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有光亮的方向》ArthurR

30、那个雨夜

　　苏离突然就红了。

　　虽然她在《山》中演技突出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不可否认的是，宋灵玥拍的那九张烈焰红唇、完美突出身材曲线和精致五官的照片，才是她突然爆红的本因。

　　因为这几张图，更多人去看了这部电影，知晓了苏离这些年付出的努力、肯定了她的演技，令她的热度开始有了延伸，而非转瞬即逝。

　　甚至，还有人开始扒她当天穿的修身红裙是什么牌子。那不是什么奢侈品牌，只是一个很平价的牌子，购物网站上一搜就能买到。

　　这牌子的官方旗舰店也很懂，立刻在商品名上加上了“苏离同款”四个字。而后所有货存，一天就销售一空。

　　在很多人心中，苏离像是被土埋了许多年的金子，某天因为路人不经意的挖掘，偶然令这块金子重新闪耀在阳光下。宋灵玥经常听杨云思说，在娱乐圈里会有那种时刻：糊了好多年的爱豆，因为路人拍摄的一段现场表演，歌曲逆袭排行榜，组合咸鱼翻身。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为了这种“路人”

　　甚至，宋灵玥的微博私信箱里，还收到了成巡亲自给她发来的感谢信。

　　【博主您好，我是苏离小姐所在经纪公司光源娱乐的CEO成巡，很感谢您分享的首映礼照片。我们不是一家大公司，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十数年，无数次都在闭门歇业的边缘试探……】

　　这封感谢信，简略讲述了这些年公司遇到的困难，详细突出了苏离这些年的努力，以及对她拍摄这些照片的感谢，可谓情真意切。

　　宋灵玥瞬间就有些理解了成巡那天的急不可耐。

　　他其实也想把公司做大、想尽量给每一个旗下艺人更好的资源，他也在努力兑现当初对她们的承诺。只是这圈子太过复杂，不是每一个“想” ，都能实现，不是每一份努力，都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这是一个不算厉害的老板，但并不是一个爱忽悠人的骗子，或许，这也是苏离心甘情愿在小作坊公司待这么多年的原因吧。

　　宋灵玥给她回了句“无心之举，不必客气”

　　而后便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娱乐圈里不缺红人，苏离能否红到最后，还是只能靠她自己。

　　她不过就是阴差阳错帮了个小忙而已。但宋灵玥确实没想到，这九张图的受众率居然这么广。

　　几天后，宋灵玥去润园的时候，看到任亦闻正站在收银台后低头看手机。

　　她依旧穿着那件白衬衫校服，脊背站得笔直，但仅仅站着不动，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宋灵玥突然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富裕，她即便是周末，也经常穿校服。

　　但宋灵玥确实很喜欢她穿白衬衫的样子，不然那天也不会一眼就对她定了情。她悄悄走过去扫了眼，才发现她居然也在看苏离的这九张照片。宋灵玥惊了：

　　“你居然也关注娱乐圈新闻啊？ ”

　　任亦闻抬眸看向她，摇摇头，蹦出四个字，吓得宋灵玥差点跳起来——“她是我妈。”

　　说完，她却又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不过，她应该并不想要这个身份。”

　　宋灵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但接受的同时又不禁懊恼，干嘛提起这种话题。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任亦闻微微勾唇，神色自若地说：

　　“没什么不能提的。”

　　宋灵玥这才好受了些，她把音量放得极低，试探着问：

　　“你们……很久没联系了吗？”

　　“嗯。”

　　宋灵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但接受的同时又不禁懊恼，干嘛提起这种话题。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任亦闻微微勾唇，神色自若地说：

　　“没什么不能提的。”

　　宋灵玥这才好受了些，她把音量放得极低，试探着问：
　　“你们……很久没联系了吗？”

　　“嗯。”

　　“为什么？”
　　“我六岁的时候，她抛下我走了，因为忍受不了丈夫的家暴。”

　　任亦闻对于母亲的记忆，其实很少很少。仅有的印象，除了她时不时被任詹国推倒在地、甚至被揪着头发往墙壁上撞的场面以外，只剩下那个雨夜、她离开的雨夜。

　　那时候的她，还不叫苏离，叫杜思笛。

　　那一天下午，天气阴沉沉的，任詹国像往常一般醉醺醺地从外面回来。因为杜思笛不愿意给她钱买酒，她又扇了她一巴掌。

　　而后为了不被任亦闻坏事儿，还习惯性地把任亦闻关在了卧室里。

　　任亦闻不知道那天门外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大概也能通过尖叫和殴打声猜到。等她被从卧室放出的时候，杜思笛已经在如往常一般给任詹国准备晚餐。

