼也得出面搭把手。
      更别说还有夏德里安。

      艾西礼把瓜子收拢好,放进衣襟口袋,而后起身,夏德里安见状问:“干什么去?”
      “看热闹。”艾西礼道。
      “看热闹要配瓜子。”夏德里安道,“这瓜子带糖,放口袋里发黏,该吃就吃,不够我再给你剥。”
      “知道了。”艾西礼点点头,“老师慢慢坐,您身上有伤,就不要下来了。”
      “行。”夏德里安笑了,挥挥手,“看你表演。”

      林连雀坐在饭馆门口,跟对面人群领头的交涉着什么,艾西礼下楼的时候正听见一句:“……咱们和气生财。”
      对方骂了一句话,艾西礼听不明白,站到林连雀身后问:“他说什么?”
      “说你没妈。”林连雀闲闲道。
      艾西礼听完平静道:“很美好的祝福。”
      “怎地,给你骂爽了?”林连雀瞥他一眼,只见艾西礼正在吃瓜子,惊了:“我去,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这玩意儿了?”他眼神好,一眼看出那是剥好的瓜子仁,“谁倒了八辈子大霉愿意给你做这种事——”
      接着他就瞥见了二楼的夏德里安,红发美人和他视线撞上,笑眯眯举了举杯。
      林连雀:“……得,当我什么也没说。”接着拍拍艾西礼的肩,“不容易啊兄弟。”
      “演技收一收。”艾西礼道,“我和老师一进朱雀坊就有人跟着,你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
      林连雀嘿嘿一笑:“兄弟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你这不刚好顺路么。”
      艾西礼嚼着瓜子,看向对面黑压压一大群打手,“怎么处理?”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林连雀说着撑起下巴,他穿着青绸衣料,这种布料裁出来的袖子晃晃悠悠,穿在身上有种猫一样的潦草懒散。
      “有钱听佛经,没钱别拼命。”他说着看向对面,“我说这位朋友,大家都是贱命一条,亚历山大城那么多条大街哪儿都能曝尸横死,干什么非死在我这儿寻晦气?”
      对面登时怒了,爆出一阵远东方言,好像是广州话。艾西礼会一些粤语,但是并不流利,他听着对面的叫骂,从口袋里掏出瓜子,边吃边在嘈杂中提醒林连雀:“圣城不允许流血,悠着点。”
      “吃你的别打岔。”林连雀低头喝茶,不着痕迹地堵他,“正装逼呢。”
      艾西礼:“你有多少把握?”
      林连雀:“说不准,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就看谁装得过谁了。”
      艾西礼嚼着瓜子,“那你多拖一会儿。”
      “怎么?”林连雀低声问他,“你受伤了?夏德里安没护着你?”
      艾西礼:“吃得有点撑,现在不太想动。”

      林连雀看起来特别想把茶泼他脸上,忍了忍,扭过脸继续和对面扯皮。
      艾西礼听着双方夹枪带棒地交涉,说到底还是生意场上的事,谁抢了谁的单子,谁又劫了谁的货。
      虽然亚历山大城有戒杀令,但是他听说过远东人动起手来的本事,杀人不见血,即使不杀人不见血,废掉半条命也不在话下。更何况整个亚历山大城乃至西大陆都惦记着朱雀坊的金子,哪怕今天真的死了人,估计也会被遮掩下去。
      艾西礼盘算着待会儿要是真的打起来,是先开枪还是先把林连雀拎走,他没怎么见过林连雀动手,对方好像是有一些除了算账之外的傍身本事——

      他正在走神,却见身边的椅子突然就飞了出去,正朝着对面领头人的脸,被对方的伙计用伞挡住。
      只见突然变得力拔山兮的林连雀拍拍手,挽起袖子道:“发财的路你不走,那就别怪我关门放狗了。”
      对面哼了一声,冷嘲热讽道:“林老板最近忙着走货,谁都知道林记商号大半人手都派了出去,不现如今过是叫了个小白脸过来撑场面,还关门放狗——林老板真当自己是二郎神呐?”
      “真金不怕火烧,是不是小白脸您自个儿试试就知道了。”林连雀说着看向艾西礼——

      没人理他。

      两边骂架用的大多是广州话,艾西礼的粤语普通对话还可以,骂人就听不太懂了。他正漫无目地神游,突然察觉到周围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回忆了一下方才这帮人的谈话内容,看看跟他疯狂打眼色的林连雀,又看看楼上笑得不行的夏德里安。

      他把瓜子咽下去,想了想,说了个字。

      “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狗与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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