　　她脸上有伤，眼里也依旧带着泪，可是宋灵玥却隐隐觉得，她那天的哭，和往日似乎有些不同。眼神不同。

　　就像是即将破笼而出的小鸟，哭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对于过去的祭奠。

　　果不其然，那天晚上，任詹国吃完饭之后没多久，就趴在桌上不动了。

　　任亦闻坐在桌角旁的小矮凳上，静静看着母亲开始急切地收拾行李、而后拿着那小小的包裹往外跑。

　　她带着和年龄完全不符的冷静，没有跟上去，只一眨不眨地盯着杜思笛的背影。直到她转身又朝她跑了过来。

　　杜思笛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了两步，却最终，又犹豫着，停下脚步把手松开了。

　　任亦闻长大之后回想，当时的她，或许也是动过带她一起走的念头的吧，只是后来，最终还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放弃了她。

　　或许是因为养不起，亦或许，是因为觉得把她留下，任詹国就不会那么执着地去找她了。

　　她甚至一早就叫好了车。冒着雨冲出门后，她径直坐上出租车的后座，一眼都没再看她。大雨滂沱，宋灵玥站在门口，小小的身躯站得笔直，就这么静静看着那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她依旧没有哭，虽然她知道自己被母亲抛弃。

　　走回家里，看到任詹国依旧趴在桌上的那一刻，任亦闻曾以为她死了。因为那时候的任亦闻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叫做安眠药的东西。

　　她记得，这个时不时就会发疯打人的男人，曾经掐着她的脖子，满眼醉意地嘚瑟：

　　“只要老子没死，你就永远是老子的女儿。”

　　也记得，邻居家老人去世的时候，有人说，人死了，就不会再说话、不会动弹，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所以，看着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任亦闻想，那她现在是不是就不是这人的女儿了？

　　这个男人，是不是也会彻底消失？

　　但不如她所愿，第二天早上，任詹国又醒了。他发现了妻子的诡计，愤怒地砸烂了桌上的所有碗碟。

　　那一刻，任亦闻站在一旁，不禁遗憾地想：可惜了，母亲到底还是心软。

　　任亦闻没有把这么阴沉无聊的故事原原本本讲给宋灵玥听，只浓缩成了简单的一句——

　　“我六岁的时候，她抛下我走了，因为忍受不了丈夫的家暴。 ”

　　宋灵玥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有些担心地问：“那他也……打你吗？”

　　任亦闻点了点头，又安慰她：“但他很多年前已经被关进去了”

　　宋灵玥顿时明白了苏离明明是逃跑，却敢堂而皇之出道当演员、不怕被那男人找到的原因。同时也好像理清了她的幼年时期——

　　正因为她母亲跑了，父亲被抓，所以任亦闻才住进了福利院，然后后来又被外公接回，却因为和外公关系也不好，连家长会都没人去参加。

　　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揪住，很不好受。眼前，却有段画面匆匆一闪。

　　宋灵玥怔愣着，想起那天无意中远远看到的苏离手机的屏保，当初还觉得自己多想了，但现在，她却觉得大概率自己并没有看错——屏保上那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就是任亦闻。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她，至于接受不接受，那是她自己的决定。
　　“苏离她……可能有在关注你。”

　　宋灵玥肯定地说，“我那天去现场不小心看到了她的手机屏保，上面好像是你的照片。”

　　任亦闻只惊讶了一瞬，便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嘴角：“不重要了。”

　　“你不想她吗？”

　　“谁会想一个陌生人。”

　　利己是人的本能，以普通人的角度，她可以理解她十多年前为了保护自己而选择的逃离。

　　也理解，她不带走她，或许真的是因为她养活自己都已经是个困难，更别说要再养育一个孩子。
　　但以孩子的角度，她无法不介意母亲的抛弃。所以，彼此老死不相往来，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宋灵玥疑惑地问： “那你为什么看她的照片？ ”

　　任亦闻的目光顿了顿，而后平静自若地说：“我不是在看她的照片。”
　　宋灵玥： ？“我是在看你拍的照片。”

　　宋灵玥惊了：“你怎么知道这照片是我拍的？！”

　　“这账号是你的不是吗？”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宋灵玥双手撑着柜台，把脑袋好奇地探了过去看她的手机屏幕。

　　宋灵玥点开她的账号主页，食指在她账号的头像上点了点。她的头像是一张后脑勺照，拍摄于去年生日，头上还带着个生日小皇冠，背向镜头做了个yeah的手势。

　　“我后脑勺这么有识别度？”
　　宋灵玥美滋滋地想，她居然已经对她了解到这种程度了吗？

　　任亦闻坦诚地摇头：“不是完全确定，看到你最新那条微博才确定的。”

　　“最新……”

　　宋灵玥回想了一下，她最新那条微博，不就是说对她一见钟情那条吗？！

　　而且她那天仗着没人知道账号是她的，还在评论区不要脸地回复网友说快追到了。

　　嘤嘤嘤。

　　虽然这是事实，但被正主看到的感觉，还是令人颇感尴尬。宋灵玥低声嘟囔：
　　“我又没指名道姓，你怎么确定是你？ ”

　　任亦闻的眼神肉眼可见地落寞了几分：“不是吗？”

　　宋灵玥一见她这委委屈屈的表情就心疼得不行，音调立刻飙高：“是！当然是你！”

　　任亦闻点头，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宋灵玥才顿悟，靠，被骗了